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千青壯單膝跪了下來。

「今天是我們的第一戰，也是我們的起點，我們以勝利作為我們的起點，我們也將以勝利來成為我們的終點，從今天起，這面旗幟，將帶領你們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

「以血為誓。」他們齊唰唰地跪倒在了李澤的面前。

每一次的他的吼叫之聲，都會迎來聲震雲宵的迎和。田波努力地跟上李澤的步伐，他看得很清楚，隨著這一聲聲勝利的呼喊之聲，那些青壯本來表現不一的神情，慢慢地被眼下的激|情所傳染，一點一點地變得狂熱起來。

他伸出了手，田波會意地拔起了身邊的那面綉著李字的大旗，李澤高高地舉起。

「苟富貴，勿相忘，你不棄我，我不負你。」雙手下壓，二千餘人的吼叫之聲戛然而止，李澤也單膝跪了下來，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天地為證，如違此誓，天擊之，地滅之，神鬼不容。」

一個從和平年代，和平的國度驀然來到這樣一個人命如同草芥的野蠻時代，總是需要一次次的經歷，才能真正讓一個人融入這個時代之中。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李澤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的平靜。因為此時，在緩坡底下，他的將領，他的士兵們正列著整齊的隊伍，在等待著他的檢閱。

「勝利！」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聲吼道。

「這麼說是假的了！」李澤有些失望：「哪怕像石壯這樣的人也不行是吧？」

https://www.hetubook.com.com數千人的吼叫之聲聲震百丈岩，竟然有碎石從岩上簌簌落下，掉落在下面的溪水之中，濺起朵朵水花。

以血為誓，天地為證。這是李澤對這裏的部屬的承諾，也是他向著這個天下第一次發出的呼喊，在這支初露強軍徵兆的軍隊之後，被五花大綁地捆在地上的數十名橫海軍的降兵，以及數十名深州軍的俘虜一個個都是面無人色。

「以血為誓，永生效忠公子，不離不棄，直至死亡！」

當李澤帶著田波與一些青壯移步到戰鬥的那片緩坡之上的時候，戰鬥已經徹底結束了。

「這才是石壯真實的戰鬥力嗎？」李澤自言自語地道。「不，這應當還不算，他用得順手的武器是馬槊，而不是斬馬刀。」

「以血為誓！」

這於他們來說，也是第一次。

「太厲害了。」好半晌，李澤才聽到田波喃喃的感嘆聲。

石壯臉露微笑，沈從興面露狂喜，李浩李瀚等人臉顯激動，這是李澤的宣言。如果說李澤以前還時時想著跑路，想著逃亡，想著去一個沒有紛爭的地方去過逍遙的小日子的話，那今日一戰，便已經註定了他再也沒有退路。

屠立春，石壯二人站在最前面。在他們的身後，是沈從興，陳炳，褚晟，李浩，李瀚等二十名頂盔帶甲的將領，再往後，則是秘營戰士。

這一次，後方的兩千士兵也終於舉起了他https://m.hetubook.com.com們的右臂。大聲應和著李澤的喊聲。

宣誓之聲一遍又一遍地在李澤的耳邊響起，這讓他有些熱淚盈眶，這些人，將是他走出這個小鄉村的資本，也是他賴以存身的根本。

田波忍不住笑了起來：「公子是話本兒看多了吧？那些說書的都是胡說八道的，不這樣說，大家哪裡會有興趣聽呢？多熱血賁張啊！這是他們騙人錢的把戲，騙那些根本就沒有上過戰場上的人的。」

李澤能看清楚他們這些人的表情。

殺人，必竟不同於宰雞殺豬，以前的一個善良的人，突然之間就操起了刀槍，殺死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心中必然是有不良反應的。

曾經幻想過自己橫刀立馬於伏屍累累的戰場之上威風八面，但當真正地處於這個場景之中的時候，李澤發現，自己還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接受這樣的場景。

李澤揮舞著大旗，穩步沿著緩坡向下走去，一邊走，一邊揮舞著手中的大旗，每揮舞一次，便大吼一聲勝利。

「田波，你以前經歷過的戰鬥，是不是主將被殺之後，便會像眼前的深州軍一樣會喪失所有的戰鬥的勇氣？」李澤問道。

最多的，也就是排在最後的，便是這了這一次的戰鬥而徵集起來的多達二千人的府兵。

李澤來到這裏之後，下令殺過人，也見過人死在他的面前，但像這樣大規模地死傷，仍然是第一次見。

「以血為誓，永生效忠公和_圖_書子，不離不棄，直至死亡！」

「當然不行！」田波直截了當地道。「就拿咱們的節度使來說吧，大戰之中，身邊絕對不會少於五百至一千甲士，哪怕是戰鬥到了最緊要的關頭，身邊也絕不會於五百人，真讓石壯去殺透五百人的軍陣，就算那些人站在那裡讓他砍，砍上幾十個后，他的刀也會斷，他的手也會酸，剩下的人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取了他的性命，再說了真正的戰場之上，到處都是刀砍槍扎，弩矢橫飛，哪怕是像石壯這樣的猛將，在混戰之中，七分力氣拿來砍敵人，還有二分拿來防備冷槍冷箭，剩下一分還是觀察形式，隨時指指軍隊呢！」

兩人說了這會兒子話，下邊的戰鬥，已經變成了追逐戰了。屠立春等人都各自搶了對方的馬匹，正在到處追趕那些四散逃亡的深州兵，橫海兵，而沈從興等人則指揮著大部隊，列成陣形，壓迫對方的活動空間。

片刻的寂廖之後，二十名甲士以前秘營的戰士們同時高高地舉了他們的右臂。

李澤當然也明白這一點，他俯下身子，從地上撿起了一柄短刃，在掌心一劃，鮮血滲出，他將鮮血塗抹在了身邊的旗幟之上。

李澤挺身而立，他發現自己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親眼目睹了這麼多的屍體和鮮血之後，他的腿微微有些發抖，手不由自主地捏成了拳頭，握得很緊，丹田有些發緊，那是有些尿急的意思了。

田波眨了眨眼睛，似乎https://www.hetubook.com.com沒有明白李澤的意思。

最前面的鐵甲將領們臉上很平靜，便是李浩李瀚李泌也是如此，秘營戰士們興得很興奮，但那些青壯們，就是神情各異了。有的人興奮，有的人緊張，有的人茫然，有的人惶恐，還有的人，顯得很害怕。

李澤能理解這些人的感受。他只是看看，便有些把持不定，而那些人，可是親身參加了戰鬥，說不定還親手殺了人。

李澤點了點頭：「你見沒有見過萬軍從中取上將首級這樣的勇將？」

「天地為證！」兩千餘人一手將自己的武器高高舉向天空，另一手緊緊握拳，指向地面，齊聲大呼。

三百秘營戰士單膝跪地。

「我的意思是說，本來兩軍勢均力敵，但其中一方一員大將勇冠三軍，率一支敢死隊，突破軍陣直接殺到對方主將跟前，然後一刀殺之，從而逆轉戰場形式從而取得大勝？」李澤補充道。

李澤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身邊的田波與他一樣，兩隻大眼珠子就差蹦出眼眶了。

田波點了點頭：「差不多吧，公子，將是軍之膽啊，主將一旦陣亡，士兵們沒了主心骨，敗亡是很自然的事情，不過這樣的事情並不多見，不管是什麼樣的戰鬥，將領一般是被嚴密保護的，親自下場的主將，那是少之又少的，除非是面臨絕境而不得不為之。其實真到了這個時候，這支軍隊離失敗也就不遠了。」

李澤再一次見證了當一軍主將被殺之後，一支本來還在頑強戰和*圖*書鬥的部隊是如何迅速崩潰的。楚烜僅僅擋住了石壯三刀，在兩馬交錯的那一瞬間，石壯的刀以極詭異的角度繞著自己轉了整整一圈，然後一刀斫下了楚烜的人頭。

「勝利！」

「我明白了！」李澤點了點頭。

站在坡頂，俯覽著整個戰場，因為最後的追逐戰，所以戰場分佈就有些廣闊了，觸目所及，到處都散落著血跡斑斑的屍體，斷臂殘肢，殘破或者完整的兵器，最多的便是血，有流成一窪的，有四散噴射一大片的。就在離李澤不遠處，那些被打散的木製大盾周邊，層層疊疊地躺著數十具屍體。

李澤揮動旗幟，再次大呼：「勝利！」

但什麼事都有第一次，經歷過之後，便會慢慢地習慣。這才是這個時代的主旋律，在李澤所知的那一段歷史之上，人口銳減了一大半，說橫屍千里那都是用了春秋筆法了。

石壯大步向前，從李澤手中接過那柄短刃，同樣劃破自己的掌心，將血塗抹在旗幟之上。屠立春，沈從粉，李浩，李瀚等人依次向前，將自己的掌心血也塗抹在了旗幟之上。

他已經踏上了這個舞台。

李澤終於走到了他的士兵們的面前，他將大旗奪地一聲插在自己的身邊，一手扶著旗杆，有大風吹來，將李字大旗展開，吹得獵獵作響。

在田波的感嘆聲中，李澤看到被包圍的深州軍頃刻之間便崩潰了，本來還在像一匹匹絕望的狼一樣頑強戰鬥的深州軍在楚烜被殺之後，立即便變成了喪魂失魄的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