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可是中原的皇帝不是說『自古皆貴中華賤夷狄，朕獨愛之如一』么？我們又不會攪鬧別人，只求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大唐皇帝胸襟如海，應該會容得下我們的吧？」

金晨嘆了一聲，道：「我原本以為，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銀月，會同我是一樣的心思。可是這次回來，我忽然發覺——」金晨苦笑了一聲，沒有繼續往下說了。

金晨猛點頭，道：「侯爺，可以嗎？我知道你很有錢，我們祖輩在這裏經營，也攢下了不少金銀財寶，應當是夠我們的花銷了，你幫我們買一塊地方給我們生活，我們肯定不會騷擾到任何人的，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任何稅收我們都願意繳納，可以嗎？」

「按你這個說法，你們正是應該投向西突厥才是，為什麼你卻不願意呢？」

金晨笑了笑，道：「侯爺，我們這邊的叫法與中原不太一樣，我們的父親，就是中原所稱的母親。」

金晨低頭瞧了瞧他，見hetubook.com.com他又不出聲了，便繼續自己的話題：「侯爺，你就不好奇，我為何千方百計的要把你騙過來么？」

「真的沒有。」金晨解釋道：「我們都只有『父親』，沒有母親。我們的族人，到了適齡生育的時候，就會在晚間去往神泉邊的篝火旁，若是看見了心儀的對象，就——」金晨停頓了一下，繼續道：「……直到懷孕為止，所以，我們都不知道『父親』是誰。」

李牧驚呆了，這風俗倒是夠猛的呀！後世所謂的自由戀愛，也沒有這麼自由的。他下意識問道：「那你……」

「不好奇。」李牧把話噎了回去，又道：「再重申一下，你不僅是騙了我，你又綁架了我，這倆加在一起，我是不會原諒你的，所以無論你跟我說什麼，我都不會管。」

金晨在長安待了那麼久，對中原與隱族風俗之間的差異自然是明白的，能聽明白李牧的意思，羞惱道：「我又沒想生育孩子，htｔps://ｗｗw.ｈｅｔｕbｏok.cｏｍ•coｍ怎麼會在晚上去神泉，侯爺，你莫不是在譏諷我么？」

「突厥人遊牧為生，生性殘暴。我們的族人少，又大部分都是女子，投向西突厥，還不都成了西突厥的奴隸么？族人怎麼延續下去？」

李牧仰頭等著，攥緊了拳頭，打算等梯子放下來，自己爬上去的瞬間，就給金晨一拳打暈她，然後趁機逃走。

李牧暗自撇嘴，老子會信了你的邪？求人的時候，都是怎麼好聽怎麼說。但到了真章的時候，你還不是把我綁架來了？可是如今身在屋檐下，沒得辦法，為了逃出生天，還是先答應下來，出了這座地牢，再作計較吧。

金晨搖搖頭，道：「沒有，至少我們金氏不會。但是不可否認，族中有人是這樣的想法。畢竟我們距離西突厥更近，而距離長安卻太遠了。西突厥的騎兵在西域無可匹敵，我們的族人，全部都加在一起，也不到萬人，如何能夠抵擋？」

「真的？www•heｔｕbook.ｃｏｍ.ｃoｍ」李牧狐疑道：「你會放我走？我可不是一個大度的人，你放我走了，就不怕我報復么？別看你們這兒離大唐遠，但若是我要報仇，叫來幾萬兵馬蕩平此處，也不是難事兒！」

不過，如果是眼下的大唐，似乎也有可能。畢竟隋末大亂死了那麼多人，中原也急需人口填充。一萬多人雖然不多，但也是人啊，只是這母系氏族的規矩，估計是沒人能接受得了。但若她們肯放棄，像中原人一樣生活，李世民應該會接納她們的。

李牧瞪大眼睛，道：「此言當真？這麼說，你們也倒向了西突厥？」

金晨苦笑一聲，道：「是啊，你那麼恨我，又怎麼會幫我……但我還是要說，你聽我說完，我就放你走。」

一邊是不拿女人當人的西突厥，一邊是把女人當人的大唐，兩相比較，好像還是大唐好一點。

「哦。」李牧一副『我信了』的語氣，戲謔地問道：「那你們的『母親』呢？」

李牧微微皺起眉頭，他和_圖_書敏銳地發現了金晨話語中的漏洞，道：「你在撒謊吧？我聽人說過，你們駱駝谷是女人當家做主的，你這個教主是女人，那個大祭司也是女人，怎麼銀月的父親就是族長了？哈，露餡兒了吧！」

李牧細琢磨也是，突厥人以武力為尊，沒有地位的女人在突厥人的世界里如牲畜一般，可做交易品，怎麼也不肯允許一個母系氏族的部落存在於他們之間的。

「我可沒那麼無聊……」李牧撇了下嘴說道。

李牧清了下嗓子，道：「此事得細細的規劃研究，不是我一說你一聽就能定下來的，這樣吧，我琢磨琢磨，你先放我出去。」

但又一琢磨，還是不對，道：「西突厥容不下你們，大唐就能容得下你們了？也不盡然吧，以女子為尊，不成立家庭，跟中原的風俗也是大為迥異啊！」

「所以你把我帶到這裏，是想我帶你的族人去大唐？」

「沒有？」李牧生氣了，道：「如此敷衍我，你還指望我幫忙？」

金晨重重嘆息：「只怕等侯ｈtｔｐs://ｍ•ｈeｔubook•com.com爺調集兵馬過來，我已經死了……高昌勾結西突厥，欲做西突厥東進的先鋒。去長安覲見，其實是探聽虛實的。我把你帶到這裏，你的義弟誤以為是高昌派我們把你劫走，調集了定襄的駐軍去攻打高昌城。高昌國主鞠文泰以為事情敗露，已經決心徹底倒向西突厥，去往西突厥的信使昨天剛過去，算日程，最多也就三五天，西突厥的前鋒就會來到。」

「好！」金晨不疑有他，從懷裡拿出鑰匙，便要打開天窗的鎖，把梯子放下去讓李牧出來。

「——」李牧都聽傻了，他現在明白那句『女人都是水做的』是什麼意思了，眼前這個女人，她不但身體是水做的，她的腦漿子恐怕也都是水做的，這種話很明顯就是場面話，李世民是大唐的皇帝，他怎麼可能愛突厥人如大唐人一樣啊，這都能信？

李牧有點能理解金晨的想法了，她未必是相信了大唐的皇帝，而是她在看過長安城中人的生活之後，相比西突厥的風俗，兩害取其輕的權益之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