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愁幾聲，張溫斂容說：「朝廷所征，臣亦有復讎之心。此間事了，容臣再為公上效犬馬之勞。」
「孝起先生知我。」
不過江東那邊的人，橫行無忌慣了，現在投降能一筆勾掉舊賬。
應該不會兼任……雖有兼任的先例，最為典型的是曹丕篡漢前，魏國官吏多兼任漢官，或者是漢官兼任魏官。
「孝起先生，此物天上地下，只有此處才有啊。」
陳震雙手握著夾了果醬的麵包片咬一口，輕輕咀嚼，頓時眼睛一亮，田信看著也心裏高興，就喜歡這幫人驚詫的模樣。
可不管怎樣，現在江東請降，高層有頭有臉人物的命、待遇要保證。
田信從一側食盒裡取出一個巴掌高的廣口細頸瓷瓶，遞給陳震：「此家中所釀果酒，可為佐餐之用，先生自用。」
「公上，臣此去既有復讎之意，也有寬厚處置無辜者之意。自孫權背盟襲取江陵以來，兩家交兵，軍民男女枉死不下二十萬之眾，仇恨難解。若是他人，恐誅連無辜。」
蜜蜂可不認人，田信動作再輕柔，舒緩，依舊有被蟄的可能性。
因此，朝廷應該會頒布相關律例，不準三恪臣屬兼任漢官。
唉，給別人開拓眼界，真的很好玩。
當時的官員身兼兩職，即是劉協的漢臣，也是曹家和_圖_書的魏臣，這才是曹丕篡漢的重要過渡方式。
否則今後的江東聽誰的？
「孝起先生多禮了，快入座，嘗嘗我這新作的麵包。」
田信已用布巾擦手，拿起陳震帶來的竹簡翻閱，看是江東的資料，也就不怎麼在意，重新合攏，握著竹簡指向北方：「此物，來之不易。」
現在張溫答應朝廷的征拜，就看朝廷怎麼處理張溫的身份，是定義為陳國臣子兼任漢官，還是革除張溫的陳國臣子身份。
陳震接住拔掉瓶塞，嗅了嗅，又合上瓶塞，拿起瓷瓶輕輕搖晃，將瓶內殘存少許果渣混合均勻，才倒一杯小飲一口，是酸甜可口的梅子酒。
陳震本就是個自來熟，好人緣的人，自己又拿麵包片，這回夾了一片半透明的梨子牙，細細品嘗：「陳公，此物如何造就？」
思維落定，田信迎陳震至涼亭，陳震拱手笑呵呵施禮：「外臣拜見陳公。」
可今後生活中，這些人不約束自己的言行，稍有不慎就會觸碰漢律，到時候再收拾，也不算太遲。
自己呢，已經不是漢臣，是漢之賓客。
陳震笑呵呵打趣一聲，收斂笑容：「陳公，丞相約在二月南渡瀘水，約在四月左右能定南中。觀今局勢，北伐難以施行？」
田信默默思索著，總覺和_圖_書得漢律滿是漏洞，只要自己拳頭硬，有開口說話的權力，自己就有狡辯的機會。
江東要投降，徐祚、張溫、陸議、虞世方都將成為鞏固江東的重要支柱；因為北府勢大的原因，不可能在放任這些人、家族回江東。
高層都是有功的，哪怕冷落閑置，該有的待遇不能少；中層是實際動手的人，可也是聽命於人，而非自身原因。
只能怪孫權沒本事，沒撐到北府東征，到時候大軍出征，肯是要見血的。
「實不相瞞，我平生所願，大概就是親友無病無災，各有職業生計，偶爾小聚，只談論美食、趣聞。而非討論什麼兵戎殺戮。」
對此田信只是點頭表示理解，這是為了讓劉備安心，之前自己還有這種想法，可現在已經沒了。
「要有鄧國小麥，經過水磨細細研磨成粉，取其最精細者為妙。其後，要取臨沮乳酪、酥油以成表皮焦色；之後要取廣州蔗糖，混合益州細鹽，以及我家酵母，再經過我這雙手揉制半小時，烘烤而成。」
「若我為帥，取關中易如反掌。我所慮者，河北也；我所欲者，厚積薄發，以迅雷之勢連擊關中、河北，使河北之眾無有喘息之機。」
做好種種後勤準備，關中打一場決定性勝利，不給魏國喘息、和-圖-書回氣的時間，直接再一場河北之戰，一舉消滅魏國。
享用清甜新蜜，田通道：「江東士族雖為孫權所戮，如今所留皆孫氏固臣。以我度之，朝廷必有盡遷江東大族、豪強充實荊州之意。如此一舉肅清殘留，可保東南百年太平。今朝廷以廷尉屢次象徵，卿可有意乎？」
陳震聽著，順著田信思路，想了想就說：「若是天下太平，以外臣資質，倒也能做巡街小吏。陳公每日做所美食，可能請我享用？」
建業城中發生的動亂，雖然各有說辭，可仔細推敲有著各種自相矛盾的地方。
張溫說著長舒一口氣，餘光察覺遠處有人走來，扭頭去看：「逝者已逝，再誅連無辜，臣不忍也。」
「你若能使我不受遊俠侵擾，請先生吃些美食算的了什麼？」
張溫眉宇間或有厲色，也有釋然，悵然之意，神情複雜：「臣本恨孫權及其支黨，今朝廷欲授我生殺大權，可又遲疑，不忍誅連。」
能統籌、有信心做到這一切的，也只有自己有八成的可能性。失敗的兩成，一成是魏軍高水準發揮；一成是友軍拖後腿。
陳震聽著，嘴上不停，各種果醬都蘸著吃了一遍，略作思考，恍然說道：「能使陳公烹制，這必然是太平之物。今後天下太平，眾人才有和圖書口福呀。」
張溫戴斗笠垂紗遮擋面目，見田信在蜂群環繞下取出一板新蜜，暗暗著急。
張溫不時長吁短嘆，眨著濕潤眼睛，良久才愴然做笑：「只恨孫權無能，為群臣裹挾，就這般輕易求降。」
田信也繼續吃麵包片，不無感慨說：「這的確是太平之物，只有天下太平，百姓富饒，為滿口腹之慾，才能靜心揉制、烘烤麵包，全家聚餐享用。」
哪怕投奔魏國，江東請降，也不能大肆清洗，這是做人，執政的道德底線。
田信頗有成就感，從食盒裡取一塊四四方方，烤的表皮金燦燦，冷卻密封又軟化的麵包，又抽出青冥劍，切割成均勻麵包片。
「三年……恐陛下不願等待。」
所以自身武藝要時刻雕琢，軍隊影響力也不能拋棄，寧肯成為最大的國之腫瘤，哪怕成為腎結石，也好過被朝廷溶解、消化、吸收。
陳震至麥城時，田信正與張溫巡視蜂場。
怪誰？
田信說完，陳震猶豫再三，微微搖頭：「陳公高論，然朝廷大計，欲先得關隴，不願拖延生變。」
田信端起茶碗小飲一口冰涼的茶水，遠眺天際遠處飄來的雲層：「欲平天下，只剩下關中、河北兩戰。我以為，三年後北伐為妙。」
「惠恕既然答應，我也省去許多麻煩。」
陳震追問和_圖_書：「以陳公為帥，明年北伐，可能收復關隴？」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陳公真乃同道中人。」
田信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說：「此事雖痛快，卻會玷污名聲，為外人詬病。卿若能忍，還是由朝廷另擇能人前往江東處置。」
對，拳頭硬，法無禁止即為許可；拳頭不硬，法無許可即為禁止。
帶了一板蜜與張溫到一側涼亭里享用，用拉絲效果、萱軟的麵包片裹一層新蜜，送到嘴裏越嚼越香，再飲一口清甜泉水，蜜的甜味沁人心脾。
「這麼說，外臣要豢養、勾結一些輕俠，否則公上這美食佳肴，我實難入手。」
田信感慨一聲，仇恨就在那裡，張溫能跳出仇恨的漩渦，實屬自己意外之事。
碟中有各種醬，他做演示，陳震也挽起袖子學著塗抹果醬，柔韌、虛軟的麵包片拿在手裡，就有一種應該很好吃的感覺。
起身送別張溫，下次見面，張溫名義上將是大漢的廷尉卿，是大漢九卿之一。
「是，滿伯寧做了一件好事。」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卿有此心，我無慮矣。」
以後想吃這麼好的東西……抱歉，獨門技藝概不外授。
「若是天下太平，與妻兒在京都繁華之所，開一座面點商鋪，買賣麵食，偶爾與鄰里小酌，也是一番暢事。」
怎麼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