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祖訓

米敬遷作為米家嫡房輩分最高之人,也是既得利益的第一順位人,此時拿出族長的氣勢來,大聲說道:「米家宗祠一向是由我們嫡房供奉,此物正是從宗祠中找到,你們這些子侄不也每年去祭拜先祖?難道連祖宗的話都不聽?」
米通剛才被人當眾「揭穿」田宅契約和賬冊造假,已無利用價值,以楊雲猜想,米通應該是要倒大霉了,劉衡政不會放過他。
正七品下的法曹參軍事作為下屬,乃是朝廷委派的官職,但更多是府尹的幕屬,更像是家臣。
河南府衙後堂。
米健暴跳如雷:「這是我米家內部事務,跟你一個外人有何干係?還不退下!」
劉衡政眼睛眯起,不怒反笑,頷首道:「有趣有趣,本不想牽扯進商賈之家的利益爭奪中,現在看來我還非親自去一趟不可。來人啊,準備好馬車,本官要親自前往米府。」
米原突然從懷裡拿出一樣東西,展示與諸人看,道:「此乃家祖臨終手書,可從未提過要跟米家嫡房和旁支合戶……諸位坊老可要主持公道。」
聽到米原的話,劉衡政的臉上多了幾分得意之色,明顯米原乃至米家的人都落進一個圈套。
之前一直沒有存在感的坊老們又全都倒戈相向,站在劉衡政一邊,站在那兒連連點頭。
「這是你晚輩說話的態度?」
米盈趁機湊到楊雲身邊,想求證剛才之事,順帶詢問下一步對策。
楊雲從人堆後走出來,笑著說道:「貧道見過劉太守。」
「啊?」
米盈察覺到其https://www•hetubook•com•com中問題很大,但她在米原之後出來質疑這份先祖遺訓的真實性,言語間顯得蒼白無力。
捲軸發黃,一看就是陳年舊物。
楊雲手拿拂塵,果真是有幾分出塵的氣質,笑著拱手:「劉太守過獎了。」
「別吵了,有人來了。」
「不用了,哪裡說話都一樣,客隨主便,本官一向敬重米老當家為人,今日跟賓客一樣都是來弔唁,一視同仁吧。」
之前楊雲在人群中是那麼不起眼,別人不拿他當回事。
或是米敬遷等人早就想到可能存在被人調包的可能,米敬遷緊緊攥著所謂的「先祖遺訓」,生怕被人給換走。聞聽劉衡政如此說,他當即將手中的捲軸打開。
坊老傳閱后,也都肯定了這份遺書的真實性。
在場人都是震驚不已。
楊雲又走了出來。
說完他把米老爺子的遺書交給坊老。
劉衡政嘆道:「以前米家是走了一些彎路,別籍異財,家族離散。但俗語有云,合則利分則害,合戶對米氏家族的興盛傳承都是好事,此乃善舉嘛。」
劉衡政搖頭:「本官問的是哪位道長開壇做法?」
「怎麼可能,此事太過蹊蹺,以前根本就從未聽聞過,分明是你們一面之詞。」
劉衡政卻饒有興緻地擺擺手,道:「稍安勿躁,這位小道長有何高見?本官也想聽聽。」
劉衡政此時佔據上風,沒有發言,彭泉走出來惡狠狠地道:「你們這些米家後人真是數典忘祖,在你們眼裡,https://www•hetubook.com.com故去的米老當家是長輩,但說到底他也是米家後人,公正而論,究竟是他的遺書算數,還是先祖遺訓更著緊?」
「等等。」
彭泉重重點頭:「可能性很大。」
「原來如此,那還要本官來作何公斷?這糾紛不已定下了么?」劉衡政詫異地問道。
楊雲心想:「奪人家產還能說成是善舉,這洛州太守果然是睜眼說瞎話。」
劉衡政一看事情差不多了,做總結道:「既如此,莫誤吉時,為老當家辦喪事,本官臨行前要親自弔唁過。」
「眾叛親離?請問這眾指的是誰?三叔一個人肯定不能稱為眾,莫非二叔就是這眾中一員?」米盈問道。
即便劉衡政已從彭泉口中得知楊雲未及弱冠,但親眼見到楊雲的年歲還是驚詫了一下,笑著道:「果真是少年英傑,今日長見識了。」
但他這次走出來,卻迅速成為全場矚目的焦點,尤其是米家人,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楊雲身上。
楊雲暗嘆:「你個傻小子,說出這樣的話,不等於承認這份先祖遺訓是真的?」
……
米敬遷連忙道:「當然是先祖遺訓更大,誰都改變不了米家宗祠是由我本家供奉的事實。」
米盈道:「有何可爭的?田宅契約和賬冊都在我們手上,道理也站在我們這邊,太守親臨也不能巧取豪奪,我們跟他講理就是。」
劉衡政閒情逸緻不減,心平氣和地道:「聖上即將往洛陽,如今府縣衙門都在忙著迎接聖駕,我實在抽不開身才讓你https://m.hetubook.com•com去辦事。鑒元,枉我平時看重你,怎麼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以後如何委以大事?」
……
……
米健冷笑不已:「年少氣盛,小姑娘家家懂什麼?若真能講理的話,我們米家也不會落到眾叛親離的地步。」
河南府尹劉衡政面帶微笑,在之前出現過的坊老和米家嫡房的人簇擁下,進到米家正門。
米原反唇相譏:「二叔究竟是膽小怕事,還是早就跟外人勾連?」
劉衡政進院子后,目光在周圍做法事的道士身上轉悠,問道:「今日米家出殯法事,由誰主理?」
劉衡政終於轉身來,饒有興緻地問道,「你是說那小道士搞鬼,把真契約給偷梁換柱了?」
眾人簇擁著劉衡政進到米府正院,此時米府內外早就被聞訊趕來看熱鬧的人圍得水泄不通。
劉衡政道:「這不米家本家的人說了,之前此物並未尋到,乃是偶然整理先祖遺物時才發現……米老當家過世前顯然見過此物,所以才有託付家產之舉……米老先生,可是如此?」
米健招呼:「來人,快給劉太守準備坐席……劉太守,我米家正在辦喪事,不如我等到偏廳一敘?」
彭泉道:「回太守的話,剛查證米通帶來的田宅契約和賬冊乃是偽造,米府過世老當家託付歸還米家本家家產之事不成立。」
沒有時間落款,但如此一份東西拿出來現場展示,還是有比較高的說服力。
……
或許是劉衡政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太多,本來有些事他不該知曉,最後只能向米敬遷說話和*圖*書,讓米敬遷出來替他打圓場。
劉衡政展現出親民的態度,笑著道:「為避免擾民,本官少有深入百姓家,今日只是受人所請,來公斷一樁合戶的糾紛……諸位請吧。」
米盈鎮定自若,旁人亂她卻絲毫未亂,雖是未出閣的女兒家,卻成了米家定海神針般的人物。
楊雲卻擺擺手,示意米盈不要跟他,楊雲沒有往門口迎官,而是往擺著香燭等物的供桌而去。
坊老們又是整齊點頭。
二老爺米健拿出一副我早就知道會這樣的態度,喝斥道:「都說了不要招惹官府,不就是合戶么?合了之後大不了讓你們長房當家,現在好了,開罪劉太守,以後我們米家沒好日子過了!」
打開發黃的絹帛,上面寫著米家先祖創業的艱難,就像是對後世警訓,最後寫道:「……子孫財貨以嫡長為序,凡我子孫不得別籍異財,若有違者,奪其姓氏,趕出家門,永不入宗祠。」
「府尹,卑職未能完成您的交託,原來米通手上所持並非真正的田宅契約,他有意誆騙,卑職已讓人將其拿下,等候發落。」彭泉稟告道。
法曹參軍事彭泉此時站在劉衡政身側,楊雲探頭打量一下,未見米通的身影。
本來誰都覺得這件事已無變數,就算洛州刺史親自前來,也要講理,現在明擺著米老三偽造田宅契約,米家嫡房的人已失去搶奪家產的合理性,誰知嫡房那邊又搬出一個什麼「先祖遺訓」,事情轉眼起了波瀾。
「哦?」
劉衡政對彭泉說話的口吻,完全不像上級對下級的訓示,這跟大唐www.hetubook.com.com地方主官跟屬吏間的特殊幕僚關係所決定。
彭泉趕緊認錯:「卑職也未料想,米家請了個不過弱冠的稚子道士前來,牙尖嘴利不說,還精通唐律……而之前我曾找人檢查過米通送來的田宅契約,並無有假……此事很可能是那個小道士暗中動手腳……」
府尹劉衡政正在賞花觀鳥,悠然自得間,法曹參軍事彭泉突然闖入。
劉衡政言語間極為客氣,側頭望向彭泉,問道,「先前此樁合戶糾紛,說到哪裡了?」
米桁默不做聲,見到門口有大批身著鎧甲的唐軍進來,立即出言招呼,米家人顧不上內鬥,趕緊迎往門口。
米家聽說洛州刺史劉衡政親臨,亂作一團。
看起來劉衡政說的是公道話,但有心人都能聽出事情沒那麼簡單,否則劉衡政不會親自來,還帶了米敬遷等米家嫡房的人。
彭泉臉上露出些微得意之色,行禮道:「是這樣的,米家先祖曾留下遺訓,米家後人不得別籍異財,特地留書後人,世代相傳,米家曾因變故而異財,現在米家人找到先祖遺訓,適逢米老當家過世,於是前來商議合戶之事。」
「嗯。」
米原提出異議:「以前米家分家的時候怎麼沒人拿出來?現在家祖這一脈興旺,而你們衰落下去,就拿出此物?」
米桁出來道:「是草民。」
劉衡政明顯早就知道有此一茬,故作驚訝地問道:「哦?還有此等事?那不如由米家本家把先祖遺訓拿出來展示與人?」
米健理虧,只能端起長輩的架子,教訓侄子。
米家人上前見禮,此番乃是由彭泉代為引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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