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興倒是見怪不怪，笑著解釋道：「倒也不是每個官員都像馮縣令一般的，他是武威書院出來的，在書院的時候，實務主攻的便是農業這一塊，他種起田來的經驗，可絲毫不比一般的老農差呢。」
「燕四，我操你十八輩兒祖宗！」向杞眼裡含著熱淚，怒罵道。
十余名普通士卒被杖責二十，服苦役一個月。向杞作為主犯，杖責二十，服苦役三個月。
馮澄笑著伸手擰了一把童子的小臉蛋：「走了，沒看到有人找上門來了嗎？你這孫兒倒是聰慧，過兩年就能進學了。」
「縣君，受傷的差役我們還沒有上門去賠償，主要是怕縣君誤認為我們去賄賂公差，只要縣君發了話，向家也會給予補償，這些人畢竟不同於普通百姓，還請縣君看在田公和袁公的面子上，高高提起，輕輕放下。」田興笑著道。
堂堂的靈壽縣的縣令，居然將袍子的下擺掖在腰間，卷著袖子，一屁股坐在屋檐下的石坎之上，手裡拿著一張炊餅，一邊大口地吃著一邊與對面的一個老農聊得熱火朝天。在他身邊，一個糊得沒鼻子沒眼兒的幾歲的小娃娃跑來跑去，不時會好奇的伸手去扒拉江澄幞頭上的兩個小尾巴，江澄也不惱，反而笑嘻嘻地從面前夾起一塊切得薄薄的香腸去喂這個小傢伙。
「縣君這就要走了嗎？」郭老漢起身相送，那個髒了吧嘰的童子也湊了過來。
江國再一次刷新和*圖*書了對於北方官員的認知。
當然，對於這個小插曲，李澤壓根就沒有在意，田波也只是跟李澤順口說了一嘴而已。
向杞無力地端起杯子，一飲而盡。
「暴力拒捕，毆傷官差……」馮澄掃了一眼手裡一疊文書，臉色稍緩。對方的賠償也算是大手筆了，畢竟那個被馬撞了的，傷得也並不太重，兩百貫，頂得上對方兩年的收入了，想來那些人肯定是滿意的。自己這個縣尊能為他們討回公道來，自然也不會被人戳脊梁骨了。
這哪裡還有絲毫的官威？
「縣君儘管放心。老漢兒我種田的手藝，放在這四鄉八里，誰能比得上，再者有您親手寫下的注意事項，我保管今年能得到豐收。」郭老漢把胸脯拍得咣咣響，「我一門心思都撲在這上面呢，其它的田地都沒管呢。」
「放心啦，這都是給外人看得嘛。這三個月，我們會派人對你進行一些相應的培訓。」燕四道：「干我們這一行的，學問大著呢。平時如何收集情報，如何將情報送出來，如何掩藏自己的行為，要做到連夢話也不能說一句，向兄你雖然是沙場悍將，但這些事情，肯定是不行的，不好好地培訓一番，要是露了餡兒，豈不是白受了這一番苦楚？我們豈不是也白費了這一番心力？」
向杞突然雙手捂臉，痛哭了起來。
一天之後，這起案子在靈壽縣被宣判了。有鑑於傷害www.hetubook.com.com一方對被害方進行了足夠的賠償並且取得了受害方的諒解，一應人犯被從輕發落。
燕四卻也不急，耐心地等著向杞情緒平靜了下來才接著道：「所以吶，你以後就只能死心塌地的跟著我們幹了。這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三心二意只會害了你的。簽了這張文書，以後你就是我們的同僚，說句實話啊，將來你會感謝我的，感謝我將你拉到了我們這條船上。」
靈壽縣的這些老百姓挺滿意的，損失其實不大，但卻得到了大筆的賠償，算是意外之財。捕快們身為公門中人，知道得更多，覺得能有這個結果，已經很不錯了，要是換成以往，只怕這頓打就白挨了。
「倒是好本事，連袁刺史也來幫著求情了。」馮澄冷笑著。
「都記得很好吶。」郭老漢連連點頭。
「當事人原諒了嗎？」馮澄冷哼了一聲。
燕四頭一擺，拍了拍手邊的那疊厚厚的東西，道：「向兄吶，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啊，當你說出這些事情的時候，向家可就容不下你了，要是這些東西，有一星半點流落出去到了你們向大姑娘的手中，你還活得成嗎？不但你活不成，你在嶺南的一家老小，只怕都活不成吧！你家有嬌妻美妾，兒女成行，上面還有父母，還有兄弟，你說說，他們誰能活得成？莫非，你還想著能與向家共進退嗎？」
「三個月的苦役？」向杞ｗｗw•hｅtｕbｏｏｋ.ｃｏm.coｍ
一驚。
田興趕緊從懷裡掏出了田令孜的信件以及鎮州刺史袁周的信件，遞給了馮澄。
聽到縣君誇自家孫子，郭老漢兒頓時笑開了花：「一家子就指望著他將來能進學，也能考進武威書院去，將來做個跟縣令一樣的好官兒吶！」
靈壽縣大牢之中，向杞已經被鬆了綁，正一臉頹喪地坐在燕四的對面，中間的桌子上，居然擺滿了美味佳肴，還有一壺酒。
馮澄拍拍手站了起來，將袍子的下把放下，抖抖衣衫，道：「那就這樣吧，過些天，我再下來看。」
「這就對了嘛！」燕四笑吟吟地收好了文書，站起身來替向杞倒了一杯酒，「這件事，面子上還是要過一下的，接下來你肯定還是會挨板子的，不過放心，我們會打點好的，必然不會傷到筋骨。馮縣令也會收到大人物們的求情信，當然也會就此順坡下驢，你呢，準備做三個月的苦役。」
馮澄不太滿意，因為他覺得自己枉法了。特地向監察院寫了一封文書發泄心中的不滿。當然，這份文書註定要石沉大海，因為內衛就是監察院的一個下屬部門。
燕四一攤手：「我自小就不知道爹娘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姓個啥？所以也就不知道自己祖宗到底是誰了，你真要能找到，我還感激你呢！怎麼也能讓我在清明的時候，知道給誰上炷香。」
最不滿意的就是嶺南人了，他們這一次被重重地掃了顏面，ｈｔtｐs://m•ｈｅtuboｏｋ.ｃom.ｃｏm讓人看了笑話，也讓他們更清楚地看到了自己面臨的局面，行事更加小心之外，也加快了往鎮州安插人手的速度。
馮澄大笑，揮揮手，向外走去。出了院子門，也不理會田興與江國，徑直便上馬而行，田興尷尬地看了一眼江國，趕緊也跟了上去。
「原諒了原諒了。」田興又從懷裡掏出一疊文書，「昨日江先生已經逐一拜訪了那些農戶，每家賠償了五十貫，受傷的那一家，足足賠償了兩百貫，這是他們蓋了手印的諒解書，還請縣君過目。」
「有什麼變化，什麼心得，都要讓你兒子做好記錄，如果真能推廣開，那我們靈壽縣這許多的原先用不上的荒地，便都可以種上這個了，這都是糧食吶。」馮澄不厭其煩地叮嚀道：「不僅僅是你能種好，接下來要推廣開去的話，還要大家都能種好。」
田興帶著江國找到馮澄的時候，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悍將向杞，終是沒有熬過燕四，屈膝投降了。
燕四的手邊，放著厚厚的一疊文書，那都是向杞交待的有關向氏的所有的事情。
除了牛庄這個專門的皇家莊園之外，嶺南來的商隊，嶺南在以鎮州為核心區域內的店面，商鋪也是越來越多了。
「來來來，向兄，這份文書你再簽一下，就算是完事了，以後，我們就是同僚了。」燕四笑眯眯地將一張文書放到了向杞的面前。
一行人默不做聲地走了一段路，馮www.hetubook.com.com澄冷冷地把手一伸，道：「拿來吧！」
「馮縣君，這些嶺南人來我們這裏不久，不知規矩，可謂是不知者不罪。當然，他們的確違反了律法，田公與袁公的意思是，只要另一方當事人願意原諒的話，還是可以從輕發落的。」田興笑道：「畢竟是向大姑娘的親衛，總須得看在皇帝陛下的面子上。」
向杞徹底無語了，恨恨地看了燕四半晌，終於提筆，在文書上籤上了自己的名字。一步走錯，就再也沒有回頭可走，這一點，燕四並沒有說錯。對方手裡的那些文書，只要有一張流落出去，自己一家老小，必然會死得慘不堪言。
「你，你先前並沒有說我也要加入你們內衛啊！」向杞有些驚恐地道。
至於法曹周國柱與一干捕快被毆打一事，在判文之中通篇沒有提及。當然，私下裡，江國給予這些人豐厚的補償以讓他們閉嘴。
「嘿嘿！」馮澄笑了兩聲，卻不說話，一振馬韁，向著縣城方向疾奔而去。
馮澄看到了他們，心中大概也明白是要做什麼的，並不大理會，三兩下吃完了手裡的炊餅，又接過老漢遞過來的一碗湯，一口飲盡，這才道：「郭老漢兒，你這兩畝山地的玉米棒子，現在看起來長勢還不錯，但可得精心伺候了，整個靈壽縣，就只有十家人種了這新作物，這些種子，可是我厚著臉皮找老師去討要來的，這是新東西，到底能不能在鎮州全面鋪開種，就等著你們這幾家的實驗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