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雖有些意外沈琰兄弟這個時候登場，可眼下卻不知細究這個的時候。喬氏出現在沈家墓地，且昏厥不醒，這不算是小事。
沈瑞被盯著身上發毛，回頭招呼隨自己過來的周媽媽道：「媽媽帶人服侍二太太，稍後好讓大夫進來……」
沈滄嘆氣道：「就是離得遠，要不我本該親自去請罪……明年沈械孝滿，我來想想法子，能忙就幫吧……」
沈琰搖頭道：「實不好當恆雲這份謝。當時情況有異，我與恆雲細說，恆雲不要怪罪我與舍弟就好。」
沈瑞不是傻子，追根溯源，總要問到喬氏在山上的情形。揭開沈瑞是孫太爺外孫身份的，正是他們兄弟兩個。
沈琰忙避開，沒有受沈瑞的禮，道：「不過是碰巧罷了，就算遇到的不是貴府二太太，是其他人，我們也要搭把手。」
「二太太怎麼樣了？」沈珏下了馬車就問道。
聽到外頭動靜，張貴提了燈籠迎了出來。
沈瑞退了出去，問張貴道：「先前請了大夫？大夫怎麼說？」
沈滄雖厭惡到喬氏到極點，也這個時候也只能點頭道：「去吧。」
三年前擇嗣，二太太心中不願意，二老爺本人沒主意，沈珏是沈滄夫婦兩個做主選的沈珏。
沈瑞神色不變，心裏卻輕哼一聲。
對於沈珏之殤，除了傷心之外，夫妻兩個還有對宗房的愧疚。要不是沈家上下沒幾個人，沈三老爺身子不好出不得遠門，沈珏又要預備明年鄉試，hetubook.com.com抽身不得，本該出個人親自往松江走一趟；如今雖派了二房大管家南下，可到底是下仆。
徐氏竟然曾經有過妊，長房本該有一嫡出血脈，卻是因喬老太太的算計，連來到人世的機會都沒有就流了。雖不知喬老太太用了什麼手段算計徐氏，可目的不用想定是為了女兒喬氏。
沈滄聽了，立時冷了臉，眼中的怒氣就要溢出來：「這樣日子，她也要跟著裹亂，真是不可救藥」
屋子裡氣氛有些壓抑，紅雲進來道：「老爺、太太，二哥來了……」
沈瑞命張大在門房等了，自己匆匆往主院去。
喬氏的病症在這裏擺著，張貴不敢有所隱瞞，就將先前的事情低聲說了。
京城離松江距離遠，算一算日子，沈珏的喪信要過些日子才能到松江。
喬氏在山上瘋瘋癲癲，醜態畢露，還露出不少陰私，沈琰下山前本打定主意要埋在心裏，對沈也是吩咐了又吩咐。可隨著喬氏醒后因追究沈瑞身份來歷嘔血，沈琰就曉得，他們兄弟兩個想要旁觀是不能了。
「父親，母親，張貴打發兒子來送信，二太太去福地了，昏厥在福地那邊，現下被扶在張家待著，孩兒是不是請了大夫一起出城？」沈瑞道。
他孫氏親子身份從沒有瞞過人，這三年祭拜孫太爺也不曾遮掩，可喬氏心思先在丈夫身上，後來又死盯著小四哥，對其他事情都不聞不問，竟真的不知此https://www.hetubook.com.com事。
瞧著沈滄與徐氏待喬氏，在她算計四哥、磋磨沈珏前，不過是不耐煩，並無憎惡痛恨。對於徐氏流過的孩子，整個尚書府上下也沒有絲毫的消息露出來。就是沈瑞在松江時，聽到的二房消息，也是言及徐氏不曾產育。
之前他口口聲聲說當跟尚書府請罪，可真的面對沈瑞時，未免心虛氣短。
因沈家常用的大夫就在同坊，不用兩刻鐘就請了人過來，一行人乘馬車出城去了。
「沈老爺呢？」沈瑞道。
這件事要不是喬氏自爆，說不得就要永沉大海。
徐氏想的周全，聽聞喬氏是一個人去的福地，就喚了周媽媽過來，叫她帶了兩個僕婦、兩個小婢，也出城去祭庄。
可有了沈珏這一層關係在，到底是二房虧欠了宗房，以後能幫扶還要幫扶
只是一個三年都不曾留意此事的人，三年後總不會無緣無故地就留意了。
這其中涉及沈瑞生母之事，說起來是尚書府的醜聞，沈琰本想要裝沒聽見，可誰曉得喬氏自己會不會嚷嚷出來。那邊可是聽到沈瑞真實身份立時就嘔血，以她現下的時而癲狂的勢頭看，說不得要舊此事鬧騰起來。到了那時，沈琰這邊的刪減隱瞞就要當成心懷叵測。
二老爺已經知天命的年紀，總不能就此絕嗣，擇嗣之事少不得依舊要提及。不過這次沈滄與徐氏夫妻兩個是下定決定，不再參合二房嗣子的事。
不管喬氏多和_圖_書可惡，她也是沈家二太太，可以將她拘在莊子上「靜養」，並不能對她見死不救。
沈珏既然過來，總要親眼去看一眼，就隨著張貴進了正房東屋。至於沈琰兄弟，現下沒有露面，沈瑞一時也沒顧得上問。
喬氏能離了莊子，跑到沈家福地去，莊子上卻沒有人回來報信，就已經有「欺上」之嫌。
雖是小輩殤亡，可沈家人丁單薄，今日送葬沈滄夫婦都去了。到底是上了年歲，折騰了半日，夫妻兩個都乏了，回來后換了家常衣裳，靠在榻上說話。
徐氏有些意外道：「快請進來……」
冬日天黑的早，出城時還沒有天黑，一行到了沈家祭庄時，天已經黑透了
講述事情最忌諱半遮半掩。
不用說旁人，此事要是與沈琰、沈兄弟無關才怪。
沈站在沈琰身邊，神色有些緊張。
沈瑞道：「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沈先生。山上平素無人，如今又是數九天氣，要不是遇到賢昆仲，說不得就要出大事……」
少時，沈瑞隨著紅雲進來。
惱雖惱，徐氏也知曉沈家剛辦完喪事，實不能再有什麼是非，否則就成了京城人口中的八卦談資，便道：「老爺莫要與那糊塗人計較，到底是母子一場，能想著過去送送珏哥，也算她的還沒有徹底糊塗那邊沒有正經人看顧也不行，是不是叫珏哥走一趟？眼見就要天黑了，要是出城可不好再耽擱。」
沈珏這幾年的變化，都在他們夫妻眼中，從有些憊懶hetubook.com.com的性子變得勤勉好學，都是身為嗣子的壓力。原本最結實不過的少年，身子虧空，也是因嗣子身份，被喬氏用「孝道」磋磨。要是他還在親生父母身邊，即便風吹受寒、大病一場，也未必就如此送了命去。
喬氏不是去了沈家福地么？
那喬老太太用的是什麼手段？怎麼會將徐氏本人都糊弄住？
暮色沉沉，沈瑞沒有再耽擱，一邊吩咐人預備馬車，一邊叫長福去接大夫
沈械在京城親近外家賀家，近些年有站隊李黨的意思，與尚書府關係不冷不熱。沈滄不喜他為人勢利刻板，便也不甚親近。
沈瑞有些不痛快。
二十來歲的舉人老爺，又是姓沈的，除了沈琰還能有哪個？
哼，這喬老太太，真是死的太早了……
她直勾勾地望著沈瑞，眼睛眨也不眨，裏面陰沉似海。
沈琰便將山上的情形都說了一遍，從他們兄弟兩個好奇看了孫太爺的墓，到二太太突然出現，先是「誤認」沈為沈珞，隨即「誤認」沈琰是已故太爺，其中喬氏「瘋言瘋語」，沈琰一句也沒有落下。
沈珏停靈這幾日，老兩口相對無言，也都自省當年的選擇是不是錯了。
說話的正是沈琰，沈瑞的眼睛在他身上轉了一圈，抬步就進了西屋。
周媽媽應了一聲，帶了僕婦、小婢進了屋子。
徐氏臉色也不好看，喬氏雖在二房莊子上靜養，那邊庄頭管事也是二老爺名下僕人，可二老爺離京前將產業托給兄嫂看顧，平素里和圖書也是徐氏使人盯著。
雖說這兄弟兩個到沈家福地私祭之事不甚妥當，可要是沒有他們兄弟兩個，喬氏一個人在山上發病昏厥，說不得就要出人命。因此，沈瑞見了這兄弟兩個，還是先作揖道謝。
喬氏看著是柔弱婦人，可聽其行事，卻是與惡婦無異，也該得些報應。
不等張貴回話，就見西屋有人挑了帘子出來，道：「我在這兒，恆雲進來說話。」
「不管如何，好好的孩子交到我們手中，到底是我們沒有看顧好。如今這一去，連我們都受不了，本生父母，還不知如何痛徹心扉……」徐氏道：「賀氏冷情了些，可到底是十月懷胎落地的親骨肉，宗房大老爺卻是最偏疼珏哥。
這兄弟兩個如此藏頭縮尾，要是真念著沈珏舊情，想要祭拜就當堂堂正正地上門去，即便尚書府長輩不喜歡他們兄弟，也不會將他們掃地出門；如今沈珏已經葬了，這般偷偷摸摸地到墓地祭拜，算什麼？
「先前醒了一回，晚飯前又歇下了……」張貴躬身回道。
屋子裡已經點燈，炕上有簡單幔帳，喬氏躺在上面，眼睛本是閉著，不過聽到動靜，立時睜了眼。
沈瑞聽著，饒是素來穩重，臉上也不由變色。
張貴道：「當時二太太看著兇險，小人就自作主張打發我家老二去了隔壁村請大夫，開始時是昏厥，有些痰迷心竅，大夫扎了幾針就醒了……後來二太太醒來，又吐了一回血，大夫說二太太這是『急怒攻心，需要靜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