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4章 傷離別

向真翻身下馬,大步走到亭中。
「韓某必保金世元不死。」韓琦道。
來者廖廖數騎,當先一馬之上,更是坐著兩個人,其中一個身材高大的卻是田令孜,而他懷中所抱的,卻正是當今天子,正在武威書院就讀的李恪。
三人回頭,薛平與韓琦臉上卻是變了顏色。
「鞠躬盡萃,死而後已!」二人都是肅然。
向真微微一笑,卻不說話。
「薛尚書,向真特來為你送行。」向真一揖到地:「薛尚書被貶,與我家亦有莫大關係,這份人情,我向氏記下了。」
「勿需挂念。」薛平道:「比起袁昌厲海唐吉他們初去時的兇險,我現在去,還真算不得什麼,畢竟我們大唐在哪裡已經有了兩塊穩固的地盤,有了好幾千雄兵,待得來日我將這兩塊地盤連成一片之時,便是西域都護府重建之日。一想到那一日,我便激動得渾身發抖呢!大唐丟掉這塊國土來久了。每每想起萬里一孤城,儘是白髮兵的慘狀,便覺得我們有責任去完成那些老兵未完成的大業。前人壯志未酬,吾輩當奮勇之。」
向真這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女婿,樣貌是長得不錯的,身體也極是結實,倒是一個聰慧的模樣。
「這一點,我們已經深知了,所以,我們會嚴厲打擊他們在嶺南甚至南部的活動的,發現一個,便會殺掉一個。」向真道。
離城三十里,一間涼亭,一壺老酒,兩個男人。
「如今這朝廷,李相一和_圖_書手遮天。他憑的不是陰謀詭計,而是實實在在的實力。你在武邑月余,當也了解了許多,即便向帥整合了東南,與李相之實力相比,仍是不足分庭抗禮的,我知向帥此人自視甚高,你須得時時規勸,對李相,策略是牽制,而非對抗,一旦對抗,必然會落得傾覆之下場,這一點,河東,河中,已經有了慘痛的教訓。」
薛平笑道:「都虞候這可差了,薛某行事,從不對人,只對事。與國有利,薛某便敢蹈險而行。更何況,這一次只不過是換了一個職位。從工部尚書到西域觀察使,從中樞到地方,說起來,我的權利倒還大了一些,在西域,可沒有人能牽扯我了,不管是袁昌還是厲海唐吉,可都沒有資格跟我叫板。」
薛平臉色大變,站了起來,看著田令孜:「這是那些人渾人教陛下的,田太卿,天子身邊伴讀,都是你挑選的,回去好好查一查,那些人說這些話的,立即逐走。」
正欲舉步,官道之上馬蹄聲卻是再次響起。
看著向真並不太以為然的樣子,薛平道:「那一千人到了之後,你不妨讓你們嶺南軍與他們較量幾場,便知我所說不假。如果你們的軍隊,連他們都打不贏的話,那不妨便按我說的話去做。」
「薛尚書請言。」
「嶺南軍隊,以宗族勢力為主,軍中各個山頭,各個派系,這我是深知的。因為以前河東軍亦是如此。」韓琦道:「即便和-圖-書是以前高帥在時,對此也是束手無策,更多的是靠著自身的威嚴來約束全軍,高帥一去,韓某接任卻很慚愧,無法如高帥一般將全軍打造成一塊鐵板,最終分崩離析,嶺南其實與我們當時的河東軍相差無幾。而現在李相治軍,卻沒有這種短板,這幾年來,我細細思量,才想明白,這是由李相所說的經濟基礎決定的。沒有強悍的財力,便什麼也做不成。我們也知道嶺南全面套用我們這邊的政策是不現實的,但做到軍令統一,還是可以的。這便是我們想法成建制地將軍隊弄去你們哪裡的原因所在。」
「提防李相的義興社。」薛平提醒道:「這個組織狂熱地崇拜李相,哪怕是李相要這些人馬上抹脖子,他們也不會有二話,義興社滲透地方的能力極其利害,當年我們在河中,左防右防,還是防不勝防,而嶺南商業興盛,人員複雜,與河東當時以宗族聚居有很大不同,一旦讓義興社在你們哪裡形成了勢力,則覆亡無日。」
袁昌厲海唐吉,都是李澤一系人馬,袁昌身後站著袁周,厲海身後站著裴矩,那一個都不是會向薛平低頭服軟的角色,更何況他們在哪邊都是有地盤有人馬的實權人物,另外一個彭雙木,更是與大唐有著複雜的恩怨情仇,薛平名為制置使,實則上與單槍匹馬也差不了太多,到時候唯一可仰仗的,或者就是司馬范了。
「可以!」向真有些https://m.hetubook.com.com不快,覺得薛平真是將嶺南軍瞧扁了。
薛平舉杯,一飲而盡。
田令孜苦著臉道:「真與我派去的人無關,天子在武威書院,知曉者甚多,武威書院現在數千學子,終有一些逢迎之輩,想要走那終南捷徑,便湊到天子面前說些胡話。」
「把這些人都告訴章尚書,統統驅逐!」薛平厲聲道。
李恪已是跳下馬來,伸手牽住薛平的衣角,稚嫩的聲音之中帶著些許的哭腔:「薛卿,你這是要舍我而去了嗎?」
「沒有人教我,薛卿,我不是小孩子了。」李恪大聲道。
薛平勃然變色,走出亭中,看著翻身下馬的田令孜,厲聲喝斥道:「田太卿,你胡鬧。」
「薛尚書一定要保重身體。」向真道:「權當去西域遊玩一趟,等到一定時刻,向氏一定會想方設法請薛尚書歸來的。」
「這是正理,天子今年已經十三,再過五年,便可親政。到時候縱然李相仍然手握大權,權傾朝野,但終究天子可以起到一定的制約作用,再輔以外部勢力制約,可絕李相非分之想。只要李相甘心為臣,那怕是作一權臣,我薛平也是擁護他的。治理天下之能,在薛平看來,實在是無人能出其右。」
不等李恪再說什麼,薛平已是牽著他的手,走到了涼亭之中,眾人也都會意地沒有跟上去,只看見薛平不停地在與李恪說著什麼,而李恪也不停地在點頭。
薛平點了點頭,「這恐怕是最好和*圖*書的結果了。此事過後,左驍衛必然會進行大規模的清洗,很多秦詔提拔的軍官必然會被勒令退役,這些人,都虞候不妨都招攬到嶺南去。李相治軍,別具一格,這些軍官熟知大唐軍制,操典,深知如何練就一支強軍,這些人善加應用,必然會使嶺南軍隊更上層樓。」
田令孜點了點頭。
田令孜委屈地道:「薛尚書,天子讓人傳話,讓我去武威書院找他,說是有事,我自然不敢不去,可誰知卻是逼著我帶他來為你送行。也不知是那個天殺的,將薛尚書你今日離去的消息透露給了陛下。」
「多謝!」薛平笑著拱手:「儘管放心吧,我又不是只身前往,身邊這百十薛家家將,足夠衛護我安全了。我這一去,倒是一身輕鬆了,你在武邑,還需時時留心,事事在意!」
「我嶺南對於人才,自然也是求賢若渴的。」向真笑道。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韓兄,到此為止吧!」一揚手,將酒杯遠遠地拋出亭外,薛平站了起來,洒然道。
薛平蹲下身來,微笑著道:「陛下,臣這是去給您打下另一塊大大的疆土,那塊疆土,本屬於大唐,我們丟失太久了,陛下卻看著臣去為您收回來。」
「防患於未然。但這事兒,也只能暗地裡做,萬萬不可讓人抓住把柄。」
薛平知道他並不服氣,只是嘆息一聲,道:「我們想方設法弄到你們那裡去的那一千兵,你們要好生地看一看。為了這些人,我們付出了巨大m.hetubook.com.com的代價,秦詔失去了兵權,金世元下到了大獄,還不知最終下場如何。」
向真不知內情,韓琦卻是苦笑不已。
聽到向真這麼一說,薛平的神色卻是鄭重起來。
「向真記下了。」向真點頭道:「但向氏也不敢妄自菲薄,此次回去之後,便將整軍備戰,一旦整合了南方勢力,未必不能讓李相投鼠忌器。天子一旦長大,必將臨朝親政,那時候,可供迴旋的餘地也就更大。」
韓琦微微點頭。
「我知道,這都是那人見不得薛卿為我奔走,這才把你放逐去窮山惡水之地,行這借刀殺人之計,薛卿一定保重,等我親政之後,一定會替你主持公道。」李恪咬牙道。
「當然,嶺南有邪教,我們一直是大力鎮壓,他們敢去,自然也是邪教一部分。」向真笑道。
「都虞候,薛平此去路途搖遠,中原之事,再也無法過問,但有一事,你須得知曉。」
「如此,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薛平拱手道:「中原大勢,就拜託二位了。」
「就此作別吧!」薛平大笑,雙手抱拳便欲作別之時,官道之上卻響起了急驟的馬蹄之聲,二人愕然回首,卻見數十騎狂奔而來,須臾便到了眼前。
「此一去,不知幾千里,薛兄保重啊!西域兇險,安全第一,你終是有回來的一天。」韓琦紅了眼眶。
「西域不比本土,一定要注意身體,現在終是打通了道路,薛兄此去,一定要多多與我聯繫,缺什麼只管說,韓琦一定竭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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