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升略一沉吟，頓時笑著跟墨家老爺子和聲道，「老人家，您是有所不知，我是真的學過書法，不過，當初教我的老先生就說過，我這個人，眼力很高，就是落筆不成，我知道，這叫『眼高手低』。其實，我這人眼力也很一般，只是在那位先生的弟子里，比較敢說罷了。」
雷迎卻驚奇打量著那老爺子，憑他的耳力，居然沒聽到腳步聲。這其中，固然有被白小升跟墨子岳的對話吸引注意力的成分，但這老爺子也絕對是個練家子，一身墨色功夫裝，乾淨利落，抬腳邁步輕盈矯健。
總之，白小升寫也不是，不寫也不是。
墨家老爺子獨自對著空氣冷笑連連，似乎對白小升虛空喊話，「我看你還跟我裝！」
墨家老爺子進來那一刻，墨子岳臉色都變了，白小升也感覺有點尷尬。
墨家老爺子也就同意了。
「哼。」墨家老爺子瞥了自己這孫子一樣，鼻腔里哼了一聲，隨即把目光落到白小升臉上，又上下打量了白小升一番，臉色微沉，問墨子岳道，「這是誰啊？！」
有了這麼一出，墨子岳也真不敢在自己爺爺這兒多待了，聊了m.hetubook.com.com一會兒，說不敢打攪老爺子，要去安置白小升他們。
自言自語完，墨家老爺子起身喚進來一個下人，壓低聲音吩咐一番。
「爺爺，我這朋友是第一次上咱們家做客，剛才也就隨口一說，當不得真的。」墨子岳忙打圓場。
「老人家真是大度，不與我這小輩一般見識，以您的氣度，這副字畫想來是神韻內藏，不是我這拙劣目力可以看透的。」白小升一本正經，肅然道，默默給老爺子戴了頂高帽子。
其實，這事兒真不怪墨家老爺子心眼小，這事也有緣由。
反正就是不寫。
他原本想打馬虎眼，揭過這一篇，但顯然不奏效。
林薇薇在旁邊訕訕陪笑。
林薇薇、雷迎也有點為難。
著實頭疼！
要是故意寫不好，老爺子練過這麼多年書法，這也看不出來？
結果，就讓老爺子給聽了去。
墨子岳頓時惴惴不安，看看白小升。
「是啊，老人家，我只是略懂皮毛，方才失口，您老別往心裏去。」白小升也道。
他在乎的，是白小升剛才說的話。
白小升也對墨家老爺子露出一個尊敬hetubook.com.com的笑容，客氣道，「您老好。」
墨家老爺子聽得好氣又好笑，擺擺手，笑道，「小夥子，你少給我帶高帽子。其實，你頭回登門，我也不該跟你這般不客氣，你就當我老頭子是一時狹隘了吧。」
墨家老爺子也就順坡下來，咳嗽一聲道，「小夥子，你，你說的還算實誠，那這事兒就過去吧。」
白小升繼續笑道，「其實，我當時是跟老先生久了，常聽他說別人的字，什麼『形准而意缺』，什麼『綿軟而無骨』，聽得多了，我就記下了，看著寫的太飄，我就說沒根骨，看不出底細，就說缺些神意，反正怎麼評都是個人觀點，這麼一來，蒙對了幾次，我也就落下個還有點眼力的說法。」
白小升說的煞有介事，連一旁的墨子岳都快信了。
白小升要是寫好了，這不是當眾讓老爺子難堪嗎！
這就好比一悶棍，把老爺子給打回了原形。
結果，白小升一句「形准而意缺」，跟當年那位書法家所言，根本如出一轍。
幾年下來，他自覺字畫造詣精進，遠勝當年，平常兒孫看了那也讚不絕口。
「小娃，你說我和圖書這字怎麼來著？」墨家老爺子指著八仙桌上的字畫，問道，「我這年紀大了，耳朵還有點不好使了，剛才沒聽清楚。」
你說這字行准意不準，那你寫來我看看！
墨子岳趁機跟老人家把話題引開。
讓白小升寫兩個字看看？
白小升說的是一本正經，煞有介事，連打帶消。
「他是我一個朋友，這回是來家裡做客。」墨子岳忙不迭地回答，「他學過中醫，本事不錯！」
不過顯然，墨家老爺子並不關心白小升是不是學過中醫，程度如何。
墨子岳忙帶著白小升三人，腳底抹油了。
也是從那時起，老爺子跟練武似的，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勤耕不輟。
前些年那位書法大家登門造訪，老頭子請人家評過自己的字畫，人家不願意說實話，就含糊說還不錯。
「好。」墨家老爺子對白小升略一頷首，對林薇薇、雷迎態度要更好一些。
「這不，剛才，墨兄問我這字怎樣。我哪裡知道這是您的墨寶，還以為著是別人送您的，我一時圖口快，才這麼矇騙他，居然被您給聽了去，小子真是丟醜了。」白小升一臉誠懇，「您老千萬別往心裏去，讓我hｅｔｕｂｏｏk.com.cｏm寫，那我更不敢了，實在不成，我都不敢在此叨擾了。」
墨子岳心中叫苦。
這話一出，墨子岳真是暗暗長出一口氣，不得不對白小升佩服五體投地。
白小升忙口稱不敢。
看這小夥子態度誠摯，老人家這火氣也消了些。這麼多年，他修心養性也不是白給的，一時火氣上涌，才顯得語氣不善。其實想想，人家小夥子這是第一次登門，這來者是客，鬧得大家難看也不好，顯得他們墨家不懂待客之道。
「爺爺，您這是……出去了啊。」墨子岳掛上笑臉，沒話找話。
在墨子岳追問下，白小升坦誠墨家老爺子這字，寫的「一般」。這也是看著老人家不在，墨子岳對這個評價有種隱隱的「喜聞樂見」，白小升才如實說的。
那書法家最後被迫無奈，才講了一句，「畫，不錯。字，形在神非」。
老爺子八九十歲的人了，諸事風輕雲淡看得開，也就私下裡對他學西醫這事耿耿於懷，再就是對自己中醫、字畫兩大造詣頗為自傲，這回眼見被個毛頭小子給批評了，可能一時難以介懷了。
墨子岳、林薇薇、雷迎三人，莫名對白小升口才有種服氣。
林和-圖-書薇薇、雷迎也相繼跟老人家打招呼。
墨子岳聞言，暗暗叫苦，忍不住暗暗看向白小升。
那他能釋懷嗎！
墨子岳也知道老爺子一直耿耿於懷他去學了西醫，所以第一時間表明白小升並非與自己一樣。
墨家老爺子不信地看著白小升。
白小升趕緊一笑，「老人家，你這字寫的，挺好的。」
結果老爺子執拗上了，明言對方不撂實話，他就不出診。
墨家老爺子直接搖頭，拗上了，直接走過去往八仙桌旁一坐，用手指敲著自己寫的那副字畫，「你真是外行，絕說不出那樣的話！這樣，你乾脆寫兩個字讓老頭子我瞧瞧！一見分明！」
那傭人聽得點頭，匆匆離去。
墨家老爺子獨自坐在八仙桌旁，端詳自己的字畫，越看眉頭越擰成疙瘩，最後向外看了一眼，嘴裏喃喃道，「說的比唱的好聽，差點讓你矇混過去！你不懂？我信了你個鬼，你這個小鬼是壞得很！」
「睜眼說瞎話！」墨家老爺子梗著脖子，瞪眼道，「剛才，你小娃可不是這麼說的！你還真以為我耳聾啊！」
這傢伙真能人也！
墨家老爺子有點信了。
這口才，也是沒誰了！
墨家老爺子將信將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