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陳讓

齊歡洗乾淨碗,坐在沙發上一臉懵然,活像是被撐傻了。
給司機師傅加了陪她傻等的錢,齊歡撐傘衝到陳讓家門口,上樓前把傘擱在門邊。
齊歡不信,小聲噓他。
半分鐘,他回復:【所以。】
最後還是陳讓先動作,他默然合上書,坐直身的瞬間,她亦坐回去。
大雨天,陳讓把二樓客廳的燈全開起,窗帘拉上,室內一片暖意。兩個人盤腿在茶几邊對坐,各自做習題,一寫就是幾個小時。
她撇嘴,老老實實抱起他扔在面前的一套進了浴室。換上出來,稍微大了點,她扯衣袖,拽衣角,總覺得不自在。
翻開練習冊做了幾題,她邊寫邊抱怨:「你這個人真的很奇怪,大晚上跟我這麼好看的人待在一起,滿眼只有習題習題習題。」
「我帶了啊。」

「我穿這個?」齊歡盤腿坐在地上,昂頭問。
「……」論歪理,他再長兩張嘴也說不過她,索性閉嘴。
走到門邊的陳讓腳步一頓,加速走得更快。
陳讓站著,俯視她:「你想穿身上的濕衣服我也沒意見。」
齊歡抿唇湊近他,近到臉和臉之間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
她給他打電話:「你怎麼還沒下來?」
給陳讓過生日那天,她發完那條消息就和張友玉相伴回家。等了很久他都沒有動靜,一度讓她以為他要拒絕。
十幾秒后,他道:【下雨很麻煩,你讓司機開到我家。】
「奇怪的是你。」他說,「滿腦子能不能有點正經的東西。」
齊歡低頭看書本,張友玉好半響才找到語言,拍她的肩膀:「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想成還是不想成?沒見過這樣給自己和-圖-書挖坑的,服了服了。」
「……下一回考試考贏他?」
齊歡推門,從門縫探頭,咧嘴沖他笑。
言罷進了廚房,下不下雨彷彿和他沒關係,他洗手,慢條斯理開始煮菜。
齊歡卻比放假前還更充滿幹勁,那不知倦的勁頭,教嚴書龍幾個後進分子看得咂舌。
「……」
她瞄他,「忘了對吧。」
【有題目不會做。】
「睡吧。我休息了。」
家裡只有鄒嬸在,齊歡換鞋直奔房間,鄒嬸從廚房探頭,疑惑她回來這麼早,又接著問:「等等想吃什麼?我好準備起來。」
齊歡握著手機一下沒說話,莫名有點緊張。
突然的插曲影響氣氛,齊歡沒了先前輕快心情,和陳讓隨便逛了逛,便打道回府。陳讓陪她坐車回去,在離她家兩條街之遙的路口停下。
「我睡不著。」
半路上,收到陳讓的簡訊,問她出門沒有。
「……」齊歡被噎得沒話說。
雨勢不見停,雖有變小,但沒有要收的意思。兩點一到,齊歡給書包裹上防雨的遮擋,毅然撐傘出門。
……
【下午一起看書!】
陳讓不跟她廢話,用筆圈在她的練習冊上圈出六道題目,「先寫這些。」把筆一擱,去拿換洗衣服。
陳讓筆尖停了剎那,然後接上。
回了卧室,齊歡往書桌前一坐,拿出手機給齊參接電話。
齊歡邊聊也沒閑著,手裡在書上划著下一節課的重點。
——「好。」
她沒心情考慮這些,隨口答:「隨便弄。」
卻聽陳讓說:「不讓。」他語氣散漫又理直氣壯,「我不喜歡別人睡我的床。」
半天功夫,書還是翻開時那一頁。
她同和*圖*書車裡的陳讓揮手,走出去好遠再回頭,那輛車依舊停在原地。
他心一緊,下一秒她嗚咽哭出聲,委屈得像是天塌了,「我來大姨媽了……」
「幹嘛。」
齊歡開起了小灶,課業之外又是更多的課業。
齊歡坐在地毯上,糾結,「怎麼下得更大了……」
離開陳讓家,齊歡撐傘站在他家院外等車,雨太大走不遠,水汽蒙得眼前白茫茫一片,又是晚上,黑不愣登,怪嚇人。
見他起身往房裡走,齊歡問:「你去哪?」
開到陳讓家門口時雨仍然沒停,齊歡提前發消息告訴他到了,在車上等了半天,沒見他從裏面出來。
陳讓靠在床頭看書。卧室里只開了一盞床頭夜燈,光線稍暗,不知是不是窗外雨聲太吵,書上內容有些難以入眼。
「然後呢?」
「我回去了。」外頭還在下雨,齊歡沒法,背上包和他告辭。
沒什麼好藏著掖著,齊歡道:「那天我給他發消息,我說,下一次考試我考贏他,就成。」
和陳讓約了兩點見面,齊歡趴在窗檯邊,眉頭緊擰。
寫著寫著,齊歡叫他:「陳讓。」
陳讓喝完水,涼涼瞥她,「大晚上不睡覺。」
……
「這樣的情況,你不是應該把房間讓給我嗎?」她瞄他的卧室。他家的客房沒收拾,客廳有暖氣,二者擇其一,沙發還更好些,但他有床啊!
她抬頭,看到他的剎那,眼淚都出來了。
周日上午放學前,終於能喘口氣的齊歡一手理書包,一手給陳讓發消息。
她說:【計程車上。】
她進來,反手關上門。大喇喇往他書桌前的椅子上一坐,也不說話,就那麼轉著椅子玩,和-圖-書腳下一蹬一蹬。
張友玉沒忘上個學期的事,隔了近一個月當面追問後續:「陳讓生日那天,你大半夜突然打電話把我叫出去陪你去買什麼煙火,還去他家門口放。現在他生日過完這麼久了,怎麼樣?」
「……」他無言,「到我家門口了,你想去哪。」
除了他就是齊歡。他端起杯子喝白開水,眼也沒抬,「進來。」
陳讓沉沉睇她,「下一次考試,你要不要考。」
「我哪裡不正經了?我滿腦子都是你啊!」齊歡振振有詞,「你不正經嗎?很正經吧。」
陳讓不避,她也不退,死死盯著他,搖頭:「真可惜。年紀輕輕眼睛就壞掉了。」
電話一接通,陳讓只說了兩個字就掛掉。
齊參大概沒在談事情,撥號只嘟了兩聲,便響起他渾厚的嗓音:「喂?」
收起的舊物許久沒碰,卻還是折得分外整齊,沒有一絲陳舊味道。

陳讓沒拒絕,當然也沒說好,只是乾巴巴地扔下時間。
六點多,拉開窗帘一看,雨還是沒停,一滴滴砸在窗沿,把玻璃砸得悶響。外邊路上,地面被雨狠狠沖刷,塵埃泥灰沖得乾乾淨淨,別說車,一個人都沒有。
「不然呢?」
陳讓洗完澡再度回到房間,想看看齊歡六道習題做完沒有,推開門卻見她蹲在椅子上,抱著肚子縮成一團。
天漸晚,她和陳讓說了會兒話,越來越坐不住。
他轉身回房,齊歡叫住他:「我睡這啊?」
她?小孩子?!

「這麼多?!」齊歡抱怨一句,而後嘴裏嘀嘀咕咕,不知在碎碎念什麼。
陳讓沒多言,放下窗帘:「該吃晚飯了。」
一分鐘、和圖書兩分鐘、五分鐘……等了十多分鐘,愣是沒有一輛計程車,有車也是別家私人轎車出入。
「嗯。」
……
陳讓走到門邊,摁亮所有燈,去客廳把她的包拎進來。幾本練習冊往桌上鋪開,他扯過另一張簡椅坐下。
寒假轉眼結束,懶散了一個假期的學生們回歸校園,頭一天,骨頭松泛過度,大都有些提不起勁。
下午一點,天突然陰沉颳起風,烏雲層疊壓頂,沒多久,雨點「噼啪」在地上砸開水花,淅瀝下得又凶又急。
齊歡一頓,什麼尷尬什麼不自在全都瞬間消散。
後來他回復她,在當晚一點鐘之前,他還是一貫的簡潔。
齊歡狀態很好,去一中的時間大大減少,轉而用在跑辦公室求教任課老師一事上。沒哪個教書育人的會希望自己的菜地種的全是爛白菜,在敏學這樣學習氛圍淡薄的地方,有齊歡這樣的學生,猶如久旱逢甘霖,一腔學識有人如此願意聽,誰會不樂意。
很快,他抱了一床疊成方塊的被子出來,外加一個枕頭,扔到沙發上。
她回頭,二樓客廳窗帘撩起一角,透出裏面澄澄燈光。
小孩子身材?
一件衣服一條褲子,都是高一時候的校服,陳讓每年都在長高,已經穿不下,齊歡的身板套上倒是綽綽有餘。
「不用躲。」陳讓持書靠著背墊,抬眸瞥她,滿眼無謂,「我對小孩子身材沒興趣。」
陳讓頓了下,「……你沒帶傘?」
他斂神,皺眉把書放到一邊,門邊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
有取有舍,算下來,一個禮拜和陳讓碰面的次數創下迄今最低記錄,攏共三面,其中說上話的只有兩回。
對視幾秒,誰都沒移和*圖*書開視線。
「上來。」
她一頓。良久,笑起來,賤兮兮問:「你是不是很希望我超過你啊?」
開學頭一周,犯懶的後進分子們在老師們的磋磨下,漸漸找到了發條被上緊的感覺。
「他同意了。」
「……這麼晚了還這麼用功。」齊歡吐槽,「我成績已經很好了,有沒有必要這樣拼。」
走到客廳,在陳讓旁邊坐好,對視剎那驀地又更尷尬幾分。她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忍不住想抱起雙臂。
齊歡早就習慣他這副死鴨子的模樣,背上包,樂滋滋和等著門口的一幫人一起離校。
齊歡愣了愣,「去,去你家啊?」
像很久前,他陪心情糟糕的她打籃球發泄,送她到家門口那次一樣。
——她還加了個誇張的笑顏表情。
他隱約聽到,她在背後罵他。
說歸說,真的做起題目來,齊歡也是不虛的。尤其陳讓在旁邊,枯燥的事情,也多了能讓人投入的樂趣。
「睡不著就看書。」
「那我下去幹嘛。」他報出一串數字,說,「大門密碼。」
「爸——」齊歡開門見山,「我被搶了,有人搶我錢!」
「陳讓,我肚子好痛……」
吃完飯快八點,雨還在下。
他滿臉平靜,「我是怕你輸的太難看。」
張友玉沉默長達數秒,這件事齊歡當時沒告訴她。
「你洗澡了嗎。」
齊歡兩個肩膀都濕了一半,正要撩黏在一塊的頭髮,手機響。
陳讓沒攔,老神在在看書。
簡簡單單一個字,多餘的什麼都沒說。
他確實忘了。剛剛從客廳直奔房間,悶了半天,忘了這茬。
齊歡記得他家地址,沒多想,抬頭通知司機換目的地。
抬眸見他起來,她微愣,「你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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