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大家都在一個院里，可賬房還是讓大家寫了借據，才取了銀子出來。只是旁人是二百兩，壽哥將庄票遞過去，又多取了二百兩，就是四百兩。
孫顯聞言，神色一動，神色已經緩了。
訓練幼丁，能多份束惰不說，有了師徒名分，也能多一條人脈，正是名利雙得之事，能到這邊訓練幼丁的百戶、總旗，都是千戶所上官心腹、有幾分眼力的老油條。
孫顯、孫會兩個被看的直發毛。
除了壽哥為莊家，剩下參局耍的總共有八人。
「壽哥可是有些日子沒來了，老羅我上回吃了壽哥一頓，還惦記回請壽哥一回……」一個五大三粗錦衣百戶對著小莊家笑道。
那侯二道：「木了吧唧的小姑娘有什麼好耍，這半老徐娘才曉得疼人呢……論起來，羅老大當稱呼我一聲姑父，好侄女婿，待會可要好生孝敬姑父……
自然是全落在眾人眼中，大家交換了個眼神，面上笑容越發真切。
壽哥跟前的四百兩銀子，沒一會兒就去了一半。羅老大運氣好，本錢已經翻了一番；侯二卻是走了背字，將二百兩銀錢輸的於於凈凈，卻是不甘心，摘了手上金溜子道：「壓上……」
「酒也吃，人也吃，要不讀書人怎麼老說『秀色可餐，……」羅老大哈哈大笑道。
不過三、兩把功夫，莊家少年自己帶來的碎銀子就給了好幾塊出去。
孫顯挑眉道：「你是哪個？」
不僅這錦衣百戶捧場，旁邊不少人聽了，也跟著過來湊熱鬧。
侯二帶了壞笑道：「我支二百兩……」
羅老大冷著臉看著孫氏兄弟，只覺得無比解氣。
孫會初到京城，滿眼繁華，正是無處著手，聞言越發來了興緻。
莊家少年道：「小弟張壽，前兩年就在這裏混，算是這駐地的老人兒了…
莊家少年笑道：「兩位哥哥就是新到的國舅府貴親？」
「好」
「這個痛快」
瞧著他們做派，手上戴了金戒指，腰間懸了金馬墜，倒是富貴公子裝扮。不過帶了一口鄉音，到底為www.hetubook.com.com京城人所鄙。
孫顯坐在那裡，還有些猶豫。孫會卻是忍不住，起身隨羅老大去了。
大家不約而同地贊道。
侯二「哈哈」兩聲道：「要是壽哥運氣好，不是也能好生贏一把？如今眼看就要入冬，吃酒應酬多，要是運氣好，多幾個零花錢，那侯二就要謝謝諸位哥哥了」
眾人到了一處敞廳，莊家少年就拿了骰子筒，笑嘻嘻道：「各位哥哥、叔伯，咱們也不來那費事的，直接開大小可好……」
即便他們打著壽寧侯府的招牌又如何？京城勛貴可不單單是張家一家。張家早十幾年還在土裡刨食兒，如今身上還帶了腥味兒，現下三大姑、八大姨齊進京，也不過是在尋常百姓跟前招搖一二，真要惹了勛爵人家，那御史飛片子立時就能堆滿皇爺案頭。
孫氏兄弟觀望了兩回，也忍不住開始下注。開始不過是一錠銀子一局，也是有輸有贏。
旁邊幾個百戶、總旗已經掂量著荷包，勾肩搭背地湊過來。
孫顯、孫會自詡為讀書人，眼見眾人說起葷話，眼中就帶了幾分輕鄙。
第三個四百兩雖還有剩，可孫會已經受不住，「騰」地一下子站起身來，指著莊家少年道：「不對，你這小子作弊」又看了周遭漫不經心的眾人一眼：「你們都是一夥的，好大狗膽，不知我們是誰么？」
清一色五兩銀子一錠的雪花官銀，一人身邊擺了一堆，氣氛立時濃烈起來
大家都無異議，孫家兄弟雖有些懵懂，可也選擇了從眾。
那莊家少年卻是眼尖，看到孫家兄弟，眼睛一亮，走上前去，面上帶了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孫會已經輸的紅了眼，看著侯二面前那一堆元寶，恨不得上前抓兩把。
羅老大已經低聲咒罵一聲，起身去尋賬房繼續拆借去了。
這回不單單是孫家兄弟運氣不好，連侯二、羅老大都是輸多贏少，轉眼壽哥跟前堆了一小堆銀山。
孫家兄弟被壽寧侯府的長隨領過來不到半個時和_圖_書辰，就被駐地的人將底細盤問底透。
羅老大瞪了侯二一眼道：「你這猴兒，恁不厚道，成心讓壽哥寫借條不是……壽哥攏共才帶了二百兩銀子……」
莊家依舊是有輸有贏，羅老大運氣走了下行，不僅贏的錢都輸了，也開始輸本錢；侯二的運氣開始好了起來；孫氏兄弟從小贏到大贏、從小輸到大輸，等醒過神來時，四百兩銀子的本錢已經所剩無幾。其他人有輸有贏，就不詳述
小莊家豪爽道：「就你那幾個銀錢，留著給嫂子買花戴吧……今日小弟做東，無論輸贏今兒算我的……」
孫家兄弟聞言，心下暗暗詫異。他們在鄉下也是士紳子弟，身邊有個二兩、三兩銀子也常見，到了京城，零花錢更是翻倍，可這小小賭局，一人就要兩百兩銀子賭資？
莊家少年笑得有些神秘：「也沒多大，不過一頓館子，外加館子后消遣…
等到第二個四百兩輸于凈，孫顯已經沒有猶豫，直接去尋賬房再次拆借了
孫家兄弟也動心，加上不願在這些粗鄙武人跟前露怯，也有心想要看看莊家少年的笑話。
這會兒功夫，又開了兩把。
兄弟兩個不免躊躇。
二百兩銀子，可是能買二十畝好地。就算他們兄弟兩個進京前，家裡長輩給了私房零花，加起來攏共也不過幾百兩銀子。
孫氏兄弟雖有心藉此拉近與大家的關係，可到底帶了幾分謹慎，並沒有著急下注，而是先旁觀了兩局。
那曹五哥眼睛一亮道：「二百兩，壽哥好闊綽……」
賬房隔著窗戶，望了對面的敞廳一眼，自言自語道：「大家還真是閑的慌，陪著這小祖宗耍人玩……」說罷，將孫家兄弟的欠條單拿出來，搖了搖頭道：「活該手欠正經公侯子弟在京里都夾著尾巴做人，兩個鄉下凍貓子倒是充起大爺來，真是叫人開眼哎」
孫顯也有些著急，即便他們兄弟兩人能湊上這四百兩，可少不得要驚動跟著上京的老管家，到時候傳到鄉下就遭了。本來這世職落到他們和_圖_書眼中，叔伯嬸子們眼紅的就有不少，這下更不知要說什麼難聽話。
大家雖不是寒門出身，不至於為衣食擔憂，可是也不會嫌銀子多。況且侯二說的對，眼看就要入冬，京里人情應酬多，要不說年關難過。
莊家少年將袖子一卷，衣襟掖到腰帶中，摩拳擦掌道：「現下是未初，咱們就耍兩個時辰，到了酉初一道吃酒作耍去……」
要是正經親戚，候府也不會只隨意打髮長隨送來。
莊家少年之前一直帶了笑，這下卻是一下子寒了臉，帶出幾分莫名地氣勢來：「還頭一回見有人指著我的鼻子罵？想要賴賬？我管你是誰，敢賴賬就得挨揍，給我打」說罷，一揮胳膊，身後出來幾個錦衣衛。
孫顯過後也後悔了，卻是找不到台階下。自家人知曉自己事，外人當他是國舅府的姻親，可實際上他與堂弟這兩個世職並不是堂姑、堂姑父要提挈侄兒才給的，而是自家祖父將族長一職交給堂姑娘家那一房的交易。
相對於這新來的兩個鄉下少年，今日莊家裝扮的只是尋常，平紋素緞夾衣，半新不舊不說，袖子還有些短了。這兩個少年見了，對比自己身上簇新貢緞衣裳，不免得了傲色。
羅老大白了他一眼，道：「打人的都不怕，你怕個奶奶熊……」
大家多這樣想著，就點頭同意拆借二百兩。
「壽哥爽快」
他們兄弟兩個在錦衣衛，掛著國舅府的名立足還行，真想要求其他就難了
他們兄弟兩個來駐地大半月，與這邊諸人關係都不大好，開始時不懂事，還因一個少年力士不開眼，叫長隨教訓了那人一頓。雖說那力士看著魁梧，卻是個知曉輕重的，並沒有還手。不過此事卻是惹了眾怒，他們兄弟兩個被眾人排擠。
莊家少年晃了晃手中骰子筒道：「不過閑時取樂，大家尋個由子輪流做東吃酒罷了大家都是糙爺們，不在酒桌上論交情，還在酒桌下唧唧歪歪不成
孫家兄弟看了越發不忿，大家看在眼中，嗤笑不已。
莊家少年鼓和*圖*書鼓囊囊的荷包，已經癟了大半。他也渾不在意，取了一張庄票出來，遞給一個校尉道：「曹五哥幫小弟去兌些銀錢……」
確實是壽寧侯府張鶴齡姻親，是張鶴齡夫人娘家的堂侄，這關係可不近。一個侯夫人的堂侄子，要是在京城地界就能囂張起來，那才是大笑話。何況這裡是錦衣衛，最不缺的就是勛貴姻親。
眾人拼了兩個八仙桌，又取了幾條條凳，擺了個簡單的案子出來。
孫顯伸手想要拉住堂弟，卻是沒拉住，神色依舊有些掙扎。
到了後來，眼看著旁人賭注越來越大，兄弟兩個就有些放開手。
結果又輸了……
「今兒這酒可不能在外頭吃，杏花衚衕張媽媽家的私房館子里可是好酒，下酒菜也好……」羅老大道。
侯二心中沒底，拉了拉羅老大小聲道：「老大，不用勸勸么？到底是國舅府姻親？」
大家看在眼中，即便忌憚國舅府氣焰，無人去招惹這兄弟兩個，不過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羅老大笑道：「壽哥大方，我們也不能小氣不過這跑來跑去的耽擱事，也不是誰腰包里都帶了庄票的……趕巧賬上有一筆銀錢沒入賬，咱們先挪過來使使，等一會兒耍玩，再還回去就是……」
「哈哈，總比你侯二強，上回連張媽媽都摸上了，你倒是牙口好……」羅老大道。
孫家兄弟被諸人冷淡，本就存了不痛快。瞧著大家對這莊家少年這般熱情，心中不忿，也不往前去，抱著胳膊，站在不遠處，冷眼旁觀。
不過駐地出入百戶、總旗、校尉、力士，卻難得的不是富貴眼，反而對這莊家少年頗為親近。
四百兩窟窿，兄弟兩個湊吧湊吧能補上，八百兩的窟窿卻是怎麼也補不上，只能盼著將本錢贏回來。
三個骰子比大小，豹子莊家通吃。
那幾個人直接拖了孫家兄弟下去，就在旁邊連打帶踹地湊了一頓。都說打人不打臉，這幾個錦衣衛卻專門往孫家兄弟臉上招呼，這兄弟兩個沒一會兒臉上就開了醬油鋪。
眼見這莊家少年人緣和圖書好，孫顯心中雖不忿，卻也想要搭個橋，緩和下與駐地眾人關係。
「就這個，咱不來那花花道道的」
眾人興緻越發高漲，孫顯、孫會兄弟對視一眼，越發看輕那莊家少年。怪不得大家都對他熱絡，原來這是個「散財童子」。
另一人嗤笑道：「這是吃酒，還是吃人去了？」
同這氣焰囂張的侯府姻親相比，今日這小莊家就是忒招人稀罕。為人爽快不說，手頭也松，最主要的至今沒人摸透這位小爺的底細。瞧著他三、兩月才偶爾出現一次，可千戶對這位小爺都客氣三分，就曉得這才是真正有底細的。
莊家少年擺擺手道：「曹五哥損人，這可是小弟攢了幾年的壓歲錢，今日可是大出血了……」
侯二不甘心，尋了賬房來，又借了二百兩銀子過來。這回他運氣還不錯，陸陸續續地將之前折進去的本錢贏回來了些。
運氣好的話，說不得就能撈幾百兩銀子；運氣不好的話，錢拆借過來，按著手中不花一會兒還回去不就行了。
孫家兄弟雖覺得這玩法太市井，不過也知趣地沒有再說其他。
「好」
不知從何時開始，場上情形有了變化。
又有一尖嘴猴腮的人湊上前道：「羅老大倒是說了個好地方，聽說張媽媽上個月回鄉，又帶了兩個侄女過來，豆蔻年紀，老大不是最愛這一口……」
莊家少年架勢有模有樣，不過瞧了幾把，孫家兄弟都沒瞧出什麼規律來。並不是賭場里常見的那種，壓大的人多了，開的就是小；壓小的人多了，開的就是大。
孫顯不置可否，孫會有些好奇地盯著他手中的骰子筒道：「這裏不是操練的地方么？還能耍這個？」
「賭多大？」孫會不過十五、六萬歲，正是貪玩好動的年紀，在鄉下也是招貓逗狗的性子，跟堂兄在這邊待了大半月，也憋的狠了。
這兩個少年姓孫，是堂兄弟，一個叫孫顯、一個叫孫會，不過是「小旗」，是錦衣衛世職中最低的，不過對於尋常百姓來說也是高不可攀，因為「小旗」是從七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