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黑雲壓城城欲摧
第249章 爛攤子

「本官初來乍到,先做個自我介紹,本官姓張,單名一個楚字兒……相信有的大人認得本官,有的大人聽了本官的名字覺得耳熟。」
這兩年,郡兵司換了三任郡兵曹。
「若有不知道的,自己下去后自行派人調查!」
張楚點了點,忽然站起來:「立刻起草布告,即日起,錦天府凡十八至四十八的成年男子,皆可進不可出!」
「下官郡兵司主簿劉書辛,拜見大人。」
他一嘴市井地痞流氓搏命的狠辣氣,字字句句都強硬的跟刀槍一樣,扎得堂下的五人眼皮子直跳。
他對有真本事的人,總是高看一眼。
而堂下這五人俱穿青色公服,意思便是他們皆是官,而非吏。
知秋見狀,抹了一把眼淚,就掙扎著起身伺候他穿衣。
……
而剛剛做完自我介紹的馬榮,這會兒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一身綠色公服、頭戴幞頭的張楚從馬車裡走出來,一眼就望見台階另一頭,同樣身著綠色公服、頭戴幞頭的侯君棠,從馬車裡走出來。
堂下的四人,心驚于張楚的橫衝直撞以及頭鐵之外,還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打量這個馬榮。
葛中通:「確是如此。」
見張楚點頭,程璋恭恭敬敬的退下,又一名體格精悍,拳鋒平整如鏡、手上布滿積年老繭的中年男子上前行禮道:「下官城衛軍城東監門千戶焦山,拜見大人。」
冷場。
「下官城衛軍南城假監門千戶馬榮,拜見大人。」
想當初,張楚開發不夜坊,為解除不夜坊宵禁,曾派騾子調查過這個城西守將。
「混賬!」
這一幕,清晨進入郡衙畫卯的許多官吏都瞧見了,紛紛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
「娘已經不在了,以後你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你要快點好起來,代替娘每天迎我回家!」
再仔細一打量他的雙手,白皙修長,既沒練拳掌的老繭,也沒有練刀劍的指繭。
馬榮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心頭怒火中燒,突然一把扯下頭上烏紗擲于堂前,指著張楚怒聲道:「沐猴而冠,狐假虎威!」
侯君棠拱手的動作僵住了,腮幫子鼓了鼓,雙目中幾乎要和*圖*書噴出火來。
程璋與焦山的臉色也有些暗淡。
葛中通下低頭,不敢答話。
「但話先說頭了,只要你們出了招,就別怪本官不顧同僚之誼反擊,告訴你們一個事實,自打本官出道以來,所有與本官作對的人,到現在只有一個人還活著,他能活著,是因為他自己是七品,背後還有一個不知道是四品還是五品的大哥,本官的確動不了他,你們若覺著自己的背景和他一樣硬,儘管對本官動手!」
劉書辛:「大人且放心,前番北蠻凶騎攻城一役,郡兵司分得了大量馬肉和生鐵,外加以前庫存的兵甲和糧秣,足以維持城衛軍正常配備到年底。」
要知道,巷戰可還不是騎兵的主場……
程璋卻只當沒有看見他的眼神,大聲道:「啟稟大人,按照我城衛軍舊例,九品可任百戶。」
說話的人,是一個約莫三十齣頭、相貌堂堂的俊朗漢子。
張楚心頭一跳,失聲道:「這麼多?!」
但沒有一任郡兵曹,像張楚這樣這般蠻橫、肆無忌憚!
「第一,本官既然坐了郡兵曹這個位子,那麼從今往後,郡兵司我最大,錦天府內所有兵馬必須唯我令是從,本官不想知道你們身後站著哪位大人,也不想知道你們以前立下過多大的功勞,誰若是不服從本官的命令,有暗招儘管用、有手段儘管使,能整死我,是你們的本事,能把我擠走,也是你們的本事。」
他嘗了嘗,真苦……
「下官在!」
前任南城守將,張楚可是親眼看見他被人砍了頭,從城樓上扔下來的……
張楚大聲問道:「稟報本官,按照城衛軍舊例,九品可任何職?」
當下,一名滿臉絡腮胡、體格魁梧的微黑中年漢子一步上前,作揖道:「下官城衛軍城西監門千戶程璋,拜見大人。」
這還真是……冤家路窄啊!
現在也沒時間想。
「葛主簿,前番北蠻凶騎攻城一役,城衛軍折損了多少人?」
很難想象,那場戰役若是再拖上兩三刻鐘,四千城衛軍會不會直接就全軍覆沒?
單單就這個傷亡,反應出城衛軍弱小之時,也側面反應https://m.hetubook.com.com出了北蠻凶騎的強大。
程璋一步上前,抱拳恭聲道。
張楚輕聲說道。
張楚將官印盒子放到案頭。
張楚的嘴角浮起了一抹冷笑!
張楚一伸手,騾子躬身將裝著代表郡兵曹官位的官印盒子交到張楚手上。
他是九品。
陣亡一千八百四十五人、傷殘九百七十三人,這個傷殘率,已經超過七成了!
強大的生物鍾將張楚從睡夢中喚醒。
三十個身穿玄色勁裝的玄武堂弟兄,在李正、大熊和騾子的率領下,簇擁著黑色的馬車緩緩停靠在郡衙外的台階下。
他走下馬車,邁步向台階行去,身後三員大將依次排開,亦步亦趨。
他說完,張楚和騾子都不由的多看此人一眼。
張楚只能起身,拿起掛在一側的綠色官袍開始穿戴。
聽他這麼說,張楚確定這一千人一百八十二人就是實數,吃空餉的人數,應該全算在陣亡和傷殘里了。
張楚腳步未停,目不斜視的登上台階,彷彿那廂與他打招呼的侯君棠,只是一團空氣。
只是這麼大一座城市,就這一千一百多人,能幹什麼事兒?
李正殺他,絕不用第二刀!
殺氣騰騰的語氣,令馬榮陡然回憶起錦天府內流傳過的一些張楚的傳言,心頭這才感到害怕,再不敢大放厥詞,轉身就灰溜溜的快步走出郡衙。
張楚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直起身輕輕吻在她額頭上。
「下官城衛軍主簿葛中通,拜見大人。」
堂下的幾位官吏這才起身,恭恭敬敬的立在堂下,沒人敢坐。
「第二,本官進這間官寺,坐郡兵曹這個位子,只為一件事件,那就是跟北蠻人死磕到底,諸位大人之中,若有不願再與北蠻人一般見識的,不妨私下來找本官,本官會盡量給你一條能保命的路走,但若是捨不得自己頭上那一頂烏紗帽,關鍵時刻又尿褲子影響士氣,無論他是誰,本官一定會先砍他的腦袋祭旗!」
若不是知道這廝的老底,就憑他這副威武的好皮囊,以及他八品的武道境界,張楚還真想不到這廝會是那種為了往上爬,連把女兒送https://m.hetubook•com.com給上官的次子做平妻這種混賬事兒都幹得出來的鑽營之輩。
張楚點了點頭,道:「廂軍的官吏,可是都隨宋大人奔赴北疆了?」
「退下!」
「即日起,在新任北城、南城門監千戶到任之前,程大人暫並南城監門千戶之職,焦大人暫並北城監門千戶之職,半個月之內,你二人要將各城門士卒數量,補至五百人,一個月之內,你二人要將各城門士卒編製填滿。」
再說了,他們也覺得,張楚說得的確很有道理。
而他,卻是花了大價錢才得來的這個官兒……
「好!」
但人生總有些事,必須要去做。
……
他們想不通。
而李正和大熊,按刀目不斜視的一左一右立在書案兩側。
給張楚的感覺,還是初入九品的弱九品。
張楚的目光在他的拳鋒上多看了一眼,心道這肯定是個使得一手好拳法的高手!
張楚阻止了她的動作,坐到床邊,握起她的手認真地說道:「我知道孩子沒了,你很難過,娘因為這個孩子走了,你很自責,可這是兵災,不是你的責任。」
葛中通上前,稟報道:「啟稟大人,前番北蠻凶騎攻城一役,城衛軍陣亡了一千八百六十五人,傷殘了九百七十三人,包括前南城監門千戶雷秉均雷大人、前北城監門千戶江子林江大人,以及二十三位百戶,傷亡的總旗、小旗,更是不計其數!」
「劉主簿。」
「焦大人客氣,請起!」
知秋環過雙臂,緊緊抱著他的頭,一滴滴溫熱的液體,無聲無息的拍打在他臉上、嘴唇上。
知秋捂著嘴,使勁兒的點頭,豆大的淚珠子散落一地。
這還是基於史安在劍斬一個六品、五個七品,直接決定了那場戰役勝負的前提下。
葛中通抬起頭,小聲糾正他:「大人,準確的說,是一千一八十二人。」
馬榮怡然不懼,不但不退,還主動上前一步,似乎是真有所依仗,篤定李正不敢殺他!
他張開眼,就見到知秋倚著床頭坐著,怔怔的望著窗外深藍色的天際發獃。
「再說了,錦天府里抓不到壯丁,你們不能打一打其他郡難民的主意嗎?他們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往錦天府路過,你們還不能想點法子,引誘他們進入錦天府嗎?把你們平日里撈錢的腦筋都拿出來,我保證你們補得起城衛軍的編製!」
「我不怪你,娘也不會怪你,你也不要再怪你自己,我們還年輕,這個孩子沒了,我們還會有下一個孩子,還會有很多很多孩子,但前提是,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喝葯。」
據他所知,城衛軍共有四千人,每城門一千人。
一陣冷場。
張楚掃視了一眼,一共五人,俱著青色公服。
這還是個熟人……
「諸位大人應該多少都知道一些本官的行事風格!」
張楚喝住李正,面無表情的俯視著堂下的馬榮:「念你腦殘不知事,本官饒你一回,滾回去,讓你背後的人今日之內親自來找本官說道,過時不至,你若能見到明日的太陽,本官自己把頭砍下來送你當門檻!」
兩人就這麼依偎著,從黎明到天亮。
好話賴話都被張楚一個人說了,程璋和焦山還能說什麼?
張楚腳下不停,大步從他們中間穿過,徑直走到大堂上方的書案后坐定。
但如果他真不在乎郡兵曹這個位子,那他又是怎麼坐上去的?
他不答話,張楚卻不會因此就放過他:「程大人!」
別看都是九品。
他又不是張楚。
「那就好!」
「本官得史大人委任,暫代郡兵曹之職,未免大家以後相處得不愉快,本官今日且先與諸位大人約法三章!」
張楚沒有任何停頓的拍板道:「本官現任命馬大人為城衛軍南城門百戶,馬大人可立即走馬上任!」
騾子隨著他的腳步,走到書案的左側站定。
他其實並不知道自己哪兒得罪了張楚。
依照大離官服制度,九品以上穿青,七品以上穿綠。
張楚不想當這個官兒。
只有積年累月以拳頭擊打硬物,才能練出這麼一雙拳鋒平整、布滿老繭的鐵拳。
張楚穿的就是綠色公服。
程璋:「是的,大人。」
「好了,醜話先說到這兒,現在,勞煩諸位大人給本官作個自我介紹罷!」
張楚凝眉思量了一會兒,冷不丁地問道:「按你的意思是說,我城衛軍現在還剩下hetubook.com.com一千二百士卒?」
李正見勢大怒,拔刀就要暴起砍下他的頭顱。
只能躬身領命唄!
焦山畢恭畢敬的退下。
他清醒了一些,側了側身子,將腦袋輕輕枕在知秋的大腿上,沒說話。
待馬榮離開郡兵司后,張楚再次面無表情的輕聲道:「繼續。」
張楚一凝眉,劈頭蓋臉地問道:「敢問馬大人,你是走了誰的門路進的我郡兵司?」
「好了,諸位大人都請起罷!」
張楚看著他,「也就是說,我現在一道命令傳達下去,城衛軍立刻就能扯出一千二百人罷?」
他心頭有數兒了。
這二人,便是大堂內僅有的兩名一次練髓八品。
「第三,能者上、庸者下,廢物就別佔著茅坑不拉屎,我的門路諸位大人就別想了,說句不好聽的,就諸位大人兜兒里那點散碎銀兩,白送我都嫌硌手,至於郡衙其他大人的門路,誰若能神通廣大到求來狄大人、聶大人、史大人的手令,就是叫我把位子讓給他坐,我也絕無二話!」
馬榮聞言,求救似的望向程璋。
就好像他壓根不在乎屁股底下這把椅子一樣!
那廂的侯君棠見了張楚,一臉笑容的遠遠朝張楚拱手道:「恭喜張大人到任。」
張楚望向劉書辛:「郡兵司的兵甲和糧秣,還充足吧?」
再細下一感知,兩個一次練髓的八品,一個九品,還有兩個武道學徒。
「別叫苦,我知道錦天府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但你我身負守衛錦天府之職,若是城破了,不僅北蠻人要殺我們,狄大人、聶大人、史大人,以及州府的大人們,都要殺我們祭錦天府滿城老百姓,你們是寧可城破身死、遺臭萬年,還是寧可吃點苦、受點委屈,守住城繼續享受榮華富貴?」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他鏗鏘有力的開口道。
「不用猜了,本官就是那個城西張楚、血虎張楚、四聯幫張楚!」
張楚走進郡兵司的大堂,早就侯在大堂內的幾名官吏慌忙起身向他行禮:「下官拜見張大人!」
「謝大人。」
張楚很想就這樣一直陪著她。
而且假監門校尉,就是暫代監門校尉的意思,就像是張楚這個假郡兵曹一樣。
雞叫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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