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官便告辭了！」
但他娘不是喜喪。
張楚心頭低嘆了一聲，「好了，你下去吧。」
才過了短短一日，她整個人就清減了許多，臉色白得看不到任何血色。
張楚的眼神陰戾，心頭翻湧著無盡的怒意。
昨日清晨的錦天府保衛戰，四聯幫的傷亡實在太大了。
侯君棠對張楚的反應，一點都不意外。
張楚站起來，掃了一眼托盤裡原封不動的菜和飯：「這是從知秋小娘房中拿出來的么？」
生命總會自己找到出路。
一襲黑色便服的侯君棠，緩步踏進客廳當中。
張楚走進知秋房中，一眼就見到坐在床上的知秋，拿著一件只做了一半的小衣裳垂淚，連他進來都沒發現。
「一鞠躬。」
福伯不認得侯君棠，依禮高聲唱喏道：「來賓一鞠躬。」
張楚的心，驀的疼了一下，他從未見過她這般無助。
若不是他們，要進錦天府。
侯君棠依禮躬身。
她老人家是悲極攻心，鬱鬱而終……
「是，老爺。」
和*圖*書「回老爺的話，這兩日送進去的飯菜，知秋小娘一口都沒動。」
真要怪，也只能怪那些該死的北蠻子。
福伯低嘆了一聲，不再多說，躬身退回了原位。
張楚面無表情的抬頭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便算是謝禮了。
高壽且無疾而終的老人，逝世后才能用的老房。
張楚沒回頭，繼續燒紙錢。
憤怒也是。
「孝子答禮。」
他們沒李正的膽子，敢嬉皮笑臉的纏著張氏要這要那，但張氏在他們心中的地位，卻一點也不比李正低。
他喊的是鞠躬，但來人卻是端端正正的跪在靈堂下，給上方的壽棺磕頭。
……
「替我向史大人道謝。」
「她多久沒吃飯了？」
他這個做幫主的，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扔下這麼多人，護送她老人家的靈柩回金田縣。
張楚抿了抿嘴，強擠出笑臉，輕輕地笑道：「知秋，怎麼不吃飯，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張氏走了，福伯已經是這個家裡唯一算得上httｐs://ｍ.ｈｅｔｕboｏk.com•com
長輩的人了，有些話，只有他能對張楚說，也只有他敢來對張楚說。
史大人？
床頭柜上放的食物，她依然一口沒動。
「是，侯大人，請！」
張楚表情獃滯，機械的將一張張紙錢扔到火盆里，彷彿沒有看到面前的人一般。
張楚是什麼人，他太清楚了。
今天能進這座客廳，來向老人家行禮的最後一人出去了。
「有客到！」
張楚抬起一張發白的臉，看向面前的老房。
……
雖然他在這個院子里，不可能找得到什麼事做。
但她老人家真正活出了一個「好」字兒。
僕婦聞言，左右看了看，確認張楚喊的是自己后，連忙走進靈堂，「老爺。」
「三鞠躬。」
只有跪在張楚身邊的夏桃，欠身還禮。
「是的老爺。」
喝過張氏親手燉的綠豆湯。
「大熊。」
他們都是以前血衣隊、血刀隊的老人。
這是壽棺。
她老人家不識字，不知道什麼叫聖人之道，也不知道什麼ｈeｔuｂｏｏｋ•coｍ.ｃom叫溫良恭儉讓。
恩已償，他與侯君棠，不是朋友。
但這件事，怪不得她。
大紅色的老房後端，寫著一個大大的描金字體：壽。
他覺得份外的扎眼。
他知道，在母親逝世這件事上，知秋比他更痛苦。
那一波羽箭下，死傷了好幾百人。
「老子跟你們杠上了！」
張楚坐到床沿上，輕輕擁住她，慢慢的撫摸著她顫抖的後背，「老爺在呢，別哭，天塌下來，有老爺頂著。」
侯君棠走到張楚面前，輕聲道：「死者已矣，節哀順便。」
侯君棠點了點頭，又道：「史大人招你辦完老夫人的喪事後，前往郡衙一行。」
事實上，不止是他們，但凡是見過她老人家的人，就沒一個對她生出惡感。
只能將靈堂設在錦天府，待錦天府的局勢穩定后，再擇吉日送她老人家回歸故里。
侯君棠聽他稱侯大人，心頭忽然有點不是滋味兒。
張楚面無表情，心頭思緒急轉，隨即便點頭道：「草民敢不從命。」
有的甚
hｔｔｐs://m•hｅｔuｂｏｏｋ•com.cｏｍ至還穿過張氏親手縫製的衣裳，納的布鞋。
張楚開口了，聲音嘶啞得就像是兩塊鐵片摩擦出來的噪音。
「代我送送侯大人。」
但他站在張楚面前，卻沒有走的意思：「來時，史大人托本官向你致意。」
吃過張氏親手蒸的大包子。
喊到孝子答禮的時候，來人也沒敢託大到等跪在靈堂左側的張楚行禮，反倒起身，主動湊上去向張楚行禮。
「三鞠躬。」
福伯擔憂的看了看已經在靈前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一聲未吭的張楚，躊躇了好一會兒，才走過去低聲道：「少爺，沒人來了，您去歇會吧，這裡有夏桃小娘守著呢。」
「等著吧，北蠻子！」
夜深了。
侯君棠抱拳，以平輩之禮向張楚告辭。
「二鞠躬。」
劍斬六品蠻將，挽錦天府于狂瀾的那位史大人？
梧桐里，張府。
張楚終於有了反應，但卻是搖頭。
大門外傳來騾子的唱喏。
張楚還守在靈前。
他四聯幫怎麼會倉皇逃離。
因為像他這樣左臂hｔｔps://m•ｈeｔｕｂoｏk.ｃｏm•ｃｏm
上綁著孝帕的人，院子里有好幾十個。
來人低低的嘆了一口氣，恭恭敬敬的退出靈堂，從立在客廳門口的大熊手裡接過孝帕，綁在左手上，去院子里找一些能幫上忙的事情做。
大熊大步走進來，「幫主。」
而他這個孝子，沒保住他老人家的孫子不說，連她老人家最後一個心愿，都無法實現。
張楚的眼神終於有了變化。
張楚見了，道：「門外那人，進來。」
夏桃不敢說話，只是一個勁兒的點頭。
那個慈祥的老人，從來沒在他們面前擺過什麼架子，對每一個進出張府的弟兄，都視作自家子侄一樣對待。
他張楚怎麼會一日之內，沒了老娘和孩子。
戰死的弟兄，需要就地埋葬。
傷了的弟兄，急需要包紮救治。
一身黑衣的福伯，站在張氏的靈堂前，高聲唱喏著：「孝子答禮。」
她只是其中之一。
「二鞠躬。」
張楚輕聲呼喚。
知秋見了他，一下子就崩潰地向他伸出雙手，呼喚道：「老爺……」
一名僕婦端著一個托盤從客廳門前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