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二節 覲見

她偷偷返回了撒克遜王國,避開家族成員的耳目,悄悄在沿海港口城市經營著忘憂粉生意,獲利巨多。此後,就是伊麗莎白與多賽特郡守布萊克男爵之間的故事,老男爵幫助她得到爵位,趕走了所有的覬覦者。
泥鰍應該是所有被盜物種當中最普通的。但你得明白,國王和寵妃總是喜歡在樹林和溪畔逗留,感情熱烈的時候他們會很親密。湖水如此清澈,尤其是炎熱的夏天,激烈運動過後在水中暢遊是一件美事。貴人身上的一切都很珍貴,包括滲出皮膚表面的汗液和污垢,說不定還有來自國王本人尚未擦抹乾凈,隨著湖水浸沒漂蕩的無數子孫……總之,這個園子里所有的一切都很貴!很貴!很貴!
平民就該有個平民的樣子,他們必須老老實實待在外面,而不是捉兔子逮鳥撒網捕魚,然後在獵物表面抹上鹽和辣椒,在旺火上燒烤。
「這份產業太龐大了。不誇張地說,這是一台真正的黃金機器。」伊麗莎白直言不諱:「我經營的時間不長,卻有著驚人的利潤。」
你以為那是普通的兔子嗎?你見過渾身潔白沒有半根雜毛,眼睛是琥珀色,只會老老實實嚼白香草卻從不啃胡蘿蔔的兔子?這是皇家動物園花了幾十年功夫雜交出來的特殊品種,整個園區總共才六百多隻,在偷獵者大肆捕殺下前前後後損失了一大半,剩下的家族成員被嚇壞了,它們躲在地洞和草窩裡瑟瑟發抖,就連國王本人親自駕臨,也決計不會像從前那樣從藏身地跑出來,從主人手裡討要喜歡的食物。
幾天後,撒克遜王國首都,倫敦。
這是初次覲見國王必不可少的禮儀。但只要得到允許,以後出入王宮就用不著這麼辛苦。從宮門至內殿這段距離可以乘車(男士可選擇騎馬),實際步行的距離很短,只有數百米。
伊麗莎白目光移動,用清澈的眼睛與勞倫特hetubook.com.com對視,禮貌地笑道:「這隻是一部分原因。實際上,我得到忘憂粉這項生意,完全出於偶然。」
王座旁邊的椅子上坐著另外一位老人,他顯得更瘦一些,卻給人以清雋的感覺。高挺的鼻子非常突出,眼裡透射出令人印象深刻的精明,感覺屬於固執且難以說服的那種類型。
這是專屬於國王的產業,嚴禁平民進入。總數多達兩千人的衛隊在這裏日夜巡邏,卻總有一些骯髒的窮鬼抓住時機鑽空子偷偷溜進來,從國王的私人領地上捉走野兔,逮住野雞,甚至還有膽大包天的傢伙帶著漁網在人工湖裡大肆捕撈,把可憐的鯉魚家族一網打盡,就連滑溜溜的泥鰍都不肯放過。
高跟鞋是所有女性覲見者的必備品。曳地長裙是晚會上的標準裝束,日常覲見卻用不上。為了便於活動,裙擺不能太低,通常在足踝位置即可。「鞋跟高度不能低於十厘米」這條怪異的規定據說是第四代國王制訂,天知道這究竟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惡趣味。但必須承認,絕大部分男士都認為這規矩合乎邏輯,尤其是女性足弓被繃緊挺直,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都有一種令人浮想聯翩的美。
「謝謝!聖主一直關愛著每一位信徒。」主教臉上露出慈祥的微笑:「讓我們干一杯,為了聖主,也為了你的虔誠。」
撒克遜王國鼓勵探索,只要發現新的島嶼或大陸,視面積大小,可以獲得全部或部分擁有權。
良久,國王抬起頭,視線從文件表面移到伊麗莎白臉上,沿著她周身上上下下看了很久,慈祥溫和的笑容里透出詢問成分:「作為王國統治者,我感覺你感慨的行為。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吃不飽肚子才這樣做……哼!鬼才相信這種無聊的謊話。
伊麗莎白無疑是個幸運兒,她發現了一個小島,島上有和*圖*書很多土著,他們吸食一種特殊的植物。伊麗莎白幼年時代曾經從家庭教師那裡學過藥劑學,她成功提煉出一種白色粉末,將其命名為「忘憂粉」。
國王微微頷首。
從宮外一直走到這裏,大約兩公里的距離,不能騎馬或乘車,只能步行。
這個美麗的女人就這樣拱手讓出……實在不符合邏輯。
伊麗莎白雙手提起裙角,深深吸了口氣,彎下腰,分別朝著他們行屈膝禮。
爵位晉封令就是其中之一,作用僅限於新王即位時期仍然保有爵位的貴族。以艾爾普索家族為例,如果正處於伯爵至子爵的下滑期,那麼按照新的晉封許可,就能保住伯爵封號,延續至下一代。
王宮坐落在城市東南面,背靠著佔地面積超過二十平方公里的皇家園林。這裡是一片與鬧市區毗鄰的寧靜處所,生長著高大的橡樹和山毛櫸,地表是柔軟綿密的人工草坪。溪流從堆砌成景觀的岩石上流過,修建過的灌木開著花,一切都那麼令人心曠神怡。
「這是我父親的意思,我只是在完成他的遺願。」伊麗莎白不慌不忙地說:「他在世的時候深感聖恩,如果不是陛下您簽署爵位晉封令,家父也不可能順利繼承伯爵之位,更不可能讓我成為他的繼承人。」
……
「好的。」
……
一個是國王喬治,一個是王國財政大臣勞倫特,他們是掌控這個國家命脈,絕對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伊麗莎白打開手袋,這東西入宮的時候檢查過,確定不屬於武器,也沒有隱藏任何能對國王構成威脅的物件。她拿出一份捲成筒狀表面用緞帶系著的文件,雙手分別托住文件兩端,恭恭敬敬遞到國王面前。
說實話她根本不相信國王說的這些。按照慣例,國王的確要接見所有獲得晉封的貴族。這是一種權力交接與效忠的儀式。全國各地有著太多的貴族,國王根本不可能記住和*圖*書那麼多人,更何況自己的父親無權無勢,屬於貴族圈裡的窮鬼。
爵位晉封令是幾十年前自己剛即位時簽發的一項特殊法令。按照慣例,貴族擁有爵位繼承權,但這種繼承並非永久,會隨著家族成員不斷出生而削弱。以伯爵為例,如果沒有受到嘉獎,或者為王國做出特殊貢獻,那麼每兩代削一級,子爵、男爵、爵士……家族將變得沒落,貴族也會變成平民。
還有那些看似普通的魚,其實是經過改良育種的錦鯉。
財政大臣是個務實的人,他對禮儀敘舊之類的事情毫無興趣,直截了當道:「艾爾普索伯爵,我和陛下都看過你的來信。這件事情有些複雜,我們想聽聽你當面陳述。」
野雞就更不用說了。那是上主之國一百多年前當做禮物送給王室的花翎藍冠孔雀。千萬不要懷疑,那的確是孔雀,只是體型遠不如文明時代那麼大,因為變異和馴化,它變得很嬌小,只有原生體的三分之二。這種鳥最大的特徵是羽毛華麗,有著長達兩米的漂亮尾羽,尤其在陽光照射下,顏色變化多端,更難得的是性情溫順。它們被散養在這片林地里,無憂無慮自由生活,只要一點干玉米或麥粒,它們就會翹起尾巴,向你展示最美麗的一面。
伊麗莎白保持著得體的微笑。
旁邊,財政大臣同樣用充滿疑惑的眼睛盯著她。
接下來,是一個頗為精彩,繪聲繪色的故事。
接見廳大而空曠,擺設的傢具不多,四周牆壁掛著名畫,以及來自上主之國的華貴絨毯。牆上貼著金子,窗戶角度經過設計,照進來的陽光通過特殊角度折射在天花板聚光鏡上,以柔和光線散射開來,不會產生令人不適的光刺感。
來自夢中的記憶並非野蠻人獨有,南方白人也不例外。在這件事情上,雙方有著極其獨特的共同點,那就是把所有解釋權歸於虛無縹緲的神。北方蠻族認為和_圖_書這是神靈的指引,南方白人覺得這是一種神跡,是聖主以夢的方式向自己傳遞信息。比如某人是惡人,某地會出現某物,一些特殊的東西可以按照夢中「看到」的場景和流程製作出來等等。
伊麗莎白在天浩那裡接受過特殊形體訓練,其中有一項就是穿高跟鞋。
財政大臣勞倫特之前已經看過這份文件,上面留有他的親筆簽名。國王看得很仔細,勞倫特卻神情凝重。他掌控王國財政大權,對數字非常敏感。勞倫特很清楚一個金鎊代表的意義,及其價值。前後兩份文件涉及的股份均為百分之四十,折算成金鎊就是兩百萬以上。
伊麗莎白在近侍帶領下走進王宮接待間的時候,只覺得腳有些生疼。
想歸想,卻不能把真實想法顯露出來。伊麗莎白再次朝著國王喬治行禮,她的聲音很動聽:「多謝陛下。」
地名是夢中場景現實化的典型例子。歷史上的倫敦早已消失,真正的英倫三島因為地殼運動產生摺疊性擠壓,伴隨著從地底噴發出的熾熱岩漿沉入海底。大本鍾灰飛煙滅,倫敦橋垮得不能再垮,無數人擠破腦袋也想要進去的三一學院變成了無形墓園……關於文明世界的所有事情只能以信息的方式保存下來。基因記憶雖不完整,卻是最佳信息載體。憑著這些斷斷續續的破碎記憶,撒克遜王國的先人們傳承了古老儀式——他們在選中的地塊插上一根樹枝(當時的科技無法造出劍),在渾噩與懵懂之中確定這個地方叫做倫敦。
這是一大筆錢,相當於撒克遜王國好幾個郡的年度繳納稅額,用「天文數字」來形容也絕不為過。
伊麗莎白用動聽的嗓音述說著家族內亂,成員們為了爭奪繼承權對自己肆意迫害,為了避難,她在忠心僕人的保護下逃離莊園,依靠之前的積蓄買了一艘船,雇傭水手下海,想要尋找一塊屬於自己的領地。
這些話說的很m.hetubook.com.com感人,傑瑟力特主教也被感染,雖有懷疑,卻被拿在手中的文件不斷抹消,前思後想,終於確定這不是針對自己的一個陷阱。
一個頭髮半百的老人坐在王座上。因為不是正式接見,穿著也較為隨便,不是那種掛著勳章和綬帶的禮服,只是一件做工精美的藍色上衣。緊身褲是王室和貴族的必備品,有著極好的彈性,鑲嵌著珠寶和白銀的鞋子後跟高達八厘米,區別在於不像伊麗莎白那樣是尖細型,而是經過修飾和打磨,成塊的木頭。
他留著短短的鬍鬚,修剪整齊,穿著打扮包括頭髮均是一絲不苟,看上去氣度不凡。
一般來說,新國王即位的時候,都會頒布一些對民眾和貴族頗為有利的法令。比如大赦免令、臨時節日增加法令、針對特殊行業和區域的免稅令……這樣做是出於收買人心,讓民眾感受到來自新王的關懷。當然,這些法令都是短期行為,無法持久,更不會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下來。
與之前送給傑瑟力特大主教的一樣,這也是一份股權轉讓證書。
在這裏,必須尊崇國王本人制訂的規矩。尤其是禮儀和著裝,一定要符合自己的身份。
財政大臣仍然皺著眉頭,這樣的解釋不足以令他解惑:「就因為你父親的一句遺囑,真是這樣嗎?」
這絕對不是笑話,在過去的五年裡,巡邏隊總共抓住十六個偷偷溜進來的平民。儘管這些小偷無一例外都說自己「實在是餓得沒辦法才做這種事」,忠誠於國王的法官仍然堅定不移將他們判決了斬首之刑。開什麼玩笑,王室尊嚴不容褻瀆,何況這些該死的混蛋從園子里捕捉的動物都是稀有品種。
這樣的解釋倒也合乎邏輯。
「你就是伊麗莎白?」國王在微笑,他給人的感覺很溫和,是一位真正的慈祥長者:「艾爾普索……我想起來了,很多年前,在晉封儀式上我見過你的父親,他……嗯,是一位真正的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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