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媽媽不好再接話。
沈珏心中難過，故意多吃了幾盅，讓自己醉了一場。頭腦發熱，壓根沒想到守孝這一茬，如今看來卻是要給沈瑞添麻煩。
外頭風雪越發大了，廊下的燈籠被吹得東搖西晃。
自己怎就不長記性？大伯娘剛告誡過自己要孝順親長，就讓自己全然忘到腦後。自己任性不說，還連帶著兄長跟著擔了不是。
春鸚見狀，忙抱了連帽披風出來，帶了幾分擔憂道：「三哥頭髮還濕著…
成為二房嗣子這一年半的時間，沈珏雖與喬氏相處的不多，可是也發現她對小長房存了敵意、對小三房帶了輕鄙，跟誰都不親近。
聽了毛媽媽的話，沈珏眼睛眨了眨，心裏放下心來。
眼下得了吩咐，她便趾高氣揚地出去，將喬氏的話傳了一遍。
紅雲轉身出去，進了上房。
毛媽媽倒是客氣，對著沈珏先屈膝道福，隨後才道：「三哥，太太請三哥過去說話。」
話雖如此，不過從溫暖如春的屋子出來，沈珏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沈珏臉漲的通紅，說不是是羞還是愧。
看著沈珏小臉凍的發青，毛媽媽心中嘆了一口氣，拄拄腳又挑了帘子進屋
要是就這樣放沈珏回去，喬氏又不甘心。
她這麼巴結二太太，為的不過是升一等，要是能被太太送到沈瑞院子里那是再好不過。
喬氏指著旁邊那婢子道：「去外頭傳我方才的話」
「有人看到我吃酒了？」沈珏冷著臉道。
先前的日子，她傷心母亡，無心與這老奴計較，以後www.hetubook.com.com可不想再縱容……
這樣想著，沈珏就「噗通」一聲，老實跪了。
他沒有避諱毛媽媽，低頭嗅了嗅身上，因剛沐浴過的緣故，身上酒氣早已經散了。
隔著門窗，喬氏已經聽到沈珏的應答，卻是不滿意。
喬氏擺弄著手指，只覺得這些日子氣色不好，連素來修長白皙的手指也看著不順眼了。
毛媽媽道：「聽說是看到三哥在花園裡耍了旁的事情，多半是誤會。二哥打發人從廚房要了狀元紅，這是上下都曉得的……」
外頭寒風凜冽，又夾著雪花，沈珏剛沐浴出來可不好在外頭多待。
沈珏並不覺得喬氏故意為難自己，畢竟今日是他有錯在前，到了這邊后又因要將沈瑞開脫出去認錯態度不端正。
毛媽媽也怕二太太鬧起來不可開交，亦「低聲」道：「有人在太太跟前下蛆，說三哥嬉鬧吃酒了，太太惱了……怕是這其中有什麼誤會，是不是去尋二哥說一聲……」
以二太太的脾氣，不單單會教訓他一頓，怕是要借題發揮，連沈瑞都要落不是。
雖受了二老爺重託，回到京城后大太太也將二房庶務都託付給他們夫婦，可他們兩口子到底是奴不是主。
喬氏神色稍緩，隨即冷哼道：「若是中午吃的酒，也當醒的差不多了……
沈珏看了眼外頭天色，不由皺眉。
今日中午吃席時，沈瑞開始並沒有給他酒吃，後來被他央磨得不行，才叫人給他加了酒杯。
毛媽媽見狀，忙和*圖*書加快了腳步。
毛媽媽顧不得彈身上落雪，躬身道：「太太，三哥來了，在外頭候著。」
春鸚滿臉感激道：「勞煩姐姐……」
北風卷著雪花，呼嘯而至，在寒冷寂靜的夜中，「嗒嗒」的腳步聲越發分外清晰。
毛媽媽眼見她還不叫人進來，心中擔憂，忙道：「要不太太叫三哥進來罵他？」
聽說沈瑞服順，喬氏只覺得心裏的火才消了些，卻是依舊不肯吩咐毛媽媽起來。
毛媽媽站在那裡，心急如焚，卻是不敢再多說。
該說的好話為沈珏已經說過了，要是再啰嗦喬氏可不會容她。
喬氏卻不急著叫進，皺眉道：「你可瞧仔細了，他到底吃酒不成？」
沈珏就也抬高了音量道：「孩兒知錯了，既是太太身體不豫本該過來侍疾，不當跑去花園見表哥表弟，還請太太責罰。」
她原本是帶了心火，想要將沈珏提留過來罵一頓；可這心頭火兒，來的快，消的也快，這會兒她已經懶得罵人了。
沈珏暗暗鬆了一口氣，心中生出幾分愧疚。
話說到一半，就被喬氏打斷：「怎麼？如今這家裡我這太太說話不作數了？還是你這老奴自詡有二老爺吩咐就覺得能轄制我這個太太？」
主院院子里，紅雲緊了緊身上衣裳，拉著春鸚進了廂房，道：「怎麼這個時候過來？可是三哥有什麼事？」
要是沈珏這嗣子有半點孝順之心，都不會任由二老爺那麼對她。她卻是不想想，夫為妻綱、父為子綱，沈珏如何能做的了二老爺的主？
一個婢子m•ｈeｔuｂｏok•ｃｏｍ.coｍ打聽主人的事情是逾越，不過旁邊少爺看著，還輪不到毛媽媽來管教。
聽說二太太打發人過來，沈珏頗為意外，直接叫請。
沈珏年歲在這裏，被堂兄叫出去陪客也牽扯不到不孝上，孝期酗酒就不妥當了。
關係到二太太還有沈珏，紅雲也不敢自專，道：「二太太是三哥之母，想要教訓三哥幾句又有什麼打緊？你也太大驚小怪，且先等著，我去回了太太，看太太怎麼說」
紅雲搖頭道：「老爺還沒回來，是三哥身邊的春鸚來了……」
早有婢子上前，接了毛媽媽手中的燈籠。
「就算他沒吃酒，玩樂嬉鬧之事沒有冤枉他吧？」喬氏漫不經心地說道。
雖說沈珏站在廊下，可依覺得寒風刺骨。
她擺弄著手指，腦子裡想的是出京這一年的日子。
其他的，當然只有當事人沈珏、沈瑞自己知道。
沈珏就在廊下站了，由毛媽媽先進屋通稟。
若是今日不是沈瑞請客做東，他會心甘情願地在二太太跟前認罪，什麼處罰都願意接受，畢竟是他的疏忽，忘了自己身上還帶了小功的孝，酗酒確實有失孝順之道；可關係到沈瑞，沈珏就不能認這個錯。
明明是沈瑞錯了規矩，拉了守孝的堂弟出去陪客，這會兒倒是全成了沈珏自己的過錯，不與沈瑞相於。
不過是遷怒罷了。
春鸚放下燈籠，滿臉擔憂道：「方才二太太叫毛媽媽叫了三哥過去，聽著說話意思是二太太惱了三哥白日去花園玩，還有人說我們三哥吃酒，我心裏委實不踏實和_圖_書，過來尋姐姐拿個主意，看是不是求太太過去瞧瞧……」
跪一個時辰，也讓他想一想到底什麼是嗣子之責。
見是這婆子，沈珏沒有託大，起身道：「毛媽媽。」
毛媽媽是沈家世仆，丈夫毛奎是二老爺身邊當用的管事，這次「護送」二太太回京，就是他們夫妻兩個。他們兩個的兒子女婿，如今都跟二老爺在南昌任上當用。
沈珏接過穿了，道：「沒事，不過幾步路。」
想著徐氏將沈瑞當成寶似的，比珞哥在時還要多看重幾分，喬氏就滿心不忿。
沈珏身邊的婢子春鸚素來機靈，瞧著不對，早拿了荷包出來，一邊扶了毛媽媽，一邊塞了毛媽媽手中，「低聲」問道：「這麼晚了還勞煩媽媽過來，莫不是二太太有什麼事吩咐三哥？三哥才沐浴完，這外頭還冷著，到底是什麼要緊事哩？」
那婢子見院子里白茫茫一片，沈珏身上也落了不少雪花，腳步遲疑，心中就有些不忍。
中午小宴設在九如居，能進屋子服侍的只有柳芽與春燕。沈珏當時是醉了不假，可直接去了沈瑞的卧房歇著，並沒有出來，沈珏不信閑話會傳到外頭來
而且她向來自負美貌，對於男子向來避諱，沈珏即便只是少年，且是她的嗣子，不過她心中也生出瓜田李下之嫌，不想讓沈珏進屋。
徐氏正閉目養神，聽到動靜抬頭道：「可是老爺回來了？」
這嗣母子之間本就不親近，彼此之間向來都是客氣守禮。
毛媽媽應了一聲，忙轉身出來。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喬氏似和圖書才想起沈珏還在外頭候著，抬頭道：「去代我問問他，可曉得錯了，我當不當罰他？」
外邊已經天黑了，還下著大雪，二太太怎麼這個時候找他？
后一句雖是對著春鸚說的，實際上問的卻是沈珏。
因沈瑞的九如居婢子少，沈珏那邊就不肯多要侍婢，可兩個少爺年歲漸大，總要多添人手服侍的。
毛媽媽與沈珏剛進西南院，喬氏就聽到外頭動靜，坐直了身子，臉上露出幾分肅穆。
旁邊那婢子正是今日湊到喬氏跟前告狀的那位，本是被二房留京看屋子的二等婢子，自打喬氏回來，一心往喬氏身邊鑽營，才主動做了耳目。
毛媽媽看著風雪中佇立的沈珏，滿臉擔憂，可只能揚聲道：「太太問三哥，可曉得錯了，太太當不當罰三哥？」
等轉身回了屋子，看到依舊跪在地上的毛媽媽，這婢子就將嘴邊的話又咽下，不肯多說，只道：「太太，婢子傳了話過去，三哥已經跪著了。」
沈珏見毛媽媽扯著嗓子，先是一愣，隨即見毛媽媽抬手指指了指正房。
「既是曉得錯了，就在外頭跪一個時辰清清腦子，想想什麼是為人子的本分」喬氏聽出沈珏對沈瑞的維護，冷冷地說道。
毛媽媽道：「許是誤會，老奴瞧著三哥的模樣不像是吃了酒的……」
這誅心的話說出來，毛媽媽哪裡還敢說旁的，忙跪下請罪。
喬氏聞言，臉上生出幾分厭惡。
「既是太太傳召，那就走吧。」沈珏道。
毛媽媽聽了，變了臉色，忙道：「太太，外頭下著雪，三哥過來前又是才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