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咸。」李崢自信地接過碗，「您今天豆腐和香菜給的不少，不多來點滷汁，就不夠味了。」
只見女孩輕輕一咬，在皮上咬出一個缺口后，只「吸溜」一聲，便將美味的湯汁吸了個乾淨。
這第一句就給人問呆了。
有些傳承，才剛剛開始。
「想提高競賽成績的，咱就做題講題，咱薊大最不缺的就是競賽冠軍，由他們來給你們講比任何老師都管用，我一個個都幫你們拽過來。」
下面又有一學生問道：「學長，那我們見到他，是不是應該叫解教授？」
設調味料總量為Z毫升。
陸陽說完這些話，突然有種長大了的感覺。
「時間和資源都有限，兩條路咱們只能走一條，少數服從多數。」
李崢舒舒服服吃下一勺后，美滋滋地抿了抿嘴，接著稍微端詳，又穩穩地舀出了下一勺。
攤主只聽聲音，便知道是誰了，笑著搖了搖頭，抽出了她指定的那一籠包子：「新蒸的，放心吧，再來一碗豆漿？」
就是這樣，湯包的核心是湯，而非包。
攤主看著那一勺豆腐腦，不禁信服點頭。
這就是薊大么？隨便出來一個人都這水平？
「好好好……漂亮了，漂亮到認不出了。」
「來嘛來嘛。」李崢反過頭拉起了沈一雲，「別放棄自己，加油，努力，要堅強。」
李崢和沈一雲一路朝東門走去，閑聊過近況后，他才得知原來IChO決賽已經結束了，閉幕式大概在薊京時間今天下午4點左右開始，揭曉排名。
攤主盛了一杯豆漿，對這個女孩，同樣滿懷敬佩。
解其紛。
「哈哈哈。」攤主笑道，「人家不好意思說你變胖了嘛，胖了好看。」
想不到，這位面熟的小夥子，年紀輕輕，已經是一位老豆腐腦食客了。
對灌湯包來說，破掉，是一種毀滅性的體驗，不亞於考試的時候圓珠筆填答題卡帶來的毀滅。
「李崢？」圓臉女孩驚道，「你怎麼又……」
遙想昔日，別說薊大，連科大、理工大自己都不太敢想，與林逾靜這樣的人相比，更是身處兩個世界，互相連看都看不到。
但還是有三五人反應過來，和_圖_書高高舉起了手，包括祁英男在內。
物院大院里，李崢獨自坐在一個石凳上，倒也沒急著走。
「下面，想接近物理學真相的請舉手，想提高成績的別動彈就行了。」
「靠，才這麼幾天就不認識了？」沈一雲擦了把嘴罵道，「白眼狼！」
下面就是最關鍵的一步了。
二來，也是讓湯包內的油脂與肉餡混合均勻，免得湯汁太膩。
調味料的厚度也剛好減少了一半。
難道，是因為那個么？
攤主並不知道，這句話讓他永遠失去了一位硬核食客。
這次有七八人不太肯定地舉起了手，祁英男的手則始終沒有放下。
「這個……科研這種事是要熬的……而且有運氣成分。」陸陽尷尬道，「不過請大家放心，解老師對競賽的理解一定是本校最好的，這次集訓能請到他不容易。」
陸陽就很無辜了，集訓開幕講話什麼的本來是副院長的事情，現在推來推去，只能讓他一個普通學生來了。
須知，豆腐腦的每一勺都是有講究的，要平均分配調味料。
「哈，您都記住啦。」女孩笑盈盈地接過包子，運到了李崢背後的桌前。
「我？」沈一雲一眯眼，「嗨呀，夸人變漂亮了就直說嘛~~~」
「不是……我記性很好的，是你的問題。」
「這個……他本人不太喜歡教授這個稱謂，還是叫老師吧，其實叫他名字也沒關係，他不介意的。」陸陽拍了拍手道，「好了，下面我說幾點要注意的地方……」
「不是……一公里可以嗎……」
「別……別……你回去吧，ICHO什麼的不看啦。」
他的每一勺，在攤主眼裡，都是那麼的完美無瑕。
「哦？」攤主這便為李崢續了多半勺，輕笑道，「小夥子，不怕咸么？」
至於這抖幾抖，一來，是讓灌湯包底部黏在籠屜上的部分稍微鬆動些許，降低一會兒夾起包子時的「破皮率」。
差五分九點，省隊集訓簽到完成。
全班驚詫。
「別想了，沒啥意思。」解其紛拍了拍李崢的肩膀，「真喜歡，就去國外吧，IPhO是個好機會。」
如果是早就熟了，
和圖書放在上面保溫的包子，時間久了，包子皮很可能會與籠屜沾在一起，那樣夾起來的時候會破掉。
「比如？」
這可不是慌亂，而是追求極限的品味時間。
而此時的李崢，就是這個極限的挑戰者。
「所以啊，要不要一起看直播？」沈一雲問道。
「行吧，我知道了。」解其紛也沒什麼多餘的表情，一躍跳下講台，沖陸陽道，「你組織一下，9點30基礎教學實驗室集合，我出去拎倆物競實驗冠軍去。」
對全班學生，說謊話連眼睛都不帶眨的，不知不覺我已經這麼成熟了么？
「……」
設豆腐腦總量為X立方厘米，需要Y勺吃完，且每勺舀出的大小近似。
最簡單的一條——一定要吃新蒸的。
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
攤主見李崢面熟，也便把豆腐腦盛得滿了一些，多撒了些香菜。
但這並不妨礙人類追求完美。
寫完后，扔下粉筆點著黑板道。
攤主滿懷疑慮地看著圓臉女孩夾起了第七個包子。
一通解釋過後，舉手的只剩下兩個人了，比第一次還少。
如果只剩調味料，那之前的體驗也便不極致了。
來了！
但，這樣「倒湯入勺」的吃法，卻並非最完美的。
「我英語不好。」解其紛煞有介事點了點頭，「最TM煩英語了。」
一個祁英男，還有一個低年級的旁聽生。
解老師樓道里抽完最後一支煙后，踩著點兒進了教室，一路誰也沒看，悶頭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筆寫下三個歪歪斜斜的大字——
吩咐完畢后，他便插著兜往教室外走去，期間已經掏出煙叼進嘴裏了。
嗡隆隆！
就好比說，1厘米這個長度是抽象的，雖然無法分毫不差的達到，但人類可以不斷地提高精度，越來越接近這個準確度的極限。
見攤主收攤，這一男一女也加快了吃早點的節奏，幾乎同時交上了碗。
而真正的老食客，一勺子下去，一定是整塊的豆腐，外加剛剛好的鹵和辣油。
班裡人雖然搞不懂這位老師，但如果真能請來實驗冠軍進行輔導，僅對競賽而言，肯定比多數大學老師都管用hetubook.com.com。
圓臉女孩夾了湯包，並未急著入口，而是放在了勺子里，輕輕戳了一個小洞，接著夾起包子，任湯汁流滿一勺，這才將勺送到嘴邊，輕輕吹了吹，最後抿嘴吸凈。
一個學生迫不及待問道：「既然解老師成名這麼早，現在一定有不少成果了吧？」
轉眼，半碗豆腐腦吃完，攤主看著碗里的狀況，已然瞪起了眼。
唉，沒辦法，為了保研，硬著頭皮上吧。
吃到最後如果只剩下白豆腐，那就沒了味道。
「呼……」女孩露出了圓滿的表情，品夠湯汁后，才將剩餘的包子塞入口中。
陸陽就此走到講台前，嘆了口氣說道：「對不住大家，解老師比較有個性，但他其實是我國第一個IPhO冠軍，當時才16歲，之所以沒得滿分，是因為他英語太差了，沒讀懂題。」
英雄，此時才狹路相逢。
攤主嘴角微揚。
「開什麼玩笑？那連前戲都不算，五公里沒那麼難的，一開始確實有瀕死的感覺，但習慣了就可以遊離于生死邊緣了。」
因此，精明的老灌湯包食客，一定提前觀察好廚子的排籠手法，鎖定好最新的那一籠包子，在剛好蒸熟的時候截胡。
……
那麼，每勺對應的，則是X/Y立方厘米的豆腐腦，以及Z/Y毫升的調味料。
李崢這邊，端著豆腐腦坐定，點上些許辣油，拿起勺子，慢條斯理地舀出一整塊半辣半不辣的區域。
「行，我知道了。」解其紛接著問道，「誰想提高競賽成績，舉一下手。」
正要遞向李崢，李崢突然抬手道：「再來2/3勺滷汁，多謝。」
「……」沈一雲退了一下。
「想接近物理學真相的，實驗培訓部分我會帶你們參觀真實的科研級實驗室，有機會的話還能上個手，理論部分我會給你們講前沿知識。」
果不其然，女孩抖了幾抖后，夾著包頭穩穩一抬，便將整個湯包夾起，沒漏一滴。
哼，這小子的造詣，比想像中的還要高深。
李崢皺眉扭頭，解其紛正好掐了煙，插兜坐在了李崢身旁。
這裏，就展現出吃豆腐腦的水平了。
遐想之間，一股烤煙味和*圖*書兒飄了過來。
「湯包，最下面的一屜，謝謝。」
說來簡單，沒個十幾年的功夫，休想真做到每一勺都平均分配。
想做到完美分配，勢必要引入微積分和極限。
「嗯……」李崢懷疑地點了點頭。
「看清楚了啊，其中的其，紛爭的紛，別給我寫成劉繼芬的芬。」
這樣的失算，是不該出現在老早點攤上的。
攤主一方面頗為慚愧，另一方面，再望向李崢，不禁肅然起敬。
不知道，真上大學的時候，會是怎樣的狀態。
非說的話，這是個數學問題。
可若是等待其自然冷卻，便又多了湯包黏在籠底破包的風險。
正所謂大老遠的，來都來了，就算只呼吸一下物理的空氣，也是極好的。
若是一口塞進口中咀嚼，反倒是主謂顛倒，流失了湯包的精髓。
李崢聞言直接站起了身：「如果真是這樣，解老師您為什麼不出國？」
再加上香菜和辣油的不確定性。
這指點還真是簡潔啊。
「五公里跑。」
「李崢是吧。」解其紛指著教學樓笑道，「你仰望它的時候，只能看到上面露給你的那一面，就會想像的特別神聖美好，什麼時候你真登上去了，就該見識到什麼叫一片骯髒了。」
沈一雲臉色一獰，拉著李崢便走了。
離開物院，李崢準備走的時候，剛好路過之前化學省隊集訓時經常光顧的早點攤，想著他家豆腐腦還挺好吃的，便溜達過去要上了一碗。
攤主這才注意到，原來是放調味料的量已經形成了習慣，明明多給了人家豆腐，卻忘記配上相應的滷汁。
而如今，自己已真真正正坐在了這裏，距離最宏大的目標，也不過咫尺之遙。
「你是……」李崢卻看了女孩很久，才有些畏縮地說道，「沈……沈學姐？」
女孩顯然是知道的。
之前沒有這麼吃，只是因為太燙了，需要倒進勺子，吹一吹才可以。
第七個開始吸，基本就是最佳解決方案了。
正驚嘆間，一個戴眼鏡的圓臉女孩走到攤前，打量起蒸鍋上堆得老高的包子籠。
看著百年來的事物，在薊大的校園裡後繼有人，攤主欣慰一笑，收拾起攤位。
「？」和-圖-書李崢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考慮到對方是薊大老師，也不好當面駁斥。
一方面，想讓味道均勻，就要適當攪拌。
這才是最完美的吃法。
可即便做到了完美計算，卻還要面對人類目測的不準確性，與人類雙手的不穩定性。
臨近收攤，也沒什麼客人，攤主便頗有興緻地打量起了這位年輕的老食客。
完美……太完美了……
……
有些傳統，早已被顛覆。
如果說那個小夥子是老豆腐腦，那這個女孩，就是老灌湯包。
這一次，她沒有往勺子里放，而是一仰頭，叼在嘴巴上。
「不會耽誤你工作學習么？」
稀稀落落的笑聲中，解其紛直接坐上了講台，像是聊天一樣沖一個班的人努了努嘴：「一共就七天，咱們也別浪費時間，這次集訓，我這裡有兩個路子，時間有限，只能選一條走。所以我先問一句，請問誰想接近物理學的真相？舉一下手。」
灌湯包的學問，並不比豆腐腦少。
「兩次都沒舉手的，你們幹嘛來了？」解其紛搖頭苦笑道，「行行行，我知道你們選擇困難，咱再重新來一次——」
豆腐腦的大小剛好減少了一半。
可以說，完美的吃豆腐腦，就像歐式幾何一樣，只存在於抽象理論之中，不可能真正實現。
「嗨，這還在『五一』假期呢~」沈一雲雙手拉著李崢道，「來吧來吧，不想看周成環史洋他們拿獎嗎？」
「哈哈，行了，你愛咋地咋地吧，不嘮叨了。」解其紛也起身朝外走去，走出七八步又突然回頭道，「學好數學，能學多好學多好，不僅是競賽，將來也很重要。」
可一旦攪拌，就會破壞豆腐的整體感，本來整塊潤滑的豆腐腦，會變得支離破碎，毫無口感。
「倒也……挺有意思……」李崢想了想說道，「不過時間還早，咱們閑著也沒事兒干，好久沒來薊大了，還是有些懷念一些事的。」
「你這話怎麼這麼不真誠？」
圓臉女孩交了錢，拿過豆漿，做到李崢身後的座位上，略顯心急地抽出了筷子，夾在一個邊緣的湯包的包子口，輕輕抖了幾抖。
就這麼吃了三五勺后，攤主已經露出了圓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