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黑雲壓城城欲摧
第255章 過江龍

但張楚看得出,烏潛淵考慮這些,不是一天兩天了。
難不成,還能指望那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窮鬼,能有閑錢去不夜坊嫖妓?
「生意上,你還要再多想想辦法,一個月三四萬兩銀子,可養不活我們四聯幫兩三萬人馬。」
張楚眯著眼睛思量了一會兒,淡淡地問道:「這些人安分么?」
趙大柱是玄武堂的前身——血衣隊出身的「仁」字輩老人,還有過下放區縣任分舵舵主的經歷,履歷相當漂亮。
張楚看向騾子:「刨去應該發的例錢,還能剩下多少?」
「以前我不是烏氏族長,現在,我是了……」
「有什麼,是我能幫得上忙的?」
張楚回到家時,很意外的在客廳看到了一個人。
他走到烏潛淵身邊坐下,問道:「還喝酒么?」
張楚看向還立在堂下的李正,淡淡地說道:「現在知道,你為什麼不知道這事了嗎?」
他張楚的面子,當然還沒有大到能夠跨郡刷臉卡。
「啪。」
「剩下的,基本上是各城區上交的例錢了。」
「我明白了!」
烏潛淵輕快的一拍手。
「這不就結了!」
許久,他才輕輕嘆了一口氣,沒再勸他,轉而問道:「你準備怎麼做?」
騾子面不改色地說道:「土匪、山賊、還有一些小型的江湖門派,都是被北蠻人攆進錦天府的,不過大多數都藏在城東,敢進我們地盤的人馬,很少!」
張楚這陣子忙得不可開交,已經有好幾日沒見過他了。
……
他只覺得自家幫主身上的氣場,越來越威嚴了,哪怕幫主明明是在輕描淡寫的說話,也依然讓他不由的心驚肉跳。
「李正、大柱兒,新近招進你們兩堂的那一千五百人,操練得如何了?」
「還算老實的,讓他們加入我四聯幫……這不是請求,更不是跟他們商量,進了錦天府,一切就得聽我四聯幫吩咐!」
「沒七品坐鎮的。」
「不老實的,讓大熊回來帶隊,全剿了。」
現在錦天府的人流量,雖然已經恢復全盛,甚至和_圖_書還有超出的勢頭,但現在錦天府里的人,大都是連基本生計都成問題的窮鬼。
張楚無言以對。
張楚不緊不慢地說道。
大柱兒不敢吱聲。
騾子:「像是被人圍殺的,屬下去看過他的屍身,身負二十多道創傷,有刀傷、有斧傷,還有箭傷……」
「你自己不說實話,還不準別人說實話了?」
這堂里的五個人,他也就能跟張猛硬氣一下,其他任何一個人他都惹不起。
「騾子,繼續說。」
李正訕訕的坐下,一個勁兒地朝張楚諂笑。
張猛合上手裡的賬簿,恭恭敬敬的呈到張楚身側的案几上。
「另,李正、大柱兒,你們各抽調一百可靠人手,再給狗頭山押送一萬兩銀子過去!」
他之前說那番話,只不過是為了激勵烏潛淵振作,不是真想讓他去替烏氏還債的。
張楚端起茶碗兒,輕扣著茶碗蓋:「怎麼樣,想通了?」
騾子想通這一點,只覺得茅塞頓開,躬身道:「屬下受教了。」
張楚思量了一會兒,輕聲問道:「狗頭山那邊,有沒有傳回消息?」
張楚問道。
騾子默算了一下,道:「應該還能剩下一半左右!」
然而今日見到烏潛淵,張楚震驚的看到,烏潛淵的頭髮,竟然花白如老叟!
「後邊你們多帶點人手防身,別陰溝里翻了船!」
經騾子這麼一提醒,張楚倒是想起一事來,「青霞門的人,進錦天府了么?」
「至於這一夥水賊,明日白虎堂、玄武堂所有人馬隨我一起去問問他們,是誰給他們的膽子,敢殺我四聯幫的人!」
騾子:「有的,據楊長老傳回的消息,八日前,有一夥流民衝擊狗頭山的關卡,被楊長老率眾擊退,但動靜鬧得太大,已經引起武曲縣縣衙的注意,近日已有官兵在狗頭山附近出沒。」
話音落下,堂下的四人猛地一震,不由的正了正坐姿。
張楚一凝眉,抓起身側的茶碗,朝著李正的腦袋就擲了過去。
「是,幫主……事後,我派人調查過,和-圖-書是一夥以前在雁鎩郡那邊吃運河的水賊乾的,賊首外號『船把頭』,在雁鎩郡綠林道兒上很有名,疑似七品。」
這貨也是個報喜不報憂的主兒。
這種事兒,換誰,誰都不可能想得通。
張楚點了點頭。
張楚問道。
張楚虛了虛眼睛,輕笑道:「這是有猛龍過江啊……最近有沒有不安分的人馬進錦天府?」
李正垂著頭,任由鮮血像斷了線的珠簾一樣簌簌的往下掉。
張楚聞言眉頭猛地一皺,本能的就看向李正:「你做的?」
頓了頓,他又慢悠悠地說道:「不過你說得對,我是個男人,我不能倒下,烏家造的孽,該我去償還!」
他說得輕巧,張楚聽后心下卻微微一沉。
「一月攏共收入三萬三千二百七十四兩。」
他穿著一身樸素的青色長衫,坐在客廳里等他回來。
一個系統的武官,哪怕是跨郡,也多少還是會給幾分面子的。
張楚笑了笑,「那就喝點茶吧……來人,上茶!」
大柱兒咽了一口唾沫,吞吞吐吐地說道:「剛招進來的這些弟兄,和咱們以前那些老弟兄相比,還有很大的差距。」
而剛收進白虎堂的這一批人馬,大多數都是這個月才放下鋤頭,抓上刀把子的良家子弟,現在才操練了小半個月,遇上大陣勢能不尿褲子,就不錯了。
烏潛淵笑了:「以前烏氏還在,分佈在各地的執事和大掌柜當然會聽招呼,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人,誰還會把烏氏放在眼裡。」
「老實的,暫時別去招惹。」
「有七品坐鎮的。」
烏潛淵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烏氏撤得匆忙,玄北州各地的生意都沒來得及收攏,我準備先把生意撿起來,有了錢,我就能資助鎮北軍抗擊北蠻,就能安置流離失所的難民……」
張楚也知道他是好心,所以並未訓斥他。
張楚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四聯幫收入雪崩,這是他早就預料到的。
「坐下!」
「當然需要你幫忙。」
李正和大柱兒起身,嚴肅的和圖書躬身道。
他的話音剛落,李正就一巴掌拍斷了扶手,抻著脖子跳起來怒視著騾子問道:「白虎堂這事兒,老子為什麼不知道?」
「鹽鐵生意,佔據了收入的大頭,二萬四兩。」
李正不敢伸手去擦,轉過身恭恭敬敬地朝張楚垂下腦袋。
「零散的生意大部分都已經脫手,還掌握我們手裡的生意,勉強能維持收支。」
張楚轉向騾子:「怎麼死的?」
「猛子。」
「說啥呢,你要操練不出來,把人交給俺,半個月後,俺保證還你一群嗷嗷叫的牛犢子!」
「做人可以自不量力,但不能不知好歹!」
「有的安分,有的不太安分。」
「是,屬下明白!」
毀壞的房屋、農田,更是不計其數!
烏潛淵不在意地笑道:「總比你沒頭髮強吧?」
「不難為,不難為!」
「不老實的,把名錄交給我。」
和實力無關。
這次北蠻人入關,波及半個玄北州。
烏潛淵沒有道謝,他端起面前的茶碗,與張楚碰了一下,仰頭一飲而盡。
張楚沒好氣兒的瞪了他一眼。
茶碗在李正的額頭上炸開,鮮紅的血水瞬間就冒了出來。
張楚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輕聲問道。
「不夜坊,這個月只有六千兩的收入。」
但他見大哥成天忙的腳不沾地,又哪好意思再給他添煩惱。
「即日起,白虎堂、玄武堂取消一切活動,一天操練七個時辰,肉食管夠……告訴他們,別怕苦、別怕累,現在每多流一滴汗水,以後北蠻人打過來了,他們活下來的機會就多一分!」
玄武堂堂主之位,由趙大柱接任。
李正想也不想的就拍著胸膛道:「沒問題,拉出去就能砍人!」
李正不滿的一拍座椅扶手,跳起來瞪著大柱兒說道。
騾子站起來,「前天夜裡,城東青虹幫幫主,杜金榮,死了……」
他當然知道,此事事關重大,是該稟報自家大哥。
事實上,他為了解決這件事兒,已經忙活好幾天了,前往武曲縣的血影衛探子都派出了和圖書好幾波。
他說得很慢。
騾子點頭:「進了,在南城。」
張楚看向大柱兒。
今日逢郡衙休沐,張楚難得有空閑到四聯幫總舵召集各堂堂主議事。
李正理直氣壯地搖頭:「不是俺做的,您的禁令還沒撤,俺怎麼會去城東,再說了,要是俺做的,他青虹幫一個都活不了。」
張猛面露難色,但張楚都開了口,他又哪有推脫的餘地,只能硬著頭皮道:「屬下定當竭盡所能,為幫主分憂。」
烏潛淵。
「好了,還有沒有其他事兒要稟報,沒有我就回家歇息了。」
烏潛淵笑道。
堂下的四大堂主齊齊搖頭,「就等您回來發呢。」
李正和趙大柱起身,躬身道:「是,幫主!」
要還上烏氏造下的孽,談何容易……
張楚面無表情的放下手,「騾子拿你當兄弟,怕你衝動之下把自己搭進去,你有什麼資格沖騾子發火?你當真以為九品就天下無敵了?」
他剛上位,還沒有報喜不報憂的資格。
張楚的語氣緩和了,張猛心頭反倒陡然一緊,連忙搖頭道。
張楚想了想,搖頭:「想不通。」
張猛站起來,畢恭畢敬的道:「屬下在。」
死傷的老百姓,以十萬計。
他的聲音也嘶啞得厲害,好像是喉嚨被酒精燒壞了。
下人奉上兩盞香茶,退出客廳。
騾子微不可察的瞄了李正一眼,小聲道:「前幾日,北城白虎堂一支人馬,被一伙人挑了,死了四個、傷了七個。」
大熊卸任玄武堂堂主,調任北大營任廂軍教頭。
張楚點頭:「明日我就抽調一隊人手給你,你儘管放手去做,只要不惹上中三品的氣海大豪,萬事我都給你擔著!」
騾子笑著還禮:「自家兄弟,說這些就見外了。」
「這個月幫里的例錢,發下去了么?」
張猛再次一揖到底,坐回椅子上。
但如果手書上加蓋了錦天府郡兵曹的官印,那就又不一樣了。
張楚看著他,溫言道:「難為你了……」
「老實的、不老實的,領頭的是幾品,都要摸清楚,不和-圖-書能有誤。」
張楚一凝眉,低喝了一聲。
待這二人說完了,張楚才敲擊著座椅的扶手,慢悠悠的說:「騾子,把進入錦天府的所有過江龍,都調查一遍。」
張楚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張楚轉動著手裡的念珠,沒有去碰身邊的賬簿。
三萬三千兩的一半,也就是一萬六千兩左右。
「換了你,你能想得通?」
如今四聯幫的四大堂主也有變動。
李正點頭如搗蒜:對對對,您說得都對。
烏潛淵微微一笑,調侃道:「聽你這意思,是還想我回房再喝半個月大酒?」
「坐吧。」
「很多!」
白虎堂以前那兩千人馬,哪一個不是精挑細選出的殺胚,進入四聯幫后整訓操練了小半年,才有了當初能和北蠻凶騎拼個二換一的戰鬥力。
烏潛淵搖頭,「不喝了,這半個月,把一輩子的酒都喝完了。」
張楚正要應聲,他又擺了擺手,淡淡地說道:「你的好意,我明白,但我是烏氏的長房長子,前二十六年,這個身份給了我普通老百姓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榮華富貴,現在烏氏造了孽,自然也該由我來承擔起後果。」
李正轉身乾淨利落的朝騾子拱手道:「剛才是哥哥不對,回頭上俺家去,俺讓你嫂子親自下廚給你整倆硬菜賠罪!」
騾子連忙站起身來,躬身道:「是,屬下知錯。」
「明日來郡衙找我,我修書一封,你派人傳給楊長安,讓他拿著我的手書,去找武曲縣的縣尉疏通。」
張楚略微一皺眉,隨即便鬆開了眉頭:「下次這種事,不要壓下,要及時呈報於我。」
如果說,這天下間還有一個人打得他頭破血流他還能不怒,也就張楚了。
「幫主,還有一事要稟報于您。」
這已經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了!
他不由的失聲道:「老大,你的頭髮……」
「老大,我之前的話,只不過是說說而已,你不用當真,烏氏是烏氏,你烏潛淵是你烏潛淵,無論外人怎麼看待烏氏,但只要認識你的人,就一定知道烏氏的事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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