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又指指對面沙發橫著疊在一起的兩個人:「那邊兒還倆,我真整不了了,我叫陳妄哥過來了。」
那頭孟嬰寧一頓,慢吞吞地轉過頭來。
……
指尖火燒火燎的燙著,像是燃燒著兩簇火苗,疼得發顫。
她拿著黑色的塑料把手那端,另一隻手拽了拽自己的頭髮,拉掉皮筋,扯了一綹出來,動作緩慢又笨拙地往金屬的橢圓形棒身上面纏。
陸之州:「……」
不喜歡什麼小女孩兒才會喜歡的粉紅色。
他剛叫了一聲,那頭一陣鬼哭狼嚎:「想你——時你在——哪裡!!」
孟嬰寧專心地吃吐司片兒,眼都沒抬。
二胖還記得那會兒他還問過陳妄:「怎麼了妄哥,喜歡成熟款的啊,看的這麼入神?」
這會兒晚上十一點,孟嬰寧有點兒發困,靠在座位里,手裡拿著串蜂蜜烤吐司片兒慢吞吞地吃,聞言看了他一眼,拖腔拖調地說:「不會呢。」
「……」
走到一半,孟嬰寧腳步忽然停住了。
陸之州:「……」
陳妄把她提溜起來,插貓似的拎到面前,聲音很冷,帶著警告:「孟嬰寧。」
因為白天吃飯換座的事兒,林靜年現在可太煩他了,一整天光聽這人在耳邊逼逼,她坐在旁邊擼了一串羊肉串翻了個白眼:「你懂個屁,那個時候就流行大|波浪,小姑娘都喜歡。」
二胖沉吟:「男生也都喜歡,學校里有哪個女生髮型花花就覺得特別成熟好看,也新鮮。」
陳妄:「……」
那時候,十七八歲的少年大概都喜歡這樣的女孩兒。
孟嬰寧若無其事地扭過頭去,繼續虐待陸之和圖書桓,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開始哭:「嗚嗚嗚陸二狗,你死的好慘。」
一下午麻將打到晚上,餓了,一幫人鬧哄哄嚷嚷著吃點新鮮的,最後跑到路邊攤去擼串子。
老舊的實木做古電視櫃,抽屜一拉開,裏面有很淡的木頭味兒。
「誰准你直呼本宮名諱?」孟嬰寧高貴冷艷地說。
他這邊說得起勁,孟嬰寧吃的更起勁,手裡串吐司的釺子一扔,又伸手拿了一串,咬著點點頭,嘆了口氣道:「我可太知道了。」
先拿起了捲髮棒。
陳妄踹開腳邊的空伏特加瓶子,直接走過去,一句話沒說,拎著孟嬰寧把她從陸之桓身上給扯下來了。
二胖把啤酒瓶往小方桌上一撂,他喝酒上臉,這會兒連眼皮都是紅的,嬉皮笑臉湊過來:「狐狸,現在會卷頭髮了嗎?」
林靜年正拿著個麥站在檯子上尖叫著一展歌喉,嗨到破音。
陳妄當時挺淡定的,不知道想起什麼來,還笑了一聲:「看看這破頭有什麼好卷的。」
陸之桓被震得皺眉,捂著耳朵難受得直哼哼。
二胖笑倒:「你說你們小姑娘那會兒都是什麼審美呢,還偷偷拿媽媽的捲髮棒卷頭髮,顯多老,還是你這黑長直好看。」
孟嬰寧笑著咬了口土司片兒,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是的是的,就流行呢。」
他進來的時候孟嬰寧整個人還騎在陸之桓身上,兩隻手扯著他耳朵往外揪,給人揪得像只小飛象。
酒足飯飽,開始聊天,基本都是從小到大相熟的人,你家和我家隔扇窗,說起小時候的黑歷史來那可是太多了和_圖_書,能滔滔不絕講上一晚。
陸之桓生日這天晚上眾人瘋到了凌晨。
孟嬰寧安靜下來,抬起眼,看著他。
二胖忽然興奮:「尤其陳妄,就特別喜歡,路過看見個大|波浪他都得多看人一眼你知道吧。」
孟嬰寧認真地想了想:「本宮就賜你一個,常伴先帝左右。」
陳妄就這麼定格了兩秒,然後緩緩轉過頭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凌晨兩點,陸之州接到二胖電話,聲音虛弱,還喘著粗氣:「之州……哥。」
孟嬰寧從裏面翻翻找找,最後翻出了一個捲髮棒,又搗鼓了一堆東西出來,抱著進了衛生間。
陳妄被扇的頭小幅度往旁邊偏了偏。
頭髮會燙成好看又精緻的卷,上學紮起來的時候發梢翹翹,看起來成熟又活潑,她們一定很喜歡笑,笑起來很好看,說起話來語速平緩,聲線溫柔。美麗大方,卻從來不張揚。
「就這樣,我跟她說話也不好使,」二胖欲哭無淚,「平時挺乖個小丫頭,喝醉了咋還叛逆上了呢。」
陳妄真煩人。
陳妄臉都黑了,整個包廂掃了一圈,轉頭看向二胖:「這他媽喝了多少?」
陸之桓和孟嬰寧靠在一起,要睡不睡地縮門邊卡座沙發里,孟嬰寧的手懟在陸之桓的臉上,高跟鞋踢到一邊。
他走到沙發邊兒,俯身看著孟嬰寧:「寧寧,回家了?」
陳妄沒動。
她沒忍住吸了吸鼻子,轉身往家走。
等陸之州到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后,找到了包廂號,他推門進去。
陸之州嘆了口氣,扭頭看向二胖:「你們這是作什麼妖呢?」
hetubook.com.com胖:「我天你媽邊!你他媽鬆開我!」
陸之州:「……」
大院里寂靜,旁邊誰家和誰誰家的燈亮著,窗大開,隱隱約約能聽見一點說話聲。
燒灼的痛感頓時襲來,孟嬰寧手猛地一縮,捲髮棒應聲而落,清脆一聲掉在了洗手間的瓷磚地面上。
孟嬰寧抬手,啪啪扇了陸之桓兩巴掌,特別響亮:「陸二狗,你爸爸來了。」
緊跟著,林靜年的聲音也從電話里傳來:「狐狸!媽媽的大寶貝!」
孟嬰寧收回手,直起身來垂著眼,低聲嘟噥:「我才不要這個。」
她將懷裡的一堆東西放在洗手台上,馬桶蓋放下,坐在上面細細端詳著洗手台上面那一堆破爛兒。
視線有點兒模糊,她抬起手,又用手背很重地抹了下眼睛,低垂下頭。
二胖都要喜極而泣了:「陳妄哥!」
清清脆脆,啪的一聲,還挺響。
孟嬰寧被他提溜著,但氣勢並不減,下巴尖兒一揚,睨著他,吐字帶著濃郁的酒氣:「狗奴才。」
下一秒,孟嬰寧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孟嬰寧轉身回家。
「後來那捲發棒不是被摔壞了嗎,我還記得孟姨拽著嬰寧耳朵在院門口訓她,也是奇了,」二胖笑道,「咱們這出了名的死要面子小哭包被當著大家的面兒那麼訓,那次竟然愣是一滴眼淚都沒掉,孟姨還以為她是不服氣,給氣得不輕。」
小遊戲機安靜躺在一堆半腐爛的青菜葉子里,黑暗裡是很深的暗紅色,像朵開敗了的玫瑰。
男人的眼漆黑,眼窩很深,眼裡有很細微的紅血絲,帶著不易察覺的疲憊。
陳妄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頓。
孟嬰寧開始了角色扮演,忽而抹了把眼淚,慢條斯理地說:「你放寬心,你雖為閹人,但本宮會把你葬入皇陵,讓你享受皇家待遇,你生前對陛下如此忠心耿耿,本宮必不會虧待你。」
真煩人。
孟嬰寧涼涼瞥了他一眼,跟沒聽見似的,又重新扭過頭去,拽著陸之桓的耳朵往上扯,湊到他耳邊特別大聲:「二狗——二狗!」
陸之桓沒反應。
也不玩小學生都不玩了的養寵物的小遊戲機。
孟嬰寧紅著眼,輕輕哈出一口氣。
陸之州看了一眼二胖臉上的紅道子,同情地點點頭:「行,我帶兩個吧。」
孟嬰寧站起身,扭頭走到垃圾桶旁邊。
小姑娘小臉兒紅撲撲的,歪著腦袋看了他一眼,頓兩秒。
陳妄真是服了。
她彎下腰,半顆小腦袋幾乎要伸進垃圾桶里,手伸過去,指尖輕輕的,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它。
孟嬰寧猶豫了片刻,站起來走到電源旁邊,將捲髮棒的電線拉開,插上,回憶了一下孟母是怎麼用的。
二胖這一晚上可累死了,看見他跟看見了天神下凡:「喝了四場,就都這樣了,我是真服,趕緊把你弟帶走吧,這個逼勁兒賊他媽大,還撓我,他是個女的吧。」
少年情懷總是詩,傲嬌嘛,喜歡的從來不會承認的,二胖都懂得。
孟嬰寧表情平靜,慢吞吞地抬起手來,白|嫩嫩的小手停在男人稜角分明的臉側,略微懸著,距離很近,像是下一秒就要撫摸上去。
捲髮棒上的金屬片慢慢升溫,滾燙,孟嬰寧別著手,動作別彆扭扭地捏著頭髮,纏到最末端,她想把頭和_圖_書髮從上邊兒摘下來,腦子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指尖結結實實地捏在捲髮棒的金屬片上。
家裡客廳的燈開著,孟父孟母今天和朋友出去吃飯,還沒回來,她踢掉鞋子,將鑰匙放在桌上,扭頭拉開電視櫃的抽屜。
二胖指指旁邊的孟嬰寧和蹦著高唱歌的林靜年,「我這兒還倆。」
他正說著,陳妄推門進來。
孟嬰寧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發獃似的兩隻眼直勾勾盯著不遠處那個垃圾桶。
陸之州愣了愣:「這是幹什麼呢?」
她人蹲在地上,頭埋進臂彎里,抱著膝蓋蹲了一會兒。
二胖努力地回憶了一下,一想,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兒:「我記得那會兒小姑娘確實都流行這個髮型,現在一想吧,覺得老,但當時,好像還真覺得挺好看。」
二胖:「……」
二胖咬牙道:「你弟弟可太他娘的煩人了,我這邊兒任務繁重,要忙不過來了,哥你睡了嗎,沒睡能不能過來一趟把他弄走,睡了能不能爬起來把他弄走——這個逼撒起酒瘋來簡直是——」
偌大一個包廂里全是酒精混著煙的味道,烏煙瘴氣雲霧繚繞,點歌機里還放著歌,屏幕很亮。
二胖的聲音被陸之桓的怒吼聲打斷:「想你——時你在——天邊!!!!」
孟嬰寧不依,手扒著沙發邊兒掙扎。
她回過神來,垂眸去看,拇指和食指很迅速的紅了,指腹處的皮膚鼓起來,燙出了兩個小小的水泡。
孟嬰寧又扇了他兩巴掌,扯著他耳朵湊過去,神秘兮兮地、一字一頓地重複:「陸二狗——你爸來了——」
聽見聲音,她睜了睜眼,看見站在門口的陸之州。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