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姐滿臉期待模樣，沈瑞看著心裏軟軟的，起身道：「鴻大叔，嬸子，我與三哥帶福姐去玩……」
「爹，娘」福姐脆生生地答道。
沈瑞看著王守仁清減的模樣，還有剛才不住聲的空咳聲，不由有些擔心，附身去看痰盂里的痰。雖說他不是學醫的，可自己當年卻是得過肺炎，當時的狀態與咳出的痰的顏色，都與王守仁現下相仿。
見郭氏說完話，她便下了炕，跑到沈瑞跟前，拉著他的袖子道：「二哥，球球……」
就是不問王守仁，他也能猜到王守仁的遭遇。
不過眼前最關心的還是沈瑞，雖說之前沈全將春山書院說的千好百好，可郭氏不親自問問沈瑞，心裏還是不放心。畢竟沈全十八歲，沈瑞只有十三。兩人不在一個班上，要是沈瑞挨了欺負怎麼辦？
該說的都說了，剩下的就要在王華那邊使勁，沈瑞就從王家告辭出來。
王守仁正色道：「怎麼了？」
沈瑞先見了禮，而後親自倒茶奉上：「老師先吃口茶壓一壓……」
「老師，父親昨日與我說，最近京中風聲不對」沈瑞遲疑了一下，道
儘管五房日子富庶，可這一車皮子價值也不是小數，郭氏心裏已經想著給如何還禮了。
郭氏輕哼了一聲道：「瑞哥就算個子高些，歲數在這裏，又是才去，說不得就有人欺生。」
不過無論如何，他是不想看著王守仁父子走上歷史上的舊路。
同王守仁的憂國憂民相比，自己這「明澤保身」的想法是不是太自私？
所以小民受冤，並不稀奇。地方官為了政績，命案肯定是要破的。這個時代，又不像後世那樣有健全的刑偵手段，肯定是疑罪從有。刑法之下，什麼口供求不出來。冤假錯案，定是不可勝數。
沈瑞抬頭道：「要是單單算計老師，學生並不怕，只有師公在朝，老師總有起複時……可是父親說，這個時候怕是有人會落井下石，對準師公……」
沈全一愣，隨即一把抱過福姐，面色有些古怪道：「福姐是聽誰說『三嫂，？」
沈全之前倒是沒想到這點，點頭道：「娘顧及的也有道理，可是書院里升級卡的緊，都是隨著科舉功名走，並無例外……」
沈全想著沈瑞班上那群蘿蔔頭，笑道：「娘，您就將心放回到肚子里……瑞哥沒考童子試，如今進了的初級班，學生都是十來歲，瑞哥的年歲都算是大的。」
王守仁院子里服侍的人不多，沈瑞走到房外，正好有個婢子出來，認出是沈瑞，忙屈膝道：「瑞少爺……」
沈瑞將王守仁咳的厲害之事說了，郭氏因「愛屋及烏」，便也頗為關切，說了幾個治咳症的食補方子，讓沈瑞下次探病時告之。
沈瑞沉默，面上儘是憂色。
沈瑞看了王守仁一眼，道：「都察院那邊盯上老師了……」
福姐拿著那張紙，十分喜歡模樣，指著上面的小人「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地叫了起來，看著沈和-圖-書瑞與沈全直樂。
王守仁是真正地憂國憂民，算起來也是熱血青年。
沈全在旁，聽了此話，不由失笑道：「娘，就瑞哥這年歲、這身量，不欺負旁人就行了，哪裡會挨欺負？」
其實沈瑞說「門當戶對」並不妥當，「高門嫁女，低門娶婦」。即便那女孩家是寒門出身，有個庶吉士兄長，也是不愁嫁的。
這次「清查舊獄」，肯定讓王守仁長了「見識」。而且他的反應肯定也很強烈，才會引得對方鋌而走險。
沈瑞卻是沒有再說旁的，他與王守仁相識這幾年，曉得王守仁的脾氣秉性。要是勸王守仁退一步保全自己，王守仁是連考慮都不會考慮的。只有抬出孝道來，才有希望。
知道沈瑞進了春山書院，王守仁點頭道：「那邊授課的都是翰林院的老儒，莫要因他們上了年歲就輕視他們。他們都是一層層考上來的，沒誰比他們更熟悉科舉章程。」
說到底，王守仁再有才，也不過剛到而立之年。
王守仁笑了笑道：「瑞哥不要擔心我，最多不過是罷官免職……」
沈全有些忐忑，又有些好奇的：「如今到底是寓居京城，爹娘怎麼好好的想起我的親事來？」
郭氏道：「是你大哥的一個同年，如今也是庶常，蘇州府人士，父親已故，接了家眷來京，家中有一幼妹，正在尋人家。可又不想嫁到京中，怕以後致仕回鄉后兩下分離。他來過家裡，見過三哥，知曉三哥還沒定親，就有心結親
沈全有些傻眼，沈瑞笑www.hetubook.com.com道：「是不是鴻大叔與嬸子要給三哥選三嫂了？」
沈瑞道：「破家的縣令，滅門的府尹。國家有律法，可官場之上更重視人情」
他吩咐婢子拿了椅子，讓沈瑞坐了，問起他上學的事。
王守仁淡笑道：「瑞哥不用太擔心，我這是老毛病……前幾年一次傷寒坐下的病根，這次又發了，這幾日已是見好了……」
沈瑞與沈全帶了福姐在庭院里玩了一會兒，就哄著她去了書房。
王華今日在衙門，並不在家中，想要見王華只能等王華落衙或休沐的時候
沈全笑著說道：「福姐是讓你帶她去踢球呢，我前些日子做了個皮球給她
至於地方官為了荷包，侵佔鄉紳商戶財產之類，也不罕見。
福姐卻拉著沈瑞的袖子不放手，用另外一隻小胖手指著外頭。
這次江南之行，定是讓他看到了不想看到的東西。
外頭雖是陽光明媚，可到底已經入冬。
不過沈鴻與郭氏作為父母，肯定不會疏忽兒子的婚姻大事。
王守仁覺得胸口裡塞了一團棉花，堵著自己喘不上氣來。
聽到外頭動靜，王守仁抬起頭來，道：「是瑞哥來了。」
沈瑞也這麼認為，這半月來學習的很用心。不過也曉得，有些科舉竅門，則是子孫相傳，沒人會往外傳授。幸而沈家有幾位老爺在，外頭還有王守仁這個老師，並不需要其他人指導。
王守仁嘴邊露出譏諷道：「意料之中，要是朝廷沒有倚仗，他們也不敢無法無天，在地方作威作福。」
婚姻和-圖-書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沈全不好直接去探問，沈瑞這裏卻是沒什麼顧忌的。
沈瑞不說話，王守仁卻長吁了口氣，道：「瑞哥，你我都應該慶幸，生養與仕宦人家……這世上，小民艱難……」
沈瑞上輩子來自信息世界，網路上各種負面消息鋪天蓋地。
聽著郭氏滿含關心的探問，沈瑞道：「嬸娘放心，同窗們都友好，沒有那等欺負人的。」
等用了午飯，沈瑞就問起郭氏。
徐氏昨天說是給沈鴻夫婦與福姐幾張皮子，可哪裡好落下五房其他人。自然人人有份，就弄了一車。
沈瑞道：「嬸子，我們那裡逢十日有大講，學生都可以去聽的，並不會耽擱什麼。」
沈瑞點點頭，直接挑了帘子進去。
古往今來，官欺民的手段多是大同小異。
這個時候可沒有抗生素，肺炎嚴重了也能要命。這是感冒引發的肺炎？
郭氏叫人給福姐帶了帽子，又吩咐沈全與沈瑞道：「一兩刻鐘就屋裡來，別凍著了福姐……」
王守仁接了茶，吃了幾口，咳的果然輕些。
沈全已經十八歲，旁人這個年紀早已經成親。只是他不是長子，沒有傳嗣壓力，功名上又卡在院試，才一直沒有想到親事上。
郭氏這才放心，才問起沈瑞探病之事。
「老師這是在下水后受涼引得咳症？」沈瑞擔憂道。
郭氏先是一喜，隨即一憂道：「都是小學生，那夫子講課是不是也是容易的？會不會耽擱了瑞哥功課？」
沈瑞道：「論起來，倒是門當戶對，卻不知那女孩和*圖*書
品貌如何，嬸子可見過
福姐坐在郭氏旁邊，早已經等著不耐煩。
要說八個月前的王守仁是陽光青年，那現下這陽光青年的臉上有了陰霾。
沈瑞就先回了尚書宅，叫人帶了禮物，前往沈瑛家。
王守仁聞言一愣，隨即面色沉重起來。
聽說沈瑞帶了一車皮子，郭氏猶豫了一下，就叫瑛大奶奶收下。
福姐轉過頭來，望向沈全：「三哥，三嫂呢……」
王守仁倚坐在炕上，正彎腰咳個不停。旁邊有個婢子，手中捧了痰盂。
連進京不到一年的沈瑞都明白朝廷格局，他哪裡又不明白？今年這次「京察」，六部九卿衙門變動很大。王華要不是為人方正，沒有明顯的小辮子露在外頭，這個禮部左侍郎的位置說不得早就搶了。
沈瑞一個半大孩子，沈滄專門與他說這些，不過是給自己傳話。
沈瑛、沈琦兄弟都不在，沈瑞先見了鴻大老爺夫婦。
天子君親師，就如沈瑞這個學生能不請自來，直接登堂入室，王守仁在學生面前也沒有掩飾他的沮喪與迷茫。
沈瑞道：「福姐想要球球？二哥這次沒帶來，下次給福姐帶來……」
沈瑞要了紙筆，在紙上化了幾個卡通小人給福姐玩。
郭氏搖頭道：「閨中女兒，哪裡是那麼好見的？我與你叔父一時也拿不定主意，總要心裏有了主意，再定下相看不相看……」
看著沈瑞欲言又止的模樣，王守仁揉了揉眉心，道：「瑞哥到底想要說甚，猶猶豫豫的？」
沈瑞過來之前，想了一肚子勸解的話，眼前卻有些難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