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監察官員今天看起來火氣特別的大，從袖中抽出一份文卷，怒視著金世元道：「跪下！」
「不錯，胃口還很好。」
「既然不跑，我怕什麼？」田波示意了一下，「放心吃喝，沒有毒藥。」
金世元大笑著撿起了判決書，站了起來，看著年輕的官員道：「你還很年輕，很多事情，你並不清楚。」
「秦將軍。」金世元百感交集，「是你救了我？」
當悲喜交加的哭泣之聲終於平靜了下來之後，秦詔才道：「是李相念在你往日的功勛之上放你走的。你不是早有去你的故鄉去看一看的想法嗎？李相讓你永遠地離開這裏，不要讓他在這片土地之上再看到你。」
田波也不說話，只是看著他，頃刻之間將一壺酒和一隻烤鴨吃喝得一點不剩。
金世元回過神來，這才看清了馬車裡早已經坐著一個人，居然是內衛統領田波，這讓他大吃了一驚。
「我從軍以後，就跟著將軍做事，將軍要我做什麼，我都不會拒絕的。」
金世元眉毛掀了掀，本想要發作，但想了想，卻又是長嘆了一口氣，當真是屈膝跪了下來。
「金世元一介罪人，居然還勞動田中丞？」他奇怪地道。
金世元不明所以，田波卻是轉身跳上了馬車，這才回過頭來道：「金世元，莫要忘了，這是李相對你的一片恩德，否則以你的罪過，死十次都夠數。」
秦詔怔了一會兒才道：「你這話，是不是很久就想對我說了？」
金世元身子一顫，慘和圖書然道：「為什麼不是明正典刑？怕我臨場喊冤嗎？」
「沒有證劇，你們說什麼都是白搭！」金世元冷笑：「李相不是早就說了要依律治國而不能隨意入罪嗎？」
「往哪裡跑？我一跑，家人怎麼辦？還有，秦將軍他怎麼辦？」
很多刑罰，讓金世元這樣的硬漢也禁不住心肝兒發顫，什麼把老鼠蛇啥的往褲檔里丟，什麼把身上塗上了蜂蜜，然後弄來無數的螞蟻啥的，這可比他帶刺的鞭子抽厲害多了，很多人在看到這些東西之後，立即便軟了手腳，當場便招了。
「這怎麼可能瞞得過內衛？現在你們只怕都被他們盯著！」金世元道。
「這位上官，我的家眷都在武邑，出去的時候，能不能繞一繞道，去我家轉一圈，讓我去見一見我的家人，這一次我要去遙遠的漠北，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回來，能否行個方便？」金世元拱手道。
年輕的監察官員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宣布完了對金世元的判罰決定，金世元卻是詫異地抬起了頭，現在他知道這個年輕的官員為什麼如此氣急敗壞了，自己不會被殺頭，居然只是被判處苦役。顯然，在這個年輕人看來，自己這樣的人，就該被砍十次八次頭才更合理。
罷了，反正是要死了，還是體面一些，平靜地去迎接死亡吧。
田波兩手一攤：「瞧，你還是間接承認了有些事情了。」
兩名黑衣內衛這才踏進屋內。
金世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田波卻是一彎腰，又和-圖-書替他打開了腳鐐。
「我來送你上路。」田波冷冷地道。
「搞這麼麻煩幹什麼？」金世元惱火地道：「把我一刀子劃了，隨便找個地方一埋，以你內衛的本事，讓你找不到輕而歇舉，弄到這裏幹什麼，莫非是要讓我當個水鬼嗎？」
馬車旋即啟動，向著外城方向疾馳而去。
金世元一怔，這才反應過來，當初逮捕自己的時候，就是以虛報戰死將士，貪污撫恤所得的罪名的。看起來，這個年輕的御史，也並不知道內里的詳情。他很想咆哮著告訴這個年輕的正氣凜然的御史，自己不是貪污犯，自己從軍幾十年，沒有剋扣過麾下士兵一個大子。
「在海興港，已經有一艘船在等著你。」秦詔道：「還有，你的親兵之中，我們詢問之後，有三百人願意跟你一起出海。還給你們配備了全套的甲胄以及武器。」
兩名黑衣內衛走了過來，面無表情地給金世元帶上了枷鎖，腳鐐，然後拖著金世元便向外走去，出得大牢，金世元這才發現，外頭居然是深夜時分，一輛馬車，早就等在了那裡，不等他反應過來，便已經被兩名黑衣衛塞進了馬車裡。那名年輕的監察官員卻並沒有進來。
田波嘿嘿一笑，從懷裡掏出鑰匙，竟然直接打開了金世元的頭枷與手鐐，又從座位之下摸出了一壺酒和一個油紙包：「被關了這麼久，沒喝到酒也沒嘗過葷腥了吧？」
金世元一怔，「能否行個方便？」
金世元微嘆了一口ｍ•hetｕbｏｏk•ｃoｍ.com氣。
「是要砍頭了嗎？」金世元爬了起來，瞅著面前的年青官員，笑道：「怎麼也沒有一碗斷頭飯？好歹也把好酒來一壺吧？」
「是李相許可了的，這些東西，是從德州兵工坊里直接提出來的最新的裝備，沒有入帳。」秦詔道。「金滿堂會送你們過去，他已經去了那裡一趟了。聽說那邊亂得很，到了哪裡，就看你的造化了。」
把所有問題都扛在自己的肩上，他自知必死無疑。
金世元無奈地搖了搖頭，「那便罷了。」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馬車吱呀一聲停住了，田波率先跳下馬車，等到金世元也出來的時候，卻是一怔。居然到了月亮灣碼頭。
金世元半晌說不出話來。好久才道：「秦將軍，算了吧，別跟李相鬥了，你們，鬥不過他的。再說了，就算是以後李相真當了皇帝，說不定比以前的皇帝還要好得多，你看這些年來北地的變化，不都是在李相的統治之下取得的嗎？如果以後全天下都過上了北地百姓這樣的日子，那李相為什麼就不能當皇帝呢？」
「你會跑嗎？」田波問道。
本來他還做好了受刑的準備，但奇怪的是，那些審問自己的內衛官員，雖然用盡了花招，但卻從來沒有上過刑，說起來這牢房裡，整日哀嚎之聲不絕，自己還被帶去觀摩了內衛那些五花八門讓人大開眼界的刑罰。
自己沒有受刑，估計還是外面的人起了作用。
馬車在金世元的注視之下，迅速地消失在夜色www.hetubook.com.com之中。
「查，前左驍衛中郎將金世元……」
「我救不了你！」牽著金世元的手走進到了船艙里，金世元赫然又看到了自己的家人竟然全數都在船艙里。
「來人，給他上枷，上鎖！」年輕的官員怒吼道。
「你不怕我逃走？」金世元揉了揉手腕：「你可不是我對手，外頭就那兩個衛士。」
話還沒有說完，金世元已經提起酒壺往嘴裏灌去，連喝幾大口，撕開紙包，拿出裏面的一隻烤鴨，大口地啃咬起來。
「是我害了你！」秦詔感慨地道，「此一去，我願你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游，但有所成，別忘了在這片土地之上，你還有些朋友。」
年青的監察御史身後跟著兩名穿黑衣的內衛，此刻卻是站在牢門外，按刀而立。
「誰說你笨了，你聰明得很。」田波大笑道：「其實你身後的那些人和事，需要你交待嗎？我們早就查得一清二楚。」
監察院有很多年輕的剛剛通過科舉進入官場的年輕人，銳氣極盛，什麼人都敢懟，但相應的，他們對於官場的複雜也還並不了解。
「你確定要帶著枷，腳鐐去見你的家人？」年輕的官員冷笑道。
「既然你有這樣的心思，又為什麼要跟著我做這事兒？」
田波不理他，只是指了指碼頭上停著的一艘船。
「本是一條好漢，可以建立更大的功勛的，何苦要捲入這樣的事情中去呢？」田波嘆道。
「總要做個飽死鬼。」金世元笑道。
但他卻只能硬生生地咽下這口氣。和圖書首先自己咆哮了也沒有用，眼前這個年輕的官員，自然會認為自己還想垂死掙扎，二來，自己一旦多說，反而會牽連更多的人。
年輕的監察御史厭惡地看著眼前的這個曾經的功臣，半晌從牙縫裡迸出了幾句話：「像你這樣的貪污犯，就該千刀萬剮。」
將判決書狠狠地擲在地上，年輕的監察官員怒視著金世元道：「某些人的能量大得很，像你這樣的人，居然還能活下來。」
「是！」金世元點頭道。
咣當一聲，牢門被打開了。蜷縮在一堆茅草之上的金世元睜開了惺忪的眼睛。
昔日這個高達八尺的大漢，如今卻是瘦了許多，他本來就毛髮旺盛，被關了這麼長時間之後沒有打理，更是毛絨絨的像是一個野人了。
金世元一怔，這一回是真閉上嘴，閉上眼，不搭理田波了。
「不行！」年輕的官員拒絕的斬釘截鐵。
「有一句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金世元閉上了眼睛，「田中丞，從現在開始，我不會說話了，我知道你厲害得很，想從我這裏套點什麼出來，我金世元沒那麼花花腸腸子，算計不過你，只能不開口，啥也不說。」
「去吧！」田波道。
金世元百思不得其解地向著碼頭上的船隻走去，船艙里此時也走出一個人來，看到那人，金世元身子微微一顫，加快了腳步，走到了船隻之上。
那人，赫然是前左驍衛大將軍秦詔。
「宣布吧！」他整了整衣衫，對年輕的監察官員道。
金世元怔了怔，半晌，終是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