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搶購

許非不是處男。
排隊的滿臉急切,買到布料的歡天喜地,懷裡抱的肩上扛的,跟全家梭哈一樣。時不時還有幾個閑漢,小聲招呼著:「收布票了,收布票了!」
「咱們到外面演出定了,月末去沒溝營,他們新年有個聯歡會,錢給的挺大方,你也跟著去。」
「怎麼就賣不完?現在不收布票了,敞開供應,那幫人不得搶瘋嘍?」
車子明顯晃了晃,老娘弱弱回了句,「還剩,還剩不少呢。」
陳小旭自然被許非哄好了,也不知她自己怎麼調節的,反正很快振作起來。此後,倆人仍然不常碰面,各裝各的老實孩子。
「同志,別給她……都閃開,讓我過去!」
這大概是某些人的一種天性,核泄漏搶鹽還記著么?搶回去一看,媽蛋的,非典搶的還沒吃完呢!
「你是不缺心眼啊,聽風就是雨,腦袋讓驢踢了?」
許非撐開雙臂,擋住後面的人潮,覺著自己就像一隻被大象強|暴的小螞蚱,忙喊:「同志,維護一下秩序,發生踩踏事故就不好了!」
「一樣給我https://m.hetubook.com.com兩丈!」
到地方一看,差點沒嚇死,隊伍有幾十米長,一直排到街邊。倆人趕緊佔位,沒多久身後又擠擠壓壓的甩過一條尾巴。
「國家既然敢敞開供應,就說明產量有保障,你急個什麼勁?」
「這叫買了點?你花了多少錢。」
所以許非就悟出一個道理,女孩子生氣的時候,千萬別跟她掰扯緣由。越掰越亂,越扯越失敗,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件事情,轉移注意力。
他重生的時候才三十齣頭,事業剛步入黃金期,還有個感情穩定的女朋友,一度談婚論嫁。姑娘也是搞美術的,心靈手巧,熱愛DIY,像那些拎包、書包什麼的,都是他耳濡目染學會的。
「小非!」
君子蘭十分嬌氣,怕冷又怕熱,便放在裡屋的窗台上。為了保證溫度適宜,他甚至還買了個溫度計。
「今天1號啊。」
轉眼入了冬,天氣迅速轉寒。
「你都買了,我們還買么?」
爹媽齊上陣,還把單田芳搬出來,他不去也得去了hetubook.com•com
這一切,都源於前幾天的一紙通知。
倆人折騰一起,到家已經中午了。正趕上許孝文從團里回來,見狀嚇了一跳,「這怎麼了?」
「就剩白布,格子布和被面了。」
說格子布、被面布,都是老百姓的叫法。所謂被面布,就是印有花鳥圖案的大紅布,特喜慶,一般結婚才會買。
哦,在上輩子……
他無可奈何,又覺得十分滑稽,問:「媽,你是不把咱家家底都花了?」
許非沒辦法,只得載著老媽,冒著大雪,趕到鞍城最大的一家百貨商場。
「您可真是我親娘誒,這天兒陪您出來挨凍……」
張桂琴毫無底氣的報了個數,她現在冷靜下來,也有點後悔。
許非以前是直男,抽煙喝酒燙頭,時常跟兄弟們發出哲學的吼叫,後來是被調|教的,才慢慢懂女孩心思了。
那會伊鬧脾氣,他一般會在網上找點醜醜的小玩意,把鏈接發過去,「給你買了這個。」
呃,行吧。
「小非!」
他正轉動著花盆,讓日照均勻,張桂琴就急匆匆進和_圖_書了院,「別鼓搗你的花了,快跟我去商場。」
張桂琴理虧,自然順著丈夫,「頂多一個月的事,然後就過年了,這錢不掙白不掙。」
商業部發的告示,宣布從今年12月1日起,全國臨時免收布票、絮棉票,而且明年也不再印發——這說明施行了三十年的布票,即將壽終正寢。
他指著媳婦就罵,毫不顧忌孩子在場,「這麼多布,啥時候能用完?嚯,這還有被面,給你兒子結婚都夠了!」
「搶布去啊!」
甭管對方真生氣還是假生氣,肯定會回,而且對你的品味,審美,胡亂花錢給予相當的鄙視。
「別說你兒子,我兒子結婚都夠了。」許非幽幽蹦出一句。
由於這個年代的政策多變性,有人信,有人不信,但甭管怎麼著,先搶了再說。
後面的立馬不幹,紛紛往前擠,「你憑什麼要那麼多?」
「那又怎麼了?」
一匹三十米,每樣裁了兩丈,張桂琴掏出一大把錢,毫不猶豫付了款。
敲黑板,划重點!
「幹嘛?」
售貨員一聽也對,喝道:「幹什麼呢?排隊排和圖書隊,往後撤!」
「你傻啊!多一人,分錢的時候咱家就多個人頭,不用你上台,幫忙搬東西還不會么?」
呵呵,你就當我信了。
國營商店售貨員的權威獨一無二,大夥不情不願,到底往後退了退。隨即,對方才開始攤布,量尺寸,剪裁。
通常是買點禮物,談些她非常關注的話題……
他最近一直在伺候那幾盆花,比伺候自己爹媽還上心,還買了幾本書籍來看。
「也沒花多少……」
「就是,你這段沒啥事,出去走走也挺好。」
一提起這茬,平日溫柔的老媽也變得有點潑婦,「本來說九點開門,結果我剛才去劉姐家,說八點半就開了,哎喲你快點的!」
「可外面下雪呢……哎哎……」
許非一聽就腦袋疼,勸道:「媽,那些布賣不完的。」
「我告訴你啊,你大爺可是點名叫你去,這是關照你懂不懂?別不識抬舉。」
許孝文正在氣頭上,管不了媳婦兒,還管不了兒子么?他見許非真要閃,馬上又道:「給我回來,有事跟你說!」
「那也不行,萬一沒保靠呢,你以後和_圖_書光屁股啊!」
許非蜷的跟個糖三角似的,雪不停地下,北風一個勁的吹,鼻涕一個勁的流,這叫一夜風流。
「滾一邊去!」
再然後,自然就狂風掃落葉,雨打爛芭蕉。
倆人不知道排了多久,才堪堪進了大門。張桂琴瘦弱的身體里爆發出極大的能量,一下子衝到櫃檯前,「還有布么?」
許孝文頓時火大,雖沒到傾家蕩產的地步,但花好幾大百買一堆布料,純屬有病嘛!
「我不去,我又不會說書。」他拒絕。
「……」
張桂琴聽不進這個,拽著兒子就走。
何苦呢?
八十年代的東北可比後世冷多了,許非套上老媽織的毛衣,罩上一件沉實實的大棉襖,外加狗皮帽子和手悶子,還是凍得倍兒吧亂叫。
好容易擠出來,許非把三捆布綁在車上,自己在前面把著,張桂琴在後面推,娘倆冒著大雪,一步一個坑。
都是大花君子蘭,已經移了盆,一共四株。葉子多了好幾片,變得愈發肥厚,不過只有一株生了小小的花苞,看樣子花期將近。
「說布票廢除了,大夥都搶著買布,我也買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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