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張會在沈珏靈前祭完，沈瑞就引他到東屋吃茶。
張會今日代他去沈家弔祭，壽哥想要知曉宮外諸人的消息，就專程等了張會回來。
沈洲到明年就任滿，不過京中沒有合適的缺，沈滄正盯著南京的缺。
喬三老爺皺眉，恨鐵不成鋼道：「豈能讀死書？人情世故，也是道理。珏哥既過繼到你姑母名下，就是你嫡親表弟，你這做表哥的正是該出力的時候，你怎麼能不去？」
早先壽哥最厭薑茶，今日卻是痛快地接過，只是喝的時候有些費勁，擰成眉頭半天才喝半口。
沈全是見過張會的，知曉他錦衣衛與公府嫡孫身份，見面就帶了拘謹；喬永善不知張會身份，聽聞是代旁人過來弔祭，又不是奴僕裝扮，就以為不過是市井幫閑之流，不過瞧著屋子眾人座位排次，還有楊仲言與沈全的恭敬，就察覺出不同來。
壽哥留心的是外頭的消息，對於沈瑞、沈珏之間的兄弟情聽一句就算，道：「族親？姻親少年？可是沈全、何泰之與楊仲言他們幾個？」
聽到「表哥」二字，喬三老爺眼中露出失望，立時沒了探問的興緻。
在高家相遇之前，他雖沒有與大家打過罩面，可對於諸少年之名已經聽說，且打聽清楚了。
他站起身來，在地上踱步走了兩圈，道：「何泰之是該生氣，朋友一場，孤是應該送沈珏一程……」
江西是行省，平調到南京衙門，也算是高陞。南京衙門雖是養老地界，可也是熬年資的好地方。
張會對著沈珏靈柩，想起三年前往事，腦子裡正有些亂，聽了何泰之的話一時沒反應過來。
何泰之想起此事，倒是將埋怨減了，不由心生戚戚然：「倒是忘了此事，幸好壽哥好了，先前不得消息，要不然也當去探探他……」
就連沈全面上也柔和許多，自覺不應帶了偏見。功勛子弟入職錦衣衛是朝廷對功勛人家的恩賞，說起來都是富貴公子，打
hetubook.com.com小好生教養大的，哪裡就能同傳說中驕橫陰險的錦衣衛一樣了？
等到張會告辭，沈瑞又親自送了出去，喬永善就忍不住，問沈全道：「全三哥，來客到底是哪個？怎麼大家都如對大賓，又稱呼為『大人，？」
喬永善百思不得其解，回到家裡時面上就帶了出來。
張會在壽哥跟前問詢禮金，不過除了喪儀之外，還有祭幛與香燭。祭幛還好，都是尋常見的；香燭卻精緻，看著就是不俗。
皇爺對東宮在外的「交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怕是也是因這些少年性頗佳。
喬三老爺黑了臉道：「聽他胡說八道明明是他們自己疏忽，沒有照看好侄兒，還有臉推到你姑母身上？真要論起來，當是你姑母追究他們才是」
「二叔在南邊且不說他，二嬸就在京中，是不是需打發人接她回來？」徐氏問詢道。
楊仲言這小胖子眼睛太活絡，畏懼中帶了好奇與探究；沈全客氣中帶了疏離，倒是符合一般文人對錦衣衛的反應；何泰之雖有了功名，言行還不成熟，七情上面，卻勝在心思坦蕩；喬家那個少年，懵懵懂懂，透著幾分老實與謹慎
壽哥前兩個月生病之事，沈瑞從高文虎那裡「聽說」，過後也與何泰之說過。
沈珏已殤，小二房又斷嗣，這一點沈滄夫婦心知肚明，卻誰也沒有提及此事。
「沒有，是兒子心中疑惑。」喬永善忙搖頭，說了白日里的事。
喬氏之前去莊子上「養病」，外頭並沒有準信，即便旁人有猜測也只是猜測；等到沈珏出殯，喬氏還不露面，就越發叫人思量。加上氏被送到莊子前就有些發瘋的跡象，在莊子上這大半年雖沒有聽她繼續發瘋的消息，可真要接回來，難保再鬧出什麼幺蛾子。
張會看了何泰之一眼，見他面上猶帶憤憤，嘴角不由抽了抽。
沈瑞便只當不知壽哥身份，順著何泰
https://m.hetubook.com.com之的話道：「倒是有些日子沒見壽哥，今兒他怎麼勞煩大人過來？」
喬三老爺見了，便問道：「這是怎麼了？可是沈家那邊怠慢了你？」
張會笑道：「沈全同楊二郎倒還算客氣，何家二郎卻是惱了，還嗔怪殿下為何得了消息還不露面。臣解釋了，他才好些。」
「還有個喬六，是沈家二太太的娘家人……」張會道。
「香燭直接點上了，祭幛也掛了起來……沈瑞雖沒有說什麼，不過話里話外卻沒有離了殿下。」張會回道。
何泰之與楊仲言不必說，一個天真爛漫，一個有心親近，沒幾句就順著張會的話改了口，彼此稱兄道弟起來。
等到沈滄落衙回來，徐氏也與丈夫提及喬氏之事。
「後事辦得熱鬧么？沈瑞哭了沒有？」東西是壽哥叫人準備的，見送對了禮，就帶了幾分得意，好奇道。
「早在三年前就不該替二房拿主意……」沈滄苦笑道：「這回讓二弟自己折騰吧，是好是賴都是他自己擔著。」
喬永善聽了，不由訝然。對於喬家這樣的京城老戶來說，英國公府就是龐然大物。
小二房血脈傳承，是另擇嗣子過繼，還是納妾求子，沈滄是絲毫不想參合
徐氏嘆了一口氣：「二叔已經離京兩年多，只盼著這回他能真正立起來…
沈滄本決定不再管二老爺事，可關係到二老爺前程之事，又哪裡能真的不管，不由一陣悶氣。
剩下的日子，這兩個兄弟也該自立。
楊仲言已經拉著何泰之胳膊，小聲道：「仲安……」
楊仲言思量著壽哥的年紀，結合眼前張會身份，心中隱隱生出一種不太可能的猜測。
這何學士家的小公子還真是無知者無畏，這是在埋怨太子么？
加上因喪弟越發沉默寡言的沈瑞，眼前這些少年一人一個性子，卻沒有陰險狡詐之人。
沈三老爺雖有些持才傲物，可並不是扯謊的人。即便
ｈtｔｐs://ｍ.ｈetuｂｏｏk•com.ｃｏｍ父親否了，可想想姑母的為人行事，喬永善心裏也沒底。想到這裏，他實沒臉再若無其事地去沈家，便小聲道：「爹，沈家那邊這幾日沒有外客，也不需要人幫著，孩兒明兒想要留在家裡看書。」
喬永善好奇張會身份，不過與大家都不算太熟，就老實做了聽眾。
喬三老爺聽著，面上就帶了鄭重：「那張會說是代人過去祭拜，是代哪個
「以喬氏惡行，沒有奉上休書，已經是看她生養了珞哥一場的情分上；明知那是個瘋婦，還要讓她回來繼續禍害家裡人不成？喬家那邊要是有話，夫人只管推到我身上。珏哥好好的身體，若沒有去年喬氏為惡，豈會損了根基？沒有讓她為珏哥償命，已經是寬和，她還想要回來做太太不成？」提及喬氏，沈滄滿臉厭惡。
雖說他骨子裡不怎麼瞧得上文人酸腐，可眼前這幾個少年的確爭氣。換做那等家裡條件不好，或是自身才學不足的，即便與東宮有了少年情誼，過兩年也就煙消雲散了；這等仕宦人家子弟，本身又爭氣的，一朝進士及第，憑著這君臣舊誼，以後前程就是金燦燦，不亞於他們這些勛貴之後。
楊仲言見過張會錦衣衛裝扮，礙於錦衣衛之勢，對於張會自然是客氣有加；何泰之只曉得他是公府子弟，是壽哥親戚，倒是並沒有覺得有何畏懼，反而直陳自己的不滿：「既是壽哥得了消息，怎麼不見他來？」
喬永善道：「聽說是瑞哥的好朋友，與珏哥也認識，得了消息，不過因身子不好，前些日子病著，家裡拘著，才託了表哥過來。」
「可是喬家那邊？」徐氏有些猶豫。
不管壽哥作何想，張會能準備得這樣周全，並無糊弄之意，沈瑞也是領情
這事情沒有後悔葯，誰也不能讓時光倒流。不過發話圈喬氏到底，這個主沈滄現下還能做到。
沈滄悶聲道：「都說兒女是父母的討債鬼，老二雖只是我弟hetubook.com.com弟，卻也是個討債的，都是我上輩子欠了他……」
自大明朝開國以來，公侯伯封了不少，傳到百年後的卻都是有數的，其中不少人家即便還掛著侯伯府邸之名，也早已遠離中樞；英國公府卻是步步高升，繁衍至今，依舊為帝王心腹。
喬氏自私糊塗固然令人惱怒，二老爺對妻子先縱容再推給兄嫂的行為，也讓沈滄與徐氏不滿。
徐氏心裏雖覺得不該接喬氏回來，可是想著沈家名聲，少不得問丈夫一句
沈瑞同張會不過第二次見面，本就不相熟，即便賓主寒暄，也只能說壽哥
喬永善搖頭道：「孩兒不曾聽問……」說到這裏，有些遲疑道：「爹，三表叔似將珏哥之殤歸罪在姑母身上，對姑母頗多怨言，在孩兒跟前也不曾掩飾
屋外大雪雖停了，可因融冰的緣故，倒是比前幾日落雪時還要冷。壽哥是個在屋子裡呆不住的，即便身邊大伴勸著，每日也也要往外頭轉兩圈。
喬永善方才一直留心張會，發現張會對其他人還好，對沈瑞卻多幾分客氣。這到底是因緣故？是因沈瑞身後是尚書府？那樣論起來的話，楊仲言的身份也差不了多少。
「壽哥前兩個月大病了一場，病愈后家裡長輩管教的嚴，出來不便宜，這才託了我過來。」張會道。
張會搖頭道：「今日不是正日子，倒是不見外客，只有沈家一個族親與幾個姻親少年在。沈瑞沒哭，不過看著也不大好……聽說他與沈珏是打小一道長大的，總要緩些日子才能過勁來……」
張會出身大明頂尖勛貴人家，打小就是看著勾心鬥角長大的，不管什麼事想的都是利益。他既覺得這幾個少年前程大好，態度上就熱絡許多。
他又長著娃娃臉，一副人畜無害模樣，沒一會兒倒是讓大家忘了他錦衣衛的身份。
倒不是她心軟，不記喬氏的仇，也不是怕喬家，只是沈珏畢竟是小二房嗣子，喬氏是他的嗣母。
壽哥不以為忤，反而覺得憑藉與沈瑞和圖書這兩年的交情，加上與其他少年的玩伴情誼，這樣不露面確實不大好。
張會有一搭沒一搭與沈瑞說話，眼睛也在留心屋裡眾少年。
壽哥聽見不認識，就丟到一邊，只追問其他三人的消息。
喬永善連著兩個白天都在沈宅，對於沈珏之殤的原有自然也知曉的清清楚楚。
「你在沈家這兩日，可聽人提及你姑母？今日是第四日，離出殯沒幾日，沈家那邊沒張羅去接你姑母回來？」喬三老爺想起此事，問道。
喬永善心中嘆了口氣，面上只能老實改順著喬三老爺的話改了口。
英國公府與不少公侯府邸聯絡有親，如今老國公還健在，兒孫眾多，數得上的姻親就有十幾門。這定是哪家少年與沈瑞有了交情，因故不能弔孝，就請張會出面做臉，不過是小兒把戲。
沈滄寒著臉道：「卑不動尊，她既『病，著，怎麼能為了送殯再折騰，讓她繼續休養，吧。」
東宮，暖閣。
張會坐在那裡，大家就都帶了拘謹。沈瑞因精神怏怏，無心與張會攀附，屋子裡就有些冷場。
沈滄做了大半輩子長兄，也擔當得起「長兄如父」這四字。早先在他眼中，怕是兩個手足兄弟要放在前頭，徐氏這個髮妻都要靠後；這幾年經歷的事情多些，沈滄也放開了手腳。
壽哥坐在熏籠上，手中握著一杯薑茶。
別看張皇後娘家如今一門兩侯，在京城百姓眼中風光無比，可對比與英國公府來看，委實不算什麼。
二老爺奔五的人，三老爺也過了而立之年，他這個大哥看顧兩房兄弟半輩子，就算是到了地下，也能對老父有個交代了。
他如今執掌刑部，看事情習慣結合前因後果。
這會兒功夫，沈全與喬永善從東院探望三老爺回來。
沈珏之殤，親長疏忽一時看顧不到佔了三成錯，那沈珏自己不愛惜身體，生病了還硬挺著去上學也佔了三成不是，剩下那四成，就要「歸功」與喬氏了
沈全道：「是英國公府長房嫡孫，如今在錦衣衛任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