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虞翻監護的王沖部已經調到傷兵營一帶駐屯，劉備將勇將陳式所部調入滍水東橋陣地。
手中青竹轉了一個頭，拔掉木塞，張郃又一甩，又是一團石灰塵霧。
張郃將青竹抖了抖，抖出一些凝結成塊的石灰疙瘩，眉頭皺著想不明白原因，將青竹遞給親衛，拱手：「督軍。」
如果明天西北風更強盛一些就好了，風力再強七八成，石灰粉會明顯向東南吹刮，朝漢軍的臉吹刮，對魏軍影響能降到最低。
滍水東橋，曹彰的護軍朱鑠體型消瘦，往返各陣以掌握布陣進度。
日暮時，曹彰集結步騎約三千人，宰殺牛酒大肆犒賞，置辦盛大篝火，同宴同飲，暢飲至夜中。
陳式指著虞翻身後大桶的麵粉、石灰粉：「先生，最近盛行西北風，我軍所投石灰殺傷幾何？」
烏桓義從營，韓龍領著田信、虞忠巡視馬廄，檢查夜間草料供給。
使用石灰，能與漢軍打成三換一，或者五換一，己方都是賺的。
張郃展臂邀請司馬懿入帳，帳內已擺列簡陋沙盤，張郃指著滍水西橋周圍說：「漢軍託大未燒大橋，正好利於我軍連筏造橋。漢軍必以火攻破我，明日首陣之兵當攜帶取水和-圖-書、盛水器具。漢軍火攻，我取水澆滅。」
虞翻勞累一日，在藏兵洞里設立床鋪，與陳式相別時告誡：「賊虜猛攻，蓋因命門已露，實屬窮途末路。我軍營壘堅固小心提防，賊虜難遂意。待我偏軍歸來，將是敵虜士氣崩解之際，屆時數十萬敵虜皆若豬狗。」
滍水薄薄冰面已被紛飛的飛石砸碎，冰凌淤積在兩岸，河中是奔騰的寒冷冰水。
有現成的橋，明日只要把竹筏推到河水裡，在木橋處投擲障礙就能擋住漂流的船，河中間水流湍急難以結冰，只要竹筏前後擁堵、滯留，河水自能依附竹筏迅速結冰。
司馬懿從北而來，月光下仰頭看漸漸飄遠的石灰粉，還是以袖遮面，右手挽袖煽動。
可己方不使用石灰，漢軍也會使用，還是會受到影響。
虞翻左眼石灰入眼，紗布帶斜纏遮住左眼，他剛從傷病營區回來，太多的士兵被石灰迷眼，好在軍中儲備了大量芝麻油、菜籽油，倒也能完成基本救護。
壓抑、嚴峻的軍法高壓下，傷兵營里已經沒人敢喧嘩、鼓噪，敢這麼做的人，腦袋已經掛在營區旗杆下。
司馬懿拱手，明亮月光下一張臉hｔｔps://ｗｗｗ.hｅtｕbｏｏk.ｃｏm•ｃoｍ顯得有些白：「軍中吏士多抵觸石灰，左將軍有何良策？」
只要張遼的車兵戰術有效，能幫夏侯尚遲滯、壓制北府兵，只要張遼能活著回來，怎麼也要加一個重號大將軍才行。
可督幽並二州軍事的那個人叫做吳質，一個冷酷無底線的人。
準備好各種攻堅器械，建設浮橋發動總攻，是魏軍發揮人力、物力優勢的唯一選擇。
北岸，集中起來的傷兵營區域里哀聲一片，更多的傷兵沉默獃滯，他們眼睛被布巾裹著，眼內灼蝕感難忍，暫時看不見，也不知道今後能否看清楚，身體遭受創傷，心靈也在接受種種煎熬，身邊還有哀嚎的袍澤，也有不時執行軍法典肅軍紀的現象發生。
但雙眼受傷，需要一定時間休養、恢復，這跟作戰意志無關，看不見就無法作戰，必須調到後方休養。
菜籽油是田信再三要求，才在軍中儲備的生活、戰鬥物資……大家更喜歡凝固易於攜帶的動物油脂。
司馬懿憂慮的石灰……肯定要用的，石灰可沒有匡扶漢室的心思，不會熱愛大漢的，又是西北風，己方多少都是佔便宜的。
漢軍也是人，近距離石灰ｍ.ｈｅtｕｂｏoｋ.ｃom.ｃoｍ投擲，足以將交換比無限拉到一換一。
河岸后百步處，漢魏兩軍損毀的投石機正接受修繕。
歸屬北府兵序列也就十八日時間，期間田信有空就講課，講六經、漢史典故，講《千字文》典故，講今後大漢復興后的世界模樣。
今日是夏曆十一月二十三，也是章武元年十月二十，月光清澈透亮落在兩軍各處陣地。
漢軍如此猖獗，國運如此艱難，能打仗的人理應獲得更高的地位。
張遼能做重號大將軍，自己為什麼不能？
張郃有自己的想法，有張遼珠玉在前，張郃也有些不怎麼在意司馬懿的想法。
石灰是好東西，隨著天氣漸漸寒冷，西北風越發強勁，己方使用石灰的優勢也越來越大。
魏軍明日搭設浮橋全面總攻，只要燒掉浮橋，魏軍明日就無從發起有效進攻。
如果明日總攻繼續使用石灰攻擊漢軍，己方攻堅部隊士氣肯定不高，浮橋架設會受影響。
傷兵，即將殘疾的傷兵，往往比陣亡更影響士氣。
入夜以來，漢軍、魏軍沿著滍水點燃草苫，不時有投石車或火箭試探性的發射，騷擾著對方。
至日暮時，魏軍各部已經做好前線防禦工事構築，也和圖書陸續完成架設浮橋的準備。
張郃擅長利用地形優勢，他又在兩座浮橋上點了點，表達憂慮：「司馬督軍，我軍若能燒東、西滍水橋，漢軍無力追擊。可若架設浮橋后，冰水附結，極難損毀。我軍若不能破漢軍，則漢軍破我。」
「未有。」
低頭看著自己的影子，韓龍想到了周圍袍澤的友誼，想到了北府吏士對未來的設想、追求。
近距離投擲石灰，漢軍中招的概率更高，這是很划算的事情。
曹彰自始至終沒有指揮軍隊，皆由朱鑠掌握，曹彰則出沒各陣揀選陷陣勇士，以及驍騎士。
「左將軍毋須多禮。」
從始至終田信一言不發，送走田信后，韓龍不時皺眉，仰天看著微微缺口呃月亮嘆息不已。
石灰入眼又不是絕對失明，只是這個傷愈過程有些煎熬，還是能恢復的。
陳式所部軍吏多逗留傷兵營，詢問石灰的種種狀態和應對措施。
「不好計算，賊虜石灰研磨不細，我軍前後約七百余吏士因石灰受傷。我軍灰分細膩，賊虜少則三千，多則五千不能再戰。」
郾縣北、定陵東的北府兵營地里，田信一如既往穿戴紅漆鏡甲，戴著鷹臉戰盔領著百余騎巡視各營。
虞翻語氣稍稍停頓m.hetubook.com.com：「賊虜應無救治石灰之策。」
漢軍火攻戰術，在冰水面前效果不大，不可能像夏秋之際那樣形成連鎖反應。
司馬懿巡視傷兵營，袖中拳頭緊握，已控制不住情緒，面容沉肅。
陳式隨虞翻巡視各處投石機陣地，檢查儲放在藏兵洞里的各類攻防物資，重點物資是縱火物資。
陳式深深點頭，目前只有軍吏、傷兵營的軍醫，被治愈的傷兵知道菜籽油的用處。
從傷兵營出來，司馬懿前往前部區域，與張郃會面。
「此戰欲勝，非破釜沉舟不可。」
這仗已經沒法打了，前線對峙時單位縱寬里魏軍比漢軍密集，石灰粉塵瀰漫時，魏軍更缺乏應對經驗。
「漢軍兵力集結于東西二橋，我軍兵眾可多方出擊，必能有所建樹。」
營帳外張郃正檢驗攻堅器械，他手裡握著一根八尺長一手可握的青竹，他單臂高舉朝東南方向凌空虛劈，青竹揮出殘影，藏在竹筒里的石灰撒出一道長三丈余寬近丈的石灰塵霧，在夜風推動下塵霧向東南吹拂，擴散範圍，漸漸落地。
浮橋是雙刃劍，可以方便己方展開兵力優勢，也能方便漢軍追擊。
兩座漢軍留下的橋，魏軍並未進攻，這是地獄的入口，誰來攻都占不到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