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9章 不吐故,何納新

什麼中風卧榻,只怕是被向真給弄得卧榻了吧?
向訓怔忡地看著外面的士兵在寒風中肅然挺立,他很不願意相信是第二個。
「你想到了?」
本來已經站起來的容宏,卻又坐了下去,低垂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第二個,便是向訓已經出了事,御營前軍,盡數落在了別人的手中。
「節帥!」床榻前,容宏的侍衛頭子崔凱正焦急地站在床頭,不停地呼喊著他。
因為能在廣州城中掀起波瀾,使得御營前軍大舉出動的人,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北唐內衛的諜子縱然厲害,也不可能做到這一地步的。
「節帥,是向真向大將軍!」崔凱的聲音有些變調。
「哪是因為什麼?」
迷迷糊糊之中,他居然夢到了自己正在被風光大葬,閩王,便是對自己最後的蓋棺頂論。十里長路,白幡飄飛,無數百姓,臨街弔喪,皇帝扶靈,諸候抬棺,古往今來,能有幾人呢?
「出事了!」政治鬥爭經驗豐富的容宏霎那之間,便知道情況嚴重。
容宏冷笑:「你現在就覺得比我們這些人要強了,我們吃的鹽比你吃的飯都多,我們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都多,現在的法子,才是最穩妥的法子。」
容宏開心地大笑起來,如同一個局外人一邊,飄飛在空中看著自己的靈樞被送往早就準備好的墓地。
「等!」冷水下肚,整個人的五臟六腹都涼嗖嗖的,容宏卻也鎮靜了下來,不管和圖書是什麼原因,至少自己的性命是無礙的,要不然,就不會是眼前這番景象了。「不管是出了什麼事,我想,他們都會第一個到我這來的。告訴我們的人,都呆在驛館之中,一個也不許出門,也不要打聽,更不能生事。這個時候,稍微有一些不好的刺|激,都有可能激起大變。」
「年紀大了,本來也不怎麼睡得著。」容宏抬起頭,眯著眼睛看著向真,道:「你倒是真從容,昨日晚間一別,絲毫不動聲色,卻在轉眼之間,弄得天翻地覆。」
容宏點了點頭。
人生如此,夫復何求呢!
「伯父,年輕並不是問題,李澤比我還要年輕十幾歲呢!」向真道:「但現在人家卻已經擁有了大唐半壁江山,稱孤道寡了。」
「我不知道我的做法會怎麼樣?但是很顯然,按照父親和您的想法,是絕然行不通的了。」向真道:「所以我們只能改變。也許,改變會死得更快,但置之死地而後生,或者能另外尋到一條道路,也或才能反敗為勝。而用你們的法子,我們會慢慢地死亡,死得不知不覺。」
片刻之後,向真孤身一人,在崔凱的陪同之下,出現在了容宏的面前。
一個是城內出了大事,向訓為了保護自己而派出軍隊。
向真微微垂首,道:「好教伯父知曉,昨晚父親迎酒過多,迎來送往又受了些風寒,與侄兒一番爭論,又是氣急攻心,眼下卻是和*圖*書中風卧榻不起了,連話也說不得。廣州城內最有名的幾個大夫正在哪裡搶救,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回天之術能將父親從閻羅殿門口拉回來。」
容宏悚然色變。
「節帥,我去迎一迎向大將軍!」崔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了下來,對容宏道。
容宏似乎被驚著了,瞪大了眼睛瞧著向真,拳頭握得卡卡作響。
容宏嘆了一口氣:「鄂岳兵敗之後,你父親疏遠你,我其實是不同意的。」
「不吐舊,如何納新!」
容宏被噎得一個倒嗆,半晌才拂袖道:「我去跟你父親說,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這樣吧,你要軍權,就給你軍權好了,向崢向峻兩人本來也遠不如你。」
一金甲戰神自天而降,手舞大鎚,一言不發,便在容宏的驚呼聲中,一鎚子便將那厚重的棺槨錘成了粉碎。
「向真馬上安排!」
容宏沉默了半晌,仰天長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向真,我想去見見我那老哥哥,行嗎?」
向真再度躬身:「伯父多慮了。今日我第一個來拜訪伯父,就是希望伯父能出來協助侄兒主持大局,穩定局面。南方聯盟,除了父親之外,便數伯父您資歷最老,經驗最為豐富。如果您不出面,侄兒一時之間,真還難以收尾!」
容宏今日喝了不少的酒,出來的時候與向真說了一會兒子話,被冷風一激,上了馬車,便有些昏昏沉沉了。回到驛館,卻是倒頭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睡。
容宏一驚,快步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向下望去,果然,目力所及之處,儘是御營前軍的士兵。而稍遠處,還能看到騎兵往來賓士的身影。
「打攪了伯父清楚,都是侄兒的不是!」向真臉色平常,似乎什麼事兒也沒有發生一般,叉手行了一禮。
他與向訓是數十年的交情,一向都唯向訓馬首是瞻,是向訓的鐵杆心腹,向訓絕不可能派出軍隊來包圍自己的住所。
但不管是那一個,都不是什麼好事。
聽到容宏罵起了髒話,向真忍不住笑了起來:「伯父,既然知道他是一個廢物,讓他執掌御營前軍,可見真是一個笑話。」
「恐怕不是伯父想的那樣!」向真搖頭道:「其實拋開這些事情不談,我這一次的動作,並不是因為父親疏遠了我。」
容宏尖叫一聲,霍然從床榻之上挺身坐了起來。
對於容宏來說,這幾年,他基本上是迎來了政治生涯的頂峰,對於一個年過六旬的老者而言,已經是志得意滿了。
如果按照眼下的局勢持續下去,他認為直到自己壽終正寢,自己仍然會站在這個世界的頂峰之上,死去之後,一個王爵的封號是少不了的。
「鄂岳兵敗,徹底打醒了我。」向真道:「回來之後,我一直在思索,怎麼樣才能擊敗李澤?不不,不說是擊敗李澤,而是怎樣能維持目前的局面?」
風乍起,日隱沒,飛沙走石。
「我知和*圖*書道。」向真點頭道:「伯父是替我說了公道話的,拋開北唐軍的戰鬥力的確強悍不說,但當時江西,湖南兩地不肯出兵襄助,劉信達又臨陣反水,才導致了我兵敗,但即便如此,我仍然要說,這一仗,我的軍隊,還是打出了自己的風採的。」
只有兩個可能。
容宏料想的並沒有錯,天色剛剛放亮的時候,外面傳來了陣陣的馬蹄之聲,顯然有人過來了。一直守候在他身邊的崔凱急步走到窗邊,將窗子推開了一條縫隙,看清了下面的來人的時候,卻是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你今日來,是不是也要將我這箇舊,給吐了?」容宏怒道。
向真微笑道:「也算不得天翻地覆,基本上是波瀾不驚。實際上,御營前軍,御營中軍包括大部分的朝中官員,都對眼下情況極度不滿,他們想要改變眼前的這種局面,侄兒也是無奈,被他們架著往前,竟是不走也不行了。」
「節帥,現在我們怎麼辦?」崔凱問道。
作為容宏的親信,對於現在的廣州朝廷以及嶺南節度內部的權力遷移,崔凱自然是非常清楚的。現在,向真,基本上就處在一個邊緣化的位置,被排斥在了權力的中心之外,但現在,卻是他出現在了驛館之內,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崔凱是一個穩重的人,沒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打擾到自己的。
他緩緩地退了回來,坐到了桌邊,提起了桌上的一壺冷水hetubook.com.com,咕咕地連喝了好幾大口。
「向崢真是廢物一個!」容宏忍不住搖了搖頭:「執掌御營前軍快兩年了,在你面前,竟然連個響屁都放不出來。」
「出了什麼事?」翻身下床,一邊披著衣服,一邊趿拉著鞋子,容宏問道。
「御營前軍和御營后軍都跟了你嗎?」容宏和崔凱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廣州城內外所駐紮的原嶺南軍,盡數被改變成了御營前中后三軍,現在後軍被向峻帶著去了江西,剩下的中前兩軍竟在都被向真拿下了。
「節帥,不知出了什麼事?御營前軍突然派出了大股人馬,將我們所居住的驛館給團團包圍了起來。」崔凱道:「我出去交涉,那帶隊的軍官卻是一問三不知,只說是奉上頭命令,別的,卻是什麼也不肯說。連銀子都不好使。」
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容宏長舒了一口氣,幸好是一個夢。
好半晌,他才道:「向真,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看著向真臉色平靜地說出這番話,容宏身後的崔凱高大魁梧的身影卻是搖晃了起來,臉色也變得古怪之極。手,不自覺地握上了腰間的刀柄。
不過這個夢,卻讓他的心裏浮上了一層陰霾,似乎是不祥之兆啊。
「我去安排!」崔凱連連點頭。
「這些,我也有耳聞。即便是北唐那邊,對你也是讚譽有加的。」容宏道。「可是向真,又何至於此呢,你父親終歸還是會重用你的。暫時的疏遠,不過是磨練你的性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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