有了添丁進口之事，平添多少鮮活。
倒不是為續娶之事心虛，世間男子有幾個能像他這樣，妻子過了三周年才提續娶的？能守一年的都要被贊成仁義，有的除了熱孝新婦就進門了。
眼見著二太太身為人|妻、人母，依舊立不起來，每日里傷春懷秋、迎風流淚，只顧著痴纏丈夫，里裡外外需要二老爺自己操心，他們作為兄嫂的雖有時也心疼下二老爺，可更多的是覺得二老爺自作自受。
想到徐氏的為人行事，沈瑞反而不惱了，直接對冬喜道：「去稟告大太太此事，都這話如實學了，就說這趙媽媽既瞧不上咱們這裏，請她另外高就……
四房現下攏共就這幾口人，並無近支堂親，這「認親」就算完了。
孫太爺死的太慘，三太爺抱憾而終的時候還不到花甲之年，二老爺與二太太又是始作俑者。
要是有幸得個一兒半女，就是她的福分到了；即便沒有兒子，有繼子在，也有人養老送終。
至於那些掏不起聘財、指望白得個媳婦的窮小子，她爹娘也不敢讓她嫁。
人真是偷不得懶，當年省了長嫂的義務，沒有去教導二太太；如今三十年過去，大家都老了老了，她還得為這個弟妹操心。
順利通過廷推，又被聖人圈點為刑部尚書，前程總算有了著落。他才五十來歲，在仕途上還能有十好幾年，未曾沒有更進一步的餘地。
徐氏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將老人全部「恩典」出去，那些人才消停下來
等到張老安人收拾齊當，沈瑾也到張老安人處等著認親時，就見沈舉人帶了新婦過來。
徐氏看在沈珞面上，反而不好與之計較，不過都安排了閑散差事，眼不見心不煩。
大老爺想了想，卻沒有贊成妻子的主意，名不正則言不順。
賀五娘只是旁支庶房之女，家裡生計又尋常。或許對於其他小娘子來說，給一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子做填房，定會不情不願，可是賀五娘是個極識時務的女子。
一個家中，最忌憚人丁凋零。
當年知曉和-圖-書二老爺有婚約，她還與二老爺私自相授，才使得孫敏遠嫁，引得三太爺與孫太爺抱憾終身。
他是因沈瑞出繼之事，有心不敢見孫氏牌位……
「家中就這幾口人，還有人不安生，太太莫要心慈手軟，不拘背後的主人是哪個，該攆就攆了去」大老爺面帶幾分厭惡道。
賀氏暗暗慶幸不已，人丁單薄有人丁單薄的好處，不用應付那麼多事。只是她是繼室，按理還需到原配靈位前奉茶，怎麼無人提及此事。
「倒是無人敢慢待，不過昨天周媽媽碰到兩個嚼舌頭的，我已經罰了……可瑞哥、珏哥兩個並未正式入嗣，那邊三嬸有了骨血，別說是府中下人，就是傳到京中各房族侄那裡，也難保不會有人多想。要不然咱們這裏，先改了口？」徐氏面帶沉重道。
沈瑞已經十三歲，徐氏給他安排新居時，也不過是派了一個二等婢子春燕來提點他，並不曾往他這裏安排管事媽媽與年長的婢子，就是怕他覺得束縛。
大老爺聞言，不由黑了臉道：「有人慢待瑞哥、珏哥了？」
賀氏滿臉緋紅，可眼中的歡喜卻直溢出來，軟綿綿道：「老爺……」
過繼之事，不是兒戲，哪裡能說變就變？
大老爺搖頭道：「你曉得我不是那個意思……」
自己這個腰，是無論如何也要彎的。
賀氏不免有些猶豫，怕這其中有忌諱，自己貿然提了，引得婆婆與丈夫不喜；可自己要是不提的話，傳到外頭被人當成是不知規矩豈不冤枉？自己剛進門，可不好落下這個把柄。
沈瑾卻沒有多事的模樣，恭恭敬敬地見了禮，口稱「太太」，賀氏也回了聲「大哥」，講準備好的文房四寶奉上，算是給了見面禮。
「老爺莫要得隴望蜀，不管是男是女，三叔三嬸也只有歡喜的。難道給老爺添個嫡親侄女，老爺就嫌棄了？」徐氏看著丈夫，道。
三太太有妊，則是意外之喜。
四房家祠就設在老安人院子東邊，沈舉人擰著眉毛，看了張老安人m.hetubook.com.com，便起身道：「去那邊……」
徐氏聽了丈夫的話，想起往事，不由苦笑。
旁枝族姊妹中，也有嫁妝寒薄，嫁到小門小戶的，結果服侍一家老小，過得連僕婦都不如。
後來隨著沈珞出生，三房就這一根獨苗，喬家那些陪房也漸漸抖起來。
柳芽已經是紅了眼圈，道：「二哥，要不咱們家去？」
沈瑾在旁，也覺得不對。
賀五娘曉得自己嫁過來，只要侍候好丈夫就行，當個掌家太太，以後能幫娘家就幫一把。至於族姐妯娌，都是隔著房頭的，誰還能管道她頭上？
二太太將家事都託了身邊乳母、陪房，一心做不知世事的仙子，也無沒心思去學柴米油鹽這些。
沈舉人倒是沒想過要省下這一道程序，畢竟家祠那裡供奉的靈主除了孫氏，還有四房歷代祖先。賀氏新婦進門，總要去給祖宗磕頭。
因此，等到婢子們給賀氏梳頭時，沈舉人已經取了一個錦盒，打了開來，裏面是一支掐絲嵌寶的金步搖，親自給賀氏插戴上。
因此，她即便察覺出宗房大太太的敵意與郭氏的不喜，卻只當不知曉，依舊做靦腆狀。在滿族女眷跟前，做了規規矩矩的新娘子，那那些善意的、惡意的話，都當成是好話，笑嘻嘻地聽了。
偏生二太太還鬧了一出又一出，大老爺連再次分開住的念頭都起了，不過是看二老爺可憐，到底沒忍心開口。
賀五娘將沈家四房的情況打聽了一遍，就親自點了頭。
當年徐氏樂意手把手地教導孫氏，可換成是二太太，她可沒有那份熱心。
剛回老宅時尚且安分，等有子傍身而長嫂無出時，二太太就開始各種小算計，對於長嫂也沒有之前恭敬。
他們這些年對二太太的縱容，固然有看在二老爺與沈珞面上的緣故，歸根結底還是不喜喬氏，不樂意去費心教導。
沈家四房是松江大族沈族嫡支之一，沈舉人又是自己考的舉人功名，即便有兩個兒子在，那又有什麼？只要她做了繼母，分了輩https://ｗｗｗ•ｈetｕｂoｏk•ｃｏｍ•ｃom分尊卑，大家客客氣氣的就是了。
那個趙媽媽，是管著九如院掃灑的小頭目，如今總不會平白說這些話……
三太太三十好幾才懷上這一胎，昨日醒來后就患得患失，連起身都不敢起身，正需要人從旁多勸解寬慰。
京城，沈宅。
大老爺早就看在眼中，不是不想發作，都被徐氏勸下。到底是看在弟弟與侄子的臉面上，才不與她計較。不過對於沈珞的教育，大老爺可是上了心，生怕他被喬氏給帶歪，絲毫不讓二太太沾手。
一個存心乞憐，一個有心收服，老夫少妻，被翻紅浪，魚水盡歡。
過繼嗣子畢竟是大事，二老爺如今不在京中，沈珏那裡總不能直接越過嗣父，先認嗣母。
那金鐲子樣式尋常，分量也不重，這見面禮也太應付。要是傳到賀家，丟的也是四房與他的臉。
「以後既要在一處住著，規矩總要豎起來。說到底，還是你我早年沒有盡到兄嫂之職，不曾好生提點她。」大老爺想起故去的沈珞，心頭酸澀不已，嘆氣道。
大老爺對於二太太這個弟妹，容忍度已經到了極限。
有賀家宗房后後頭，她並非無根浮萍，不必擔心丈夫沒了受繼子凌虐。
等到次日一早，沈舉人望向賀五娘的目光已是帶了柔和，賀五娘望向沈舉人的目光也帶了嬌羞。
要是日子一直窮酸還罷，要是做牛做馬、費心巴力地講夫君供出秀才、舉人來，那更是難以落好。
九如院，正房。
越是讀書人越是愛臉面，讓他承認自己曾吃過軟飯，跟要了他半條命似的。自是端起老爺的譜來，愛妾美婢的養著，將原配髮妻當成管家婆子使喚。
沈瑞的臉沉了下來，冬喜在旁著急道：「二哥問你，你就痛快說？莫不是她吃了雄心豹子膽，編排起二哥來？」
不過歡喜歸歡喜，大老爺不忘三老爺的身體狀況，少不得私下跟徐氏念叨了再念叨，請她一定要多安排人手，好生看顧三太太。
自從昨日三太太診出喜脈來，沈瑞就曉得有什麼和*圖*書東西會不一樣，只是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宗房要收她做養女之前，賀二老爺親自問過賀五娘，說得清楚，要是賀五娘覺得這門親事不妥當，那提議就此作罷。
他們也不是聖人，怎麼能心中無怨？
原先沒有指望還罷，如今有了指望，要是再有閃失，怕是三老爺就要受不住。
徐氏擔心的也是這點，昨日就打發去接了三太太的乳母進府。
沈舉人得了小嬌妻，莫名地想到張四姐。
沈舉人這幾年早已在脂粉陣仗里見識過，曉得想要收服一個女子，除了床榻之上，出手也不能小氣。
張老安人雖不喜賀家人，可也曉得如今這個家裡兒子當家，自己犯不著給自己找氣受，就接了賀氏的茶，不冷不熱地教訓兩句，就放了一副金鐲子在托盤上。
賀五娘即便之前看過「避火圖」，可到底是深閨里養大的小娘子，渾身青澀。哪裡禁得住沈舉人的撩撥，早已化作一灘春|水。
這個喜雖喜，到底是早有準備，也是意料之中。
等到賓客散去，沈舉人進了洞房。
就是沈珏這裏，沒等到四房沈舉人點頭，直接叫他改口也是強人所難。
眼見張老安人閉目養神的模樣，沈舉人也耷拉著臉，新太太則是面露忐忑，沈瑾只能硬著頭皮道∶「老爺，是不是該去祠堂了……」
「要是這一胎是男丁就好了……」大老爺嘆氣道∶「以後瑞哥也能輕省些，三弟、弟妹他們也能多了盼頭……」
沈舉人隱下得意，看著賀氏滿臉滿眼的崇敬，覺得直到如今才有了夫唱婦隨的快活。
只是這股歪風邪氣得剎住，否則傳來傳去走了味道，二房說不得裡外不是
那些人雖是后入沈家，可因沈家有三老太太留下的陪房下人，也是出自喬家，兩下里黏糊上，沒少給徐氏添亂。
沈舉人見狀，眉頭不由皺了皺。
且不說胎兒沒落地不知是男是女，即便是男嬰，等到養成還得十幾年。
至於張老安人，當年因張家騙賣孫氏嫁妝，灰頭土臉多年，應不會也不敢重蹈覆轍。再說自己不是沒了娘家hetubook.com.com人的孫氏，也不會忍氣吞聲、任由婆母拿捏
人逢喜事精神爽，大老爺心情甚好。
等賀氏敬完婆婆茶，就輪到沈瑾上前見禮。
沒想到事到如今，這些人又要生事。
等到沈珞故去，二老爺、二太太痛不欲生，大老爺又何曾好過？
徐氏正色道∶「不管老爺作何想，這話卻是不好再說。且不說傳到三嬸眼中，孕婦難免心思更重；就是下人們，如今也有人看著風向，想東想西。」
冬喜聽了，不由大怒：「你平素的厲害都哪裡去了？就任由她胡唚？」
他是最曉得妻子的，最是規矩不過，家中下人也多服帖，有幾個規矩鬆散的都是二太太早年帶進來的陪嫁。
即便三太太有了身孕，可他們也沒有想過改變主意。
柳芽恨聲道：「可不正是說什麼侍郎府有了自家血脈，不稀罕外人……還說莫要當自己是尊貴人……」
即便一個大胆放蕩，一個靦腆羞澀，可少女嬌嫩的身子卻是同樣使得人興緻盎然。
更不要說前面的孫氏雖沒娘家人，名下卻有沈瑾這個四房長子在，還有個過繼到二房做小宗宗子的親生子，外頭受過孫氏恩惠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
沈瑞喝著湯，看著滿臉氣憤的柳芽道：「那個趙媽媽到底說了甚？將你氣成這個模樣？」
看著比年歲還大的繼子，賀氏也是懸著心，生怕他會想法子刁難自己。
賀家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送了個養女過來，他都打定主意，要讓賀家「賠了夫人又折兵」。
要是有幸生了男孩，那是三房血脈未絕；即便生了女孩，對於三老爺、三太太也是慰籍。
只是他心情有些複雜，即便曉得那不過是木頭牌子，可還是有些不敢去見孫氏靈主。
尋個年輕後生做丈夫，除非低嫁，否則想要尋門當戶對的親事，娘家就要耗盡心力地為她預備嫁妝。以她們那一支的窮困，要是真能預備出符合身份的嫁妝，她也不會直到及笄親事都沒有定下。
更讓人不放心的是，三老爺身子骨如此病弱，這孩子將來到底能不能像尋常孩子似的康健還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