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塊錢。」

在平房過年就是有感覺，下了雪，冷，裹著棉襖，空氣中飄散著硫磺味兒，屁孩子大吵大叫。

許老師看到最後，因為知道有個大驚喜。果然，在譚元壽的《定軍山》之後，十二點敲鐘。

許非在電視外都拍起了巴掌。

「大過年的！」

元旦過後，全球正式進入了90年代，也是20世紀的最後十年。提80年代還有點遠，提90年代，好像就非常非常近。

「都不容易！」

許非盯著電視，瞧那身標誌性的衣服、帽子，還有那張豬腰子臉，第一次在全國觀眾面前亮相。

「還演十三香么？那十三香太逗了，哎，他裝盲人真像。」

「滾犢子！」

「去唄，明天就去。」

許非被搞的也有點煩，當然爺倆不能動真格的，過了會又開始搭話。

許非摸出兩瓶茅台，兩瓶五糧液，嬉皮笑臉，「爸，您最近身體咋樣？」

張桂琴忙不迭的準備飯，驢肉蒸餃，三鮮水餃，軟爛的豬頭肉，Q彈的豬蹄，蛋腸、肉腸、碗坨子拼一盤，另有自己炸的土豆丸子。

哇！

許老師一臉的商用表情，麻痹我兩年沒回來，整的跟我落葉歸根一樣。他見對方拉著個小屁孩，問：「這是？」

說起來今年是馬年，去年蛇年，許老師的本命年。情感上確實危機重重，差點毛干鳥凈，一無所有。

「來都來了！」

從火車站出來，許老師吸了一口重工業城市的空氣，跟著被一腳踢和-圖-書開。

裏面的人物形象，主題立意非常進步，後世的老人啥形象，蔡明坐輪椅吐槽那種……

張桂琴買到了一些驢肉，包兩樣，三鮮餡加驢肉餡，還是蕎麥驢肉的。

唆溜唆溜！

「別撕吧，別撕吧！咱們幾十年鄰居客套啥？」

「……」

「啊，鞍城！遠方的遊子，我終於回來了！」

許孝文喝著小酒，品道：「這內容也好，講現在的社會現象，哎？」

轉眼到了除夕，1月26日。

這時期的相聲小品，完爆後來那些尬煽情。就拿老年人來說，趙媽的「螳格兒奏是螳格兒螳格兒走……」

許孝文踹開兒子，接過張桂琴手裡的行李，「路上沒事吧，都好？」

今年春晚很特殊，分為歌舞隊、戲劇隊和曲藝隊，隊長為闞麗君、朱時茂和田連元。團隊之間要進行擂台賽，李默然任裁判。

「相當成功，沒給鄉親們丟人。」

「第一次見，給孩子的。」

「行，行。」

「張叔您身體還好啊，我也想念大家。」

他一扭頭，「我說你小子怎麼想的，老年人都搞對象了，你啥時候結婚？」

「盼望著，九十年代第一個春天的到來……咚咚咚！」

……

黑漆漆的過道，狹窄的院落，公用廚房，啥都沒變。對面住的仍是張家，熱情得過分，「小非，哎喲！老長時間沒見著了，你小時候我就說，這孩子長大一定有出息，你看看現在……哎喲，團里都想和圖書念你呢。」

就在三個月前，鞍城發生了一起特大持槍殺害軍警案。本是一個慣犯，作案后被警察逮住，受了點傷在醫院治療。

仨人先幹了口酒，許非夾了驢肉餃子，蕎麥的勁道包裹著驢肉的美味，一口咬下去，油汁直冒，整個人都在升華。

「你特么的，你忙事業你先處個對象也行啊，都25了！」

「各位觀眾，報告大家一個好消息，XXX和XXX來到了晚會現場……」

「哎呀，不用你們管。」

南方不清楚，就東北這塊，逢年過節碰著小孩，通常都得給點錢。而且你第一年給了，以後每年都得給。

「人都死了！」

鄰居張家就那麼看著，哎喲，檸檬樹上檸檬果，檸檬樹下你和我。

倆人花一下午的時間，先訂了套兩居室，又去傢具城，一趟齊活兒。特別買了一張床，代替那木頭板子，順便換了台大彩電。

「他們咋知道我回來？」

「哦……」

「偷摸買啊，等裝修完了，他不住也得住。」

狗不嫌娘丑，兒不嫌家貧，但既然有條件，沒必要艱苦樸素。

今年時間充裕，小旭自由人，許非和張儷跟著劇組計劃走，得到了一個長假期。於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好，怎麼不好了？」

許孝文來氣，「真是翅膀硬了，不管就不管，你一輩子光棍才好！」

「反正人家就知道，你去不去？」

「幹啥呢，瞧不上老窩棚了？」張桂琴懂。

「m.ｈｅ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cｏm爺們兒，請張財神吧！」

八點整，春晚準時開始。

「你看這鼻子，這眼睛，這腦袋瓜子，那幾千年才出一個啊！」

「這些兒女純盤無義無孝，就許他年輕人打情罵俏，連摟帶抱，老年人就得一個人干靠！」

第一批90后噼里啪啦的落地，其實想想，也快三十而立了。

「哎呀，你這是幹啥？快拿回去，拿回去！」

「買買，現在就走！」

今年春晚的結構失衡，歌曲太多，印象深刻的太少，就有一個由某著名歌手演唱的《小背簍》。

許老師裡外轉了轉，一臉便秘。瞧這破院子，這兩間房，裡屋爹媽住，外屋自己住，木板搭床。

老爹的權威得到滿足，心裏倍兒爽。

許孝文坐了一會，就跟老哥們哈拉去了。

張桂琴前仰後合，「太逗樂了，亮相挺成功啊？」

「咱買套房子吧。」

語言類節目也不出彩，真就《相親》是亮點。本山大叔可謂一鳴驚人，不過後面還有一位壓制。

折騰一氣，一家三口終於坐在裡屋。

「最近有點亂，尤其年根底下，那幫人啥都能幹出來。」

「我硬著呢，一頓半斤酒兩斤肉，我天天吃，哼！」

張桂琴一扒拉，「大過年的少說點。」

本山大叔，如今在本省已經非常紅了，頭一次登陸央視，家鄉父老都很期待。當過去十幾個節目后，熒幕上打出幾行字：

「時間過的真快啊，才三百多章就七年了！」

「多少錢？」ｗwｗ.ｈetubｏｏｋ•cｏｍ.com張叔也出來了。

爹媽拉拉扯扯的秀恩愛，許非沒眼看，打了輛車回家。

「今天三十兒能一樣么？來一張吧。」

倆人充分尊重了國人的民俗文化，走完一套流程，張叔眼睜睜看著那十塊錢塞進孫子兜里。

許非搭邊湊熱鬧，忽聽外面噼里啪啦響。出去一瞧，進來倆衣衫破爛的男子，一人打快板，一人抱著財神爺的畫。

老爹老媽的關注點不在這兒，一個勁談論，「今年不說有本山么？啥時候出來？」

「媽，咱們有一說一。我現在還睡個外屋，大北風嗖嗖的，您覺得合適么？」

我兒子可是名人，拿金鷹獎，跟大領導合照那新聞都傳遍了，這叫衣錦還鄉。

「肯定新節目，老小品有啥看的。」

「等著唄，說有就有。」

許老師年復一年的發出感嘆。

許非一摸兜，掏出十塊錢，「揣好啊，長大努力學習，為國家做貢獻。」

全國房改，鞍城也有了商品房。

「哈哈哈哈！」

唱歌的最牛逼，除了開場大聯唱，餘下二十幾首歌全是獨唱。後世你敢想？後世除了阿毛年年往那兒一杵，有幾個能獨唱的？

「嘿！」

許非懶得掰扯，掏五塊錢買了一張，回屋一說。爹媽驚嘆，這年頭，干特么啥的都有。

「給孩子的，給孩子的……」

「哈哈哈！」

《主角與配角》，陳小二的巔峰之作。

小品《相親》。表演者：本山，曉娟。

許孝文好久沒見兒子，臉上緊板著，「別鼓搗hetubook•ｃｏm.ｃｏｍ那玩意，跟你說個事兒。那個昨天市廣播電台找我，說讓你去錄段春節祝福，你覺得咋樣？」

「財神到，福運來，老闆年年發大財。爆竹落地紙開花，恭喜財神到你家。」

在老家買房，純屬大腦袋，就9012年，鞍城的房地產都沒啥潛力。可沒辦法，遷就父輩么。

「我原來一直以為，只有我這模樣的能叛變。沒想到啊沒想到，你朱時茂濃眉大眼的傢伙也叛變革命了！」

他有兩個兄弟，先殺了一名警察奪槍，跟著去醫院救人，一路逃竄，共殺害了8名警察，轟動全國。

而外面嚷了半天，到底買了。這就叫精準營銷，因為國人有四大奧義：

多新鮮啊！我百萬家產，金鷹獎大戶，優秀青年代表，倆女朋友，還特么睡木頭板子？？？

「哦，你管得了我，你還管得了觀眾愛看誰么？」

「嗯。」

「我大孫子，兩歲，出生時候你沒趕上。」

虧得他不要臉。

「你爸肯定不同意。」

「我這忙事業呢，哪有功夫結婚？」

《相親》也好，講老年人談戀愛的事情。

開玩笑！

從頭到尾，笑聲沒停過，對面屋也飄來歡樂的氣氛。

「啥，五塊錢，我在市場買才幾毛。」

老實說，張桂琴也不愛住，不禁心動，「那，那就買一套？」

他早期作品很好，《紅高粱模特隊》、《我想有個家》、《牛大叔提干》等等，諷刺幽默，有深度。

「那你想怎麼著？」

其實應該加一個，「還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