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琰是在沈氏族學里做過夫子不假，可其他有功名的族親或姻親也多帶過春耕班、夏耘班的課，難道都要論師生輩分？
沈瑞握拳，捶了他一下：「好好說話跟誰學的這般油嘴滑舌？」說到這裏，上下打量他幾眼道：「是你身邊婢子淘氣，引得你學壞了？」
沈瑞皺眉道：「你真的收了通房？胡鬧精血早泄，不利生長，小心你以後長不高」
等兄弟兩個撂下筷子，柳芽與春燕撤了桌子，屋子裡只剩下兄弟兩個，沈珏又想起冬喜，擠眉弄眼，俯身過來，道：「二哥怎麼捨得將冬喜嫁出去？不說別的，就是二哥身邊這幾個婢子，柳芽不用說，算是清秀，可到底身體有殘；那個春燕，手腳雖麻利，可長得也太尋常；倒是只有冬喜是個好顏色的。平素二哥不是最倚重她，怎麼說放就放出去了？」
「這是什麼？這算點心，還算是菜？家裡來新廚子了？」沈珏眼睛閃光道
「真是饞人好舌頭，這就是蛋皮做的，名為白果，實際同白果不相於。我從一本雜書上看的食譜，想著你估摸愛吃，就叫人試做了，味道倒是湊合。」沈瑞道。
沈珏雖依舊有些不解，可見沈瑞在旁點頭附和，顯然心中有數，就沒有再追問。
「伯娘，聽著喬……三舅父的意思，是想要我們同沈琰兄弟多親近呢，連師生之誼都抬出來了」沈珏帶了幾分抱怨道：「等過兩日上門時，說不得就要為了沈琰兄弟開口央求大伯了。」
等到用晚飯時，沈珏四下里望了望，察覺到不對來：「怎麼就是
heｔｕｂｏｏｋ•coｍ•cｏｍ這兩個丫頭服侍，冬喜呢？」
沈珏嗤笑道：「原以為喬三老爺是真的看重沈琰，看來也不過如此。怪不得先前覺得怪異，沈琰少年舉人，正是當一心備考準備春閨。即便今年會試落第，也是能得經驗教訓沈琰卻連京城也沒來，反而被喬三老爺留在身邊打理庶務。換做是喬家子侄，只會被供起來讀書，哪裡捨得耽擱時光？還有這次打著求學的名號，攜沈家兄弟上京，也是委實可笑。京城雖薈萃不少名儒，可南京也是學風鼎盛之地，怎麼就不能好生學習？這是既想要提挈沈琰、沈兄弟兩個，又生怕這兩人出了掌控，才這般安排。」
沈珏不解道：「瞧著他的意思，可是很看重沈琰。沈琰兄弟又是為了求學才進京，喬家這個時候找不到旁人幫忙，說不得他真想要央求大伯幫忙尋訪名師。」
沈珏不會無緣無故提及此事，想著他的公鴨嗓，還有腦門上鼓出的兩個火癤子，這孩子多半是有了遺精，開始二次發育，才對男女之事好奇起來。
沈珏雖比去年走時高了小半頭，可還是屬於晚長那種，比同齡少年要略矮
沈珏輕哼一聲道：「行了，二哥別一臉說教，我就不信二哥沒想過開葷…
沈珏這樣說，顯然是不喜喬三老爺午飯前那似帶威脅的口氣，對其存了偏見，才將喬三老爺對沈琰兄弟的提挈看成是私心。
沈瑞想了想，沈珏說的也有道理，便點頭應了，也趁機教導他道：「食色性也。人長大了，對於和-圖-書
魚水之歡好奇嚮往，這是天性。就跟餓了就想吃飯，是一個道理。只是吃飯有個章程，魚水之歡便也有規矩。克己復禮，方是君子。
沈瑞並不覺得沈琰是個沒有主意、全憑未來岳家擺布的人。
那樣的話，豈不是說沈琰的身份要凌駕于當年春耕班、夏耘班的所有學生之上？師生名分，可是比族兄弟名分要重的多。以後遇到，就要恭恭敬敬的，否則就要引人詬病。
將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對於少年人來說變化十分明顯。
沈珏左手摸了摸腮幫子，「嘿嘿」笑了兩聲。
他將口中的飯菜吞咽盡，道：「八月初時嫁人給長壽了，如今兩口子在後街住著。」
等兄弟兩個回到九如居，沈珏就問起此事：「喬三老爺既是要提挈沈琰做喬家助力，難道還不將他當成自己人？沈琰雖不是贅婿，可孤兒寡母，又無親族倚靠，在喬家人眼中與無入贅也差不離了。」
沈珏回京這兩日，看似活潑依舊，可不時流露出迷茫感傷之意。沈瑞有些心疼，就想了這道後世常見的甜品來哄他。
沈珏見沈瑞惱了，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我就這麼一提罷了。玲二哥也告誡過我，說不宜早近女色，最少也要等到二八年歲」
這裏就涉及道家養生論，沈瑞覺得其中不少言之有物。
後世這個年歲的少年，多半開始對著島國偶像「自力更生」；如今大明朝，「教育」雖不如五百年後，可架不住人物分了等級尊卑，富貴人家的公子少爺身邊都是妙齡婢子服侍，想要「www.hetubook.com.com學而時習之」極為便宜。
沈珏面前的白磁碟盤子中，金黃色的菱形方塊上裹著糖稀。旁邊放了一個小碗，裝的清水。
想著喬氏迎風流淚的小白花模樣，真不像是能管教少年嗣子的慈母。江南又是富庶繁華之地，沈珏在那邊是官家少爺，相貌又好，沈瑞是真有些不放心了。
徐氏不以為然道：「不用放在心上，喬三老爺不過是想要試探咱們家的底線，不會真的那樣不懂事。」
他緘默了許多，站在窗前看了眼正專心致志讀書的沈，覺得與故人就這樣斷了往來也沒什麼不好。
沈珏這才笑了，道：「反正試試吧，總不能繼續白身。連何泰之都是生員了，我怎麼也要先混個童生……」
沈瑞指了指他面前的盤子：「這道菜要趁熱吃，涼了就不好了。」
直到下午，喬氏帶了沈瑞、沈珏離開，沈琰才知曉喬家今日有客至，而且還不是別人，正是沈家二太太與沈家兩位少爺沈瑞、沈珏。
沈珏瞪大了眼睛，忙懇求道：「二哥，千萬別伯娘聽了還以為我要使壞呢……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傻子，就算有婢子想要引誘我，我就上鉤不成？這哪裡是能擺在檯面上說的事？二哥就給弟弟留幾分顏面……」
大明重視讀書人，舉人身份已經是晉身士紳階層。也就是沈琰在中舉后滯留南京，沒有回鄉，否則四方來投，一下子就能從家無恆產，變身富裕地主。
他怔了一會兒，腦海出現兩個少年的影子。
沈珏做頭疼狀：「我的二哥是聖人了」
沈瑞無心為喬三和*圖*書老爺分辨，以喬三老爺愛說教、愛用名分說事的性子，沈珏做個面上恭敬、心中有思量的外甥，總比被洗腦後做個真正服順的晚輩要好
沈瑞白了他一眼，道：「以後你要走科舉仕途，名聲頂頂要緊，好色貪歡是好名聲么？」
這道菜是他寫了菜譜，專門吩咐廚房那邊做的。雖說各處都送了，但是主要是為了沈珏。
沈瑞搖頭道：「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珏哥往返京城到南昌府一趟，行程數千里，比我多了一年的見識與閱歷，這點我不如珏哥。」
沈珏的注意力轉移了，顧不得問，照貓畫虎地跟著嘗了一口，立時眉開眼笑起來。
沈瑞笑道：「自然是好，你功課比我紮實，要是沒出京，今年考也是差不離的，還猶豫什麼？」
沈珏猶豫道：「二哥，既是回京了，明年我參加童試可好？」
沈瑞也沒賣官司：「雖說沈瑞兩家是親戚，可到底是兩姓旁人，難道沈家會任由喬家索求不成？之前喬大老爺官非，是老爺出錢出力托的關係；喬老太太後事，又是這邊幫忙張羅。這兩份大人情，喬家還沒有還上，如何敢輕易開口再求其他？更不要說，喬三老爺守制結束，起複時要指望的還是沈家……」
沈珏嘆氣道：「有二哥您這位聖人模範在跟前，弟弟想要好色也難。」說到這裏，帶了沮喪：「不過一年功夫，二哥像是長成了大人似的，倒趁著我像是孩子了。」
一口氣吃了半盤子，剩下的因涼了多黏在一起，沈珏才撂了筷子。
「二嬸是個不愛操心的，明兒我會同太太說，將m.hetubook.com.com你身邊婢子都理一理。輕浮不懂事的，都換出去，省的帶壞了你。」沈瑞皺眉道。
沈瑞手中的筷子頓了頓，覺得眼前這道炸乳鴿沒有那麼誘人了。
沈瑞夾了一筷子，在清水裡沾了下，給沈珏做了示範。
沈珏本想要打趣堂兄幾句，沒想到聽到這番一杯正經的說教，使勁揉了揉耳朵，嘟囔道：「二哥到底是不是少年？這口氣同幾位老爺都一般無二了」
沈珏聽了，十分意外，看了眼侍立在旁的柳芽與春燕，欲言又止。
徐氏搖頭道：「不會。女婿畢竟是女婿，要是沈琰是他兒子，他或許會厚著麵皮開口。既是女婿，試探試探，曉得咱們家無心親近，就會止步於此。」
就像沈珏，就比前年族學時高了大半頭。只是這一路北上，偶爾兩次照面，沈珏的冷淡疏離掛在臉上，早已不是當年族學中那個意氣風發的族中驕子。
沈珏歡喜道：「哈哈，那以後不是能天天叫這道菜了……」
「拔絲白果，算是菜中甜品吧。」沈瑞道。
沈瑞白了他一眼：「隔三差五嘗一嘗也就罷了，天天吃這個，你牙還要不要？真是不長記性，又忘了牙疼時遭的罪了……」
沈瑞點頭道：「玲二哥說的對，女子二七天葵至，丈夫二八腎氣盛。鴻大嬸子給全三哥通房時，全三哥已經十七歲。陽氣憋著不好，散了早了也不好。
回到沈家，喬氏就帶了疲色回了客房，沈珏隨沈瑞去了正房。
「白果？」沈珏聽了，又夾了一塊，細細地品了品道：「這是磨成粉了么？怎麼一點也吃不出白果的味道，倒是有一股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