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是地道的大明少年，沈瑞想要聽一聽他的看法。
見沒有這一段，他不免著急道：「都講完了，沒落下？」
八房老太爺撫摸著鬍鬚，想到曾孫沈寶，沒有被擇為嗣子也未必就是壞事
他重重地鬆了一口氣，道：「沒有這茬就好，否則還真叫人為難……我都不曉得以後是站在瑞哥這邊，還是站在那邊了……」
聽了李大學士的話，賀東盛立時苦了臉：「閣老，怎麼是刑部？」
賀二老爺聽聞此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對妻子道：「此子有城府，不類尋常少年，我許是給賀家樹立一個仇人」
倒不是覺得這段婚約歷史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畢竟從頭到尾，孫太爺與孫氏都是被動，並非是有意高攀沈家，從婚約成立到悔婚都是三太爺與二老爺父子這邊的決定。
八房老太爺卻是笑眯眯地望向族譜，看著那「沈瑞」二字，想起幾次與沈瑞相見的情景。
世事都有因果，要是沈瑞沒有母喪父不喜，二房即便與孫氏有舊，也不可能過繼了孫氏獨子過去。
沈瑞白了沈珏一眼，道：「就這麼想聽秘辛？」
賀東盛面前的李大學士，正是李東陽。
沈瑞無奈地搖搖頭，吩咐冬喜上了茶，將從徐氏那裡聽來的孫沈兩家的淵源，給沈珏講了一遍，不過卻是有刪減，那就是隱去了孫氏與二老爺的婚約，還有孫太爺對徐氏的饋贈。
挑嗣子怎麼會從四房挑？、
這個時候httｐs://ｍ•hｅtubｏｏｋ.ｃom.coｍ，他倒是盼著賀五娘能給沈舉人添了一兒半女。要是能給沈瑞添了異母兄弟，那就更好了。等到沈瑞以後想要報復賀家的時候，也有了顧及。
賀二太太道：「就算他再出息，這科舉之路不是一撮而就，總要一步步地考出來。即便中了進士又如何？不還是從微末小官熬起？等到他到了連大老爺都忌憚的時候，少說也得三、四十年……那時候誰還會記得這陳芝麻爛穀子的事……」
沈瑞要是不在，到底是該沈瑾承繼四房，還是該賀氏的兒女承繼？到時候，又是說不清。
四房有個記名嫡子的庶長子在，又有剛進門的賀氏，說不定什麼時候再添丁。有沈瑞這個原配正嫡在，不管沈瑾如何出息，也不管後邊賀氏再添幾個兒女，都越不過沈瑞去。
宗房大老爺署名時，手腕微微發抖，有幾筆都寫歪了；沈舉人則是眼睛轉了幾圈，有些不甘心，卻也沒膽子再生事，接了毛筆就利索地書上自己大名。
京城，李大學士府，花廳。
次日，沈瑞、沈珏等人依舊往三房，隨三老爺讀書。
如今在松江地界，賀家還能勉強與沈家並立，可二、三十年後，賀家卻是定不及沈家。
出繼二房，對於沈瑞來說或許算是好事，可對四房來說絕對不算好事。
至於九房太爺，眼紅嫉妒卻又無可奈何。
待到宗房大老爺
和-圖-書出面，去華亭縣衙里將沈瑞、沈珏兩人的戶籍名帖改了，沈家兩子過繼京城二房的消息，就傳開來。
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即便成了高門嗣子，又能鬧出多大動靜？
賀二老爺心憂的正是這點，沈家玉字輩出色子弟絡繹不絕，進士就出了幾個；賀家他們兄弟這一輩，只能算是勉強，到了小一輩，子侄不多，讀書種子也少。
沈瑞輕哼一聲道：「昨日險些被你帶歪了三太爺當時是通政司通政史，正三品，你覺得他會給二老爺定下什麼樣的親事？」
賀二老爺搖頭道：「你沒見過沈瑞，所以不曉得……當年孫氏病故時，他才九歲，素以頑劣之名，可等到我見了，才曉得傳言有誤。半點孩氣都沒有，是個極有主意的人，拜在名師門下，讀書又刻苦莫欺少年窮，我之所以張羅五姐這門親事，就是為了消弭兩家嫌隙，不想卻又有過繼之事……」
還有沈舉人之前就有「寵妾滅妻」的嫌疑，如今更是將嫡子出繼，以後士林名聲不用要了。
正式文書要詳細的多，緣由，中人，見證。
要是沒有沈珠之前的事，三房老太爺早就要起來發表「異議」，眼下卻是不敢節外生枝，只能在心裏生悶氣。
可見世事無常，今日是禍，明日未必不是福。
昨日沈洲雖挾制沈舉人寫了出繼文書，可並不是正式的。
接下來就是衙門那邊改戶帖，沈瑞、沈珏如今都沒有應童和*圖*書子試，並沒有學籍在，倒是少了一層麻煩。
宗房、四房名下沈珏、沈珏的名字並沒有劃去，而是在下邊標註出嗣，同時二房大老爺、二老爺名下添上兩人名字。
四房血脈不繁，旁支庶房皆無。
松江祖祠這裏，卻是九房齊聚，在族人的見證下，由宗房大老爺執筆，在族譜上添了幾筆。
沈瑞在聽了三太爺與孫太爺的故事之後，想到「契友」上，並不是因為他有個腐男之心，而是後世的朋友之交，鮮少有人能做到這個地步。大家為人行事，首先想的是自己，其次是家人，然後才是朋友。
沈珏一想，自己的猜測確實沒譜。
等到英宗時，李東陽中進士，殿試二甲傳臚，選庶吉士，入翰林院；到了成化年，在翰林院一級級升到侍講學士，輔太子誦讀；到了弘治時，李東陽已經是三代老臣……
「那是自然不是有句老話，士為知己者死」沈珏拍著胸脯道：「大丈夫立世，遇到激昂處，何惜一死」
五房大老爺見了沈舉人的反應，暗暗搖頭。
賀二太太道：「照我說，老爺也擔心的過了……當年的事老爺雖做的不算厚道，可也是花了五萬兩銀子，並不是平白佔了孫氏產業。那樣的價格，即便老爺不買，難道其他人就不買了？如今五姐成了四房太太，即便是繼母，可在三父八母之母，沈瑞也是有服的……他要是為難賀家，將本生父母放在哪裡？
為了奉承嗣父母，與本m•hｅtｕbooｋ.coｍ.ｃoｍ生這邊自然是越疏遠越好；要是念念不忘孫氏，那叫嗣父母怎麼看？
擇了宗房的沈珏，三房老太爺無話可說，沈珏是嫡幼子，宗房與二房祖上又是一母同胞，血脈最近；四房血脈近是近，可沈瑞可是四房眼下唯一的嫡子
不管各房頭作何想，沈瑞、沈珏在族人見證下，正式過繼二房為嗣。
誰能想到，當初喪母后險些病夭的孩童會有這樣的造化？
他四歲時就會寫，徑尺大字，被京城人傳為神童。順天府將他當成「祥瑞」，推薦給景泰帝，得以在御前提筆，並且得了賞賜，後來還曾兩次面君，又得景泰帝欽點，入順天府官學。
不管三太爺與孫太爺兩人私交如何，聯姻畢竟講究門當戶對。
只是二老爺與二太太兩人有不對的地方，這兩人卻要做沈珏嗣父母的。要是沈珏心中對這兩人有成見，面上帶出來，以後就難相處。
沈瑞見狀，不由失笑：「昨日誰念叨城外莊子沒甜點來著？原來我眼前立著當世大丈夫」
至於饋贈那裡，算是徐氏私事，不知徐氏怎麼處理的那些產業，別人曉得不曉得，沈瑞便就不好多說。
三房也是內房，大家一個祖宗，如今又子孫繁茂，為何不從三房擇人？
三房老太爺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是在那裡運氣。
沈全有胞兄在，沈珠有堂兄，沈琳不是也有從堂兄在京？
他同二房不熟，雖有些埋怨二房不會挑人，憨厚孝順的沈琳不挑，挑了任性ｍ.ｈｅｔｕｂｏoｋ.ｃｏm•ｃom頑劣的沈瑞、沈珏去，可最怪的還是沈理。
「李公謀、劉公斷、謝公尤侃侃」說的就是當朝三閣老，太子少保、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太子少傅、太子太傅兼武英殿大學士劉健，太子少保、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謝遷。
「沈家的運勢來了……」賀二老爺無可奈何道。
此類男人之間的義氣，書中常見，常常有令人動容之處。
沈珏毫不猶豫地點頭道：「嗯，想聽想聽」
沈珏聽得津津有味，不過最好奇的還是孫氏與二老爺是否有婚約。
如今二房擇嗣之事塵埃落定，壓根沒有三房什麼事。
要是三太爺是個太平士紳，為了報恩的緣故與商賈聯姻還有可能，即是三品官，定下商賈出身的媳婦就不恰當。
沈理是九房旁枝，沈琳是他的親從堂弟，他沒促成沈琳過繼之事不說，還任由沈琳回松江。
沈瑞母喪先後的變化，也是有目共睹。
沈瑞想起三太爺與孫太爺之間的「情義」，問沈珏道：「珏哥，有朝一日你結交一個知己好友，會將他看得比妻兒重么？」
年前沈氏七子進京，如今旁人都留京，只有沈琳被送回來，這不是打九房的臉？
可沈理對沈琳不聞不問不說，連沈琳回來，也沒有說預備份孝敬送過來，哪裡有半點做晚輩的樣子？
李東陽幼年就有才名昭顯，雖說現在不過知天命之年，卻是歷經四朝。
他雖也是族老之一，可三房老太爺不出頭，他就不夠看，說話也沒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