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重回長安

瞅著對方,李澤一時沒有想起來這人是誰。
至於其它,接下來,慢慢來,不著急的。
城門口的人分成了兩撥,一撥自然是屠立春和王思禮帶著的軍官們,另一撥則是由汪書帶著的長安城中的舊有官吏以及那些世家,勛貴,商紳以及一些公認的年高德邵之人。
這些天來,他使出了自己的渾身解數,動員了自己所能動員的全部力量,幫著唐軍維持長安城中的秩序,盡量地讓破敗的長安有一些嶄新的氣象,讓混亂的長安變得平靜,他想向李澤展現自己存在的價值。而夜深人靜這時,卻又還要搜腸刮肚地想著為怎樣為自己過去這幾年的行為來作一個辯護。
臉皮果然比長安城的城牆還要厚實一些啊。
屠立春與王思禮原本想搞一場大型的歡迎儀式的,要在離城十里的所在盛迎李澤抵達長安,但這個方案直接被李澤否了。所以便只能在城門處,迎接李澤的到來。
「陛下,您終於回來啦!」人群之中,響起了不合時宜的凄切的哭聲,一個紫袍官員從屠立春和王思禮兩人身後閃了出來,徑直向前衝來,剛剛起步,便被一個箭步上前的李澎伸出了一隻腳,絆了一個大馬趴,跌在雪地之上。
他這滿臉的憔悴,紅腫的雙眼,自然不是他真的很傷心,任誰被人在眼睛之上抹了一把胡椒粉,都會變成這副模樣的,而且一夜不睡地硬熬著,能不憔悴嗎?
以屠立春王思禮為首,hetubook.com.com城門口所有的人,全都跪了下來,便連城頭之上的士卒,此刻也是單膝著地。
李澤突然想起了這首詞。
反正嘛,誰都知道,皇帝只是一個傀儡,李相才是大頭。
小皇帝面無表情。
「屠大將軍,王大將軍,末將李澎參見!」
「陛下啊,您終於回來了,老臣該死啊!」
「多虧李相力挽狂瀾,這才有了陛下靈柩終得回長安。不枉罪臣這些年來忍辱負重,終於盼到了今天。」
原來是這個傢伙啊!這反應,這神情,不愧是能屹立兩朝不倒的元老級人物啊!李澤在心裏腹緋了幾句。
而如今,卻是物是人非了。
直到看到長安城牆之上飄揚的大唐旗幟,看到那些手持兵戈肅立的麾下士卒,李澤這才覺得緩過了這口氣,重新活了過來。
亡,百姓苦。
知曉李澎的擔心,屠立春低聲道:「出現在這裏的人,都是經過再三核查檢驗的,便是軍士,也不允許攜帶弓弩之類的武器。」
與這二人相比,另一個人,卻覺得惶恐難安了。
當初他來長安的時候,田令孜是拿錢辦事,極有信譽。陳筆是不拿錢不辦事還給他找岔子,但都擺在明面之上。而且這兩個人,最後一個跟著老皇帝跑了,一個為了老皇帝戰死了。只有一個汪書,錢是收的,事是不辦的,還暗底里給自己下絆子,最後也是晚節不保,成了朱溫的臣子。
m.hetubook.com•com對於屠立春與王思禮而言,今天是一個值得慶賀的日子,也是一個絕對會被寫進史書的日子。想起十余年前,他們一個跟著李安國混著日子,一個跟著李澤在武邑這個小地方苦捱歲月,誰能想到十余年後,他們會站在這個地方呢?
但現在,他們成為了這個宏偉大城的主人。
他站在橋上,並沒有第二個人敢踏上橋來,便連小皇帝的車駕,也遠遠地停在河岸的另一側。
積雪覆蓋的兩岸,殘破的房屋比比皆是,已經到了吃飯的時分,卻看不到有一縷炊煙升起,狗不叫,雞不鳴,天地之間,似乎只餘下了風在嘯叫,雪在飛舞。
那個時候的長安,對於他們而言,是遙不可及的存在。
心裏有了明悟的汪書,立時便止住了哭聲,轉身,向著李澤大禮參拜。
「放心,內衛都有布置!」
他可不認識這個傢伙,但馬車一邊站著李相呢!
「李相安!」李澎笑著直起身子,掃了一眼汪書身後的那一大片人群,自從高密遇刺之後,李澎被李泌狠揍一頓,他現在是每每李澤到一個新地方,渾身的每一根寒毛都豎了起來,看誰都似乎像是壞人。
曾經的大唐中書,曾經的大樑中書,汪書,此刻便是驚懼難安。
看著汪書扶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似乎要昏厥過去了,李澤卻只是冷眼旁觀,他倒想看看,這隻老狐狸還有什麼花招能讓他開開眼界。
整個長https://m.hetubook.com.com安似乎死了。
不過眼下,還真不是追究這傢伙的罪責的時候,趙錫,勾榮,吳厚這些人的軍隊還要整編,城內這一大票的勛貴,世家,商紳,也都盯著眼睛看著,毫無疑問,這些人都是以汪書為首的,都看著自己怎麼對付汪書呢。
現在,穩定才是最重要的局面嘛。
他早就不想什麼公候萬代,什麼榮華富貴了,現在的他,只求能夠平平安安地活下來,不被李澤秋後算賬變算是燒了高香了。
「這麼說來,汪中書這些年來一直在大唐重歸長安而努力羅?」他呵呵笑道。
李澎的一隻手已經握上了刀柄。
屠立春點了點頭:「一切都已安排妥當,李相安否?」
武邑現在的發展的確很不錯,城池一年一年的在擴展,聚集的人口一年比一年在增多,但新興的城市與長安這樣的地方比起來,縱然規模上不見得小了,卻總是覺得差了一些什麼東西。這是歷史的沉澱,不是其它任何東西所能夠彌補的。
汪書哭了半晌,這才發覺事情不對,咋沒個人來勸我一聲呢?咋沒個人來拉我一把呢?
他對汪書沒有多少好感。
得,這就是要給自己難堪了。
只有站在長安城中那寬闊的朱雀大道上的時候,他們二人方才覺得,他們是真的贏了。
所以這二人,縱然在寒風之中苦等了李澤許久,但不管是心裏,還是身上,都覺得熱乎乎的。
「眾愛卿平身!」經過這一段時間的強化培和-圖-書訓,古川卻是對這些套路已經很熟悉了,抬起一雙紅腫的雙眼,看著眾人,凄凄切切地道。
作為一個技術性的官僚,汪書的行政能力自然是沒有問題的,當他想做事的時候,還是能做成事的。長安能在這麼快的時間內平穩下來,雖然有著屠立春王思禮大軍的威懾,但的確也得益於汪書的功勞。
「謝萬歲!」眾人再叩了一個頭,便站了起來。
說話間,遠處的車馬已經到了跟前。最前面的,卻是一架黑白相間的馬車,內里裝栽的自然便是太上皇李儼的靈柩。
倒在地上的官員也沒有想著站起來,居然就這樣四肢著地地爬了過去,一直爬到了馬車邊上,伸手抱住了馬車的一個輪子,仰抬起頭,臉上沾滿了積雪,泥濘,污糟不堪的臉上淚流滿面。
策馬立於灞橋之上,李澤久久無語。
看著匍匐在地上,以額著地,屁股撅得老高的汪書,李澤不僅僅咋舌。
李澤卻是歪著頭,一臉的玩味。
這便是第二次來到長安,李澤的第一感受。
匆匆數年,彈指一揮間。
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將會面對一個什麼樣的局面。
透過淚眼朦朧的雙眼,偷偷地看了一眼小皇帝。
興,百姓苦。
「不錯!」汪書直起身子,義正言辭地道:「當年田令孜遠走,陳筆戰死,汪書孤身一人,為了保全長安不受荼毒,只能以身祠虎,如今王師重歸,汪某也終得保全長安未受逆賊荼毒,心愿已了。但老臣終究是臣節有虧,和-圖-書請陛下,李相治罪!」
「來了來了!」人群之中有人低聲呼叫了起來。
上一次來長安的時候,大唐還吊著最後一口氣。天下雖然已經凌落不堪,但作為帝都的長安,卻仍然是一片太平盛世的模樣。當時車馬過灞橋的時候,清清河水兩岸,少男少女們縱情歌舞,踏春百姓笑意盎然的場景仍然在腦海之中浮現。
孤立長橋之上,寒風捲起外黑內紅的披風,如同一副精美的山水人物畫像定格在此。
「李相,是汪書!」李澤身後的高象長低聲說了一句。
屠立春王思禮兩人打仗在行,對於怎麼治理一個龐大的城市,那就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而小皇帝李恪與宰相李澤則是一左一右,扶著車轅,一步步的走了過來。
李澤不作聲,其它人包括小皇帝在內,自然也都沉默不語,於是城門口便只餘下了汪書嘶啞的聲音在哪裡回蕩。
再看看李澤。
「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澤微微一笑,這才是戲肉嘛!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李澤方才長吁了一口氣,一振馬韁,徑自下了橋。在他身後,無數的兵馬立時便涌動了起來。緊隨其後,源源不斷地跟了上來。
視野的盡頭,大隊車馬滾滾而來,無數旗仗鮮明的士卒衛護於左右。馬蹄聲隆隆,一隊隊的騎兵驟然從隊列之中躍出,向著城門處奔來,臨近城門,一分為二,勒馬肅立,當先一員大將一躍下馬,急步上前,先向屠立春與王思禮二人抱拳為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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