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啊，不是早說了沒有嘛。」
「五個我都能吃。」
「完全理解。」李崢再次點頭。
「啊這……」林茉茗慌了起來。
「今後，我可能會愛上這件事。」
「是的。」李崢抬手點了點桌子，嚴肅地看著胡海波，「具體到這件事，您需要一一告訴我。」
胡海波終於坐回了椅子。
想到這畢竟是一群大一新生，剛上手有點成績難免會四處招搖，胡海波當時倒也沒有更多的懷疑，只是想著要如何做出差異化，把那些掉落的肉屑拼接起來罷了。
這尼瑪還是人？！
「劉雨薇說你有。」
有些菌落，撞到了死胡同，那他們也就完了，窮極一生的短暫時光也來不及轉向。
「我理解您的憤怒。」李崢卻只平心靜氣攤了攤手，「不過您不覺得這話很難解釋么？如果沒看過，為什麼可以輕鬆說出我們的研究重點？」
林茉茗依然還在原地抽縮，還好常刻晴一直抱在懷裡哄。
「李崢，我知道你前途無量，我不想拿教授的身份壓你，但我也是個人，我不想再聽你說任何影響我情緒的話了。」胡海波說著，再次抬手請向門前，「體面些，你也是，我也是。」
「嘔……」常刻晴一陣作嘔。
撲！
「……」
「胡老師，如果去教務部能解決，我為什麼還來這裏呢。」李崢出於尊重，也不得不跟著起身，和聲細語壓了壓手，「胡老師，您先坐。」
他只是沒想到，在科研圈，這句話能屁的如此徹底。
好像在被什麼人蹂躪。
可惜了，不知道名字，不然鐵定報警了。
「所以。」李崢說著，也再次請向了胡海波身後的座椅，「胡老師，您可以先坐么？」
且一臉蠻橫，根本就是一個拳打生物，掀翻賭場，擊碎夢想的存在。
「！！！」林茉茗一急，趕緊上前抓去，「再哄一下下就好了啊！！」
李崢自己都要吐了。
「好，好，好，五個是吧。」李崢亮出二維碼就朝店面走去，「你給我表演一下，漏一滴油重吃。」
「是。」李崢能感覺到，自己的氣勢是怎麼都回不來了，只尷尬起身說道，「以上的內容，如果有學校官方的調查，希望您能如實說明。」
有些菌落，以為自己到達了一個肥沃的地方，卻不知那是有毒的養分，你越是汲取死的也就越快。
「有。」李崢關上門，一路走至桌前，看了看和*圖*書椅子，「我能坐么，胡老師？」
「給我時間考慮一下。」胡海波起身相送，「如你所說，事關一個人一生的前途，我需要時間再仔細回憶分析一下，明天給你答覆。」
按照他的描述，張善棟與吳越走後，劉雨薇堅持要單獨請教幾個生物學問題，但實際上，問出的都是很與李崢組課題高度相關的專業問題，像是親手操作過電鏡一樣，其專業程度令胡海波也有所動容。
「完全不介意。」
「好，我問你，你有沒有對我們以外的任何人吐露過實驗內容？」
「是聽說的，李崢，是聽說的。」胡海波抬手用力壓了壓，「你們組有很多人，化院也有很多人，我偶然聽到一些片片段段的事情，難道要像被審訊的犯人一樣一一交待么？」
「你……」胡海波使勁咽了口吐沫，「還有事么？」
周圍人的神色，就很怪了。
如此罪大惡極厚顏無恥之人！
「喂喂喂~~~」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很快飄了出來，「想到獎勵金怎麼花了嗎~~」
媽的，對靜靜都沒這麼哄過……
「稍等。」李崢卻是立刻將電話拍在桌上，撥了出去。
「那我就只能向媒體吐露我所知道的那部分了。」
「最後，我個人非常非常欣賞你的研究，也發信恭賀過周毅院長。我在這裏承認，在我的預想中，你們論文的確會有很長的發表周期，而我希望用同為薊大的信息優勢，搶在同行前挖掘一些你們沒有關注到的內容。說難聽點，就是把你們掉下的肉屑撿起來拼一拼，這裏的確有私心的成分，如果你介意，我願意道歉。」
「您也知道，現在才剛開始，今後這種曝光只會越來越多。」
咚咚咚。
「李崢的名字出現在哪裡，胡海波的名字就會出現在哪裡。」
到底誰，能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因為從表情……神態……哭的方式來看……
可笑的是，有資格搞科研的人，根本就不是賭徒，正相反，它們幾乎是最聰明，最排斥賭博的一批人。
李崢話罷，兩手一攤，也不再言語，只等答案。
「不不不，出去以後我就不會體面了，來這裏才是最後的體面。」李崢抿著嘴微微搖頭，「沒有任何實質證據的前提下，教務部是不會處理的。我可以拜託我的導師、院長，甚至是家人幫忙，但我不想給別人添亂，所以我就和圖書只能選擇自己來。」
但總有走運的菌落，他們真的能發現一片豐沛的新大陸，從而發展壯大，一生輝煌。
如果人生能重來，他一定不會再淪為賭徒。
「？！？！？！她騙人！！！」
「哦哦……沒事，自言自語了。」李崢搖頭一笑，「我不像您，胡老師，我做事不會計算也無意解釋，要麼不做，要麼做絕。不用理解我，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理解。」
一個節奏陌生的敲門聲打斷了胡海波的嘆息，他忙戴好眼鏡，把椅子往前挪了挪，將剛剛整理好的文件又展開擺在了桌前。
「沒事了……代我道歉。」李崢氣勢瞬間短了好多，糊弄幾句過後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這小姑娘，怎麼看都是失戀的樣子……
胡海波難免生疑，因此詢問劉雨薇是怎麼想到這些問題的，劉雨薇則回答信息來源於她的舍友，那個女孩同時也是李崢組的成員，每天都會聊一些實驗進展，都是公開的內容。
報警都不知道用什麼罪名好了。
胡海波有很多次想對自己的學生說，「別等到逃不出去了再想轉行」。
「哼！」林茉茗趕緊擦了擦眼角，瞥了眼拉麵店面，叉腰閉眼，「就這？連大腰子都沒有？」
「茉茗……我的錯……」
但他終是無法開口。
「絕對沒有，這種同行未發表的論文，除非是非常親近的人請我指導，不然擺在我面前我也不會看的，這個絕！對！沒！有！」胡海波像是遭受了莫名的欺辱一樣，使勁揮了下手，「你如果堅持這麼認為，那就去教務部舉報好了，說沒有，就是沒有。」
胡海波說過這些，已是日薄西山。
有些菌落，被火燒死。
在這猶豫的一瞬，他方才理解自己的老師，在七八年前的某一刻，曾露出的似曾相識的猶豫。
他們往往是在入行5年、10年後，方才發現自己原來並非在實驗室里。
林茉茗再也不想吃燒烤了。
那個男人他來了！
本科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所謂努力就能成功，純屬屁話。
「嘁……」李崢歪嘴一罵，「來個大腰子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啊。」
「就一下。」
「唉。」胡海波嘆了口氣，「劉雨薇。」
李崢說著，緩緩探身向前，逐漸放慢了語速。
「……」
胡海波理智上雖然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直覺使然，還是忍不住問道：「那是你……你和_圖_書家裡的……孩子？」
胡海波閱覽了學生們一天的實驗報告后，草草關上了電腦，摘下眼鏡，仰靠在椅背上捏起鼻根。
不只是生物，最好見到「科研」兩個字就敬而遠之。
「沒有意義，我拒絕。」胡海波扶案而起，又是抬手一揮向門口，「我所有的動機和心理活動都向你解釋過了，如果你依然堅持我有污點，去教務部，不必再與我談。」
「你在說什麼？」
咔！
「我堅持什麼？」
「嗯嗯！」
出了辦公室，李崢也不敢停留，一路騎車奔向了平常吃拉麵的那個餐廳。
「謝謝。」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他一定不會再選擇生物。
最恐怖，最旺盛，最帥氣的超級菌落。
這就是科研，一場窮盡一生精力的豪賭，而拚命努力，僅僅是這個賭場的門票罷了。
「如果你堅持，我會的。」
於是胡海波試探性反問了一些更簡單的生物學問題，劉雨薇卻又一問三不知。
傍晚，薊京大學生命科學學院辦公樓。
不不。
早已不見那出口在何方。
也正是在這樣的氛圍中，李崢畏畏縮縮地湊了過去。
「請……」胡海波做出手勢后，順勢揉了下太陽穴，不得不強行提神兒。
把手一扭，大門一開。
餐廳內。
「嗯……」
也不知道為啥，剛剛那一幕過後，感覺全都變了，就變成兩個男人的親切會談了。
僅針對他所熟知的生物學領域，全世界的頂尖人才就像是一大坨盲目擴張的真菌，但沒一個真菌知道他們處在怎樣的環境中，只能向四面八方擴張，從而延伸出無數個菌落。
「至於還有其它什麼標籤貼在你頭上，那就是網路輿論的事情了。」
「我……我……」李崢感覺很理虧，撓著頭儘力解釋道，「我們也才認識這麼久……還算不上特別了解……」
「胡老師，很感謝您的這些解釋，不過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對上述問題有任何意見，您應該也還記得，我在會上只在乎一件事——」李崢頓了頓，一字一字說道，「您看過我們的論文？」
有頭腦的人，本就該去選擇收益率更高也更穩定的事情，從這個務實的角度審視，科研夢可並不比明星夢高明多少。
李崢也才得以落坐。
「就是這樣。」胡海波又是一嘆，再次鬆弛下來，「我想應該是你們的一個組員口風不嚴吧，沒必要再深究了。」
「m.hetubook.com.com現在為止，有四個媒體請我註冊專欄，其中兩個是您也會經常訪問的國際學術媒體。」
「你吃的了嗎？」
「哇！！！」林茉茗爆哭，恨不得在常刻晴懷裡打滾，「姐姐你聽聽，你聽聽這是人話嗎嗚嗚嗚！我錢也出，活也干……一天十幾個小時……到頭來就是……算不上特別了解？嗚嗚嗚……」
胡海波頹然一笑：「這大概就是恃才傲物吧。」
「您請。」
而是在賭場里。
「我主要就是解釋一下動機和立意。」胡海波比劃道，「你們這個課題確實有差異化研究空間，我也從未想過要搶發一類的事情，相反，如果我真的接手立項，一定會第一時間與你們，包括周院長進行交流，著眼於你們關注點以外的方向。再說得更務實一些，我還沒有瘋狂到要搶周院長的成果。」
「如果您現在無法給我一個解釋。」
「和刻晴姐姐吃肉串。」
噔！
到底誰，能狠心甩……
「當然。」李崢當即點頭。
茫然四望。
「那……要不你還是快點回去哄哄孩子吧？」胡海波問道。
「你在哪裡？」李崢沉聲問道。
胡海波的面色肉眼可見地越來越緊，甚至有些要抽筋的趨勢。
「你起開！！」林茉茗一見李崢，哭得更厲害了，哇哇的哭，一邊哭一邊捶常刻晴的胸口，「他寧可信那個碧池也不信我……嗚嗚嗚……」
本來極其嚴肅的氛圍，也變得尷尬起來。
「不厭其煩，一次一次。」
如果人生能重來，他一定不會再擁抱夢想。
總之，這一晚過後。
接著，常刻晴的聲音傳來。
「此前我對這類採訪與曝光很反感。」
「事關論文，我也只是為了確定情況問一下么，根本沒有怪罪你的意思，再這麼鬧我不哄了。」
「所以這就是沒人撿垃圾，任其堆積如山惡臭難聞的理由？」
「當然，其中最具影響力的其實是國內的某個回答問題的網站。」
「我知道，可她好像你的孩子……」
「那……」李崢猛|男低頭，「我不該懷疑你的……沒有足夠的信任……我不配做你的夥伴……」
李崢依然維持原狀。
胡海波當然知道這個真菌大王不可能被輕易哄走，就此道出了那天見面之後的事情。
「進。」
「怎麼了？你把孩子都委屈哭了。」
話剛說完，她又突然唔唔唔起來。
「……」
「明天，我有兩個媒體採ｈｅｔｕboｏｋ.com.ｃom訪。」
「咳……」李崢重重咳了一聲，「這是我們組員林茉茗，就是劉雨薇的那位室友。」
「另外，就當是我分享一些經驗和業內規則給你——Idea這種東西，其本身並不受保護，業內也並不認為不能做別人的Idea，相反，很多偉大的科學研究都是科學家們互相借鑒思想而來的。回歸電鏡這件事，你既然在英培公開提交了這個課題，英培又找到我分享了這個課題，這一切就都是合理的。以上既是我的自我辯駁，也是在告知你行業規則。」
早已群情激奮。
胡海波剛剛鬆弛的心神，瞬間又綳了回來，身體也可見地挺了一些。
「胡老師……」李崢嘆了口氣，「我真的最受不了聰明人裝糊塗，我們不是說好了開門見山么？同樣的問題真的要逼我問第三次？」
「沒關係。」胡海波說著，將桌上的瓶裝水推給李崢，「上午的會確實有點亂，我有很多話也沒來得及說，要不我先說？」
李崢坐好后，剛要開口，又遲疑了一下：「胡老師，我畢竟只是一位普通學生，與您對話的時候理應做足禮儀，但我看您也挺累的，不如趕時間直接說。我是很尊重您的，如果您覺得我開門見山很冒犯，那我先道個歉。」
「有意義么……」胡海波低著頭恍惚著搖晃起來，「你非要刨根問底，沒任何好處的，沒人會好……我不會，那個人不會，你也不會。」
「這不是個褒義詞，但我接受。」
「李崢，你確定你要用你的明星光環煽風點火么？」
好在，在他們撥通電話前，李崢頭一甩，回過身去。
有些菌落，陷入了瘋狂，妄稱自己是個上帝，想要騰空而起，最終也免不了隨風飄散，墮入無底深淵。
「那也容我為潛在的冒犯道歉，對不起。」胡海波話罷，長舒了一口氣，這才略微鬆弛下來，淡然抬手道，「我說完了，你請。」
有些菌落，掉進水裡。
「茉茗，犯錯誤沒什麼，長點教訓，改過就好了，最多再被揉幾下。但你要知道，我們現在做的事是事關一個人一生前途的，把事實告訴我，怎麼都可以，我只要事實。」
「李崢！！！！」電話里的女孩卻是氣急起來，「你寧可信那個……那個……那個碧池也不信我嗎？！！！好！！我知道了，你就是要擠我走！！不用你擠！！我自己走！！！！」
「我說錯了……兩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