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像一枚小子彈似的，已經撲過來了，肉呼呼的短短手臂緊緊地抱住了陳妄的腿。
「爸爸！」
比慾望燃燒時還要動人。
孤兒院。
陳妄俯身，一手撐著床邊，另一隻手抬起來，食指勾著肩帶撥回肩頭，然後垂頭親了親她的唇角。
孟嬰寧眯縫著眼睜開了一點兒，拿起手機來看了一眼時間，七點。
男朋友這玩意兒和周末睡到自然醒比起來竟然一文不值。
陳妄哼笑了一聲，抬手敲了下她的腦袋：「走了。」
「是啊，我他媽現在才是林隊啊，」林賀然反應過來，又嘆了口氣，聲音低了低，「唉，你這人有的時候真是讓人……」
陳妄傾身，把空了的啤酒罐放在茶几上，易拉罐碰著玻璃面兒發出很輕微的聲響：「避著點兒，小孩兒也沒做錯什麼，才十幾歲就沒爸，再知道他爸是幹什麼的，打擊太大。」
陳妄抽出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接起來：「嗯。」
「噢，」孟嬰寧乖乖地說，「那去。」
「晚點兒去吧。」陳妄淡聲說。
「……」
陳妄垂頭。
卻莫名讓人心裏一軟。
「可是你也沒說要這麼早。」孟嬰寧不太開心地說。
小姑娘穿了條藕粉色的弔帶棉睡裙，身上搭著個粉紅色的珊瑚絨小毯子披在肩頭，脖頸蜿蜒著往下是白皙胸口，圓潤柔軟的弧度隱匿在睡衣邊緣。
環境很好，建築的風格乾淨典雅，漆白的牆紅的磚面，大片的綠化花園蜿蜒著穿過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小路。
孟嬰寧：「……」
陳妄聲音有些冷：「孟嬰寧，十點了。」
「起床。」男人冷酷無情說。
陳妄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生出了想要抱抱
hetubook.com.com她的衝動。
小男孩奶聲奶氣地說。
「他不是有個兒子？」陳妄說。
孟嬰寧：？
小姑娘平時大大咧咧的什麼都不注意不考慮，有些時候卻意外的敏感。
孟嬰寧愣了愣：「我嗎？」
孟嬰寧從沙發上蹦下來：「你這就走了嗎？」
「喂……」她聲音帶著睏倦睡意。
孟嬰寧開始後悔了，昨天就不應該要和他一起的。
沒一會兒，電梯叮咚一聲響，孟嬰寧睜開眼，看見陳妄進來，回手關上門，轉過頭來。
陳妄移開視線，轉身抬手開門：「明天來接你。」
孟嬰寧拽著陳妄的手，拉了拉，低聲叫他：「陳妄。」
「我到你家樓下了，」孟嬰寧聽到電話那頭砰的一聲車門關門聲，然後緊接著，玄關處的門鈴開始叮咚響，「開門。」
他清了清嗓子：「我明白，陳隊。」
孟嬰寧眉眼彎彎，盤腿坐在沙發上，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貓：「還挺配你的，反差萌。」
「這胖大海叫黃建華，四十二，幾年前跟他老婆離婚了，但是還住一塊兒，有一個十來歲的兒子，以前在物流配貨站開車，據說過得挺拮据的，這兩年突然就好起來了，應該就是那個時候跟著湯城，估計臟事兒沒少干，」林賀然那邊有紙張翻動的聲音，嘖嘖說，「月月都打錢給老婆孩子，數目還不小，挺顧家。」
孟嬰寧抬手，雙手環著他的脖頸，側過頭來，柔軟的唇輕輕親了親他的臉，蜻蜓點水似的。
陳妄跟著她進去，推開虛掩的卧室門，毯子已經被她扔在了地上，床上被子里鼓著小小一團兒，只能看見枕頭上散和_圖_書著的一團黑髮。
最關鍵是小巧玲瓏，孟嬰寧想象了一下陳妄開著這車穿梭在帝都的大街小巷，停在她公司門口接她下班，沒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他身上有好聞的沐浴露味兒，是她的，淡淡甜香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溫柔而柔軟。
孟嬰寧抿了抿唇，往前走，有些小朋友注意到他們，手下的遊戲就停了，好奇地轉過頭來。
一定不會是正面的。
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也沒辦法選擇自己的父母。
被子里的團團不情不願地蠕動了一下。
陳妄笑了一聲，懶洋洋說：「別，我不是無業游民么。」
孟嬰寧直起身來走過去，站到他面前，朝他招了招手，神秘兮兮地說：「你低一點。」
她整個人裹在厚厚的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個腦瓜門兒，聽著床頭手機不停的震，從被子里慢吞吞地伸出來半截藕段兒似的白皙手臂，摸索著抓起手機，又重新收回被窩裡。
孟嬰寧撇撇嘴，掛了電話打了個哈欠，腦袋終於從被子里探出來，有點兒冷，她又縮回被窩。
林賀然沉默了好半天，才緩聲開口：「行。」
陳妄站在床邊，垂眼看著她。
父親犯的錯跟孩子又有什麼關係，十幾歲的年紀，還正是懵懂的緩慢摸索著這個世界，樹立價值觀的時候，這種殘忍的事實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不言而喻。
孟嬰寧無精打采地看了他一眼，像個確認是主人回來的小貓，懶趴趴地掃了一眼以後就不搭理他了，披著小毯子又蹬蹬蹬跑回了卧室。
孟嬰寧越看越覺得這個奇瑞qq讓人滿意。
車鑰匙丟在桌上，手機在褲兜里開始震。
「哎，」孟嬰寧叫住www.hetubook.com.com他，陳妄步子一頓，回過頭來。
陳妄那邊很靜：「不是你說要跟我去的？」
孟嬰寧在被子里拱了拱，拽著被邊兒一把掀開來，撲騰著坐起身，有點兒不滿的瞪著他：「你怎麼跟我媽一樣，明明才七點就說十點了該起床，晚上十點又說十二點了你還不睡。」
她剛剛在被子里亂拱，睡衣肩帶滑落肩頭，要掉不掉地掛在肩膀上，鎖骨連著肩線的線條很漂亮。
小姑娘的聲音軟糯。
陳妄心道：傻逼。
陳妄走過去，隔著被子拍了拍她的屁股：「起來。」
供暖的日子也還沒到，清晨乍一醒，被窩外面的世界讓人有點不太想接觸。
在之前那樣的親密以後，她這若有似無觸碰似的吻顯得有些微不足道，純粹乾淨，不染慾念，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一個吻。
看得人手有點兒痒痒。
好不容易的一個周末，孟嬰寧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七點起。
她沒問他要去做什麼。
孟嬰寧接到陳妄電話的時候人還埋在被窩裡，秋天天氣轉冷，昨夜淅淅瀝瀝下了場雨，溫度又被刷下去一層。
熒光綠，看起來小清新又很文藝，陳妄本來就是陰沉冷淡的性子，讓他開個絢麗多彩一點兒的車，能把他不討喜的氣質中和一下。
陳妄面無表情，居高臨下看著她。
孟嬰寧「噢」了一聲，顛顛地跟著他跑到玄關門口，靠著鞋櫃仰著頭看著他：「那你明天有什麼安排嗎？」
「嗯？」
在往前走一進去，是個大操場，三三兩兩的小孩兒成群結隊聚在一起，玩跳皮筋兒或者拿著小粉筆頭在地上畫畫。
她光著腳，瑩嫩的小腳踩在深色的地板上白得有些刺眼，hetubook.com.com她似乎覺得有些冷，圓潤的腳趾頭一顆顆蜷在一起。
陳妄低笑：「早安吻。」
孟嬰寧仰頭：「咦。」
孟嬰寧還沒反應過來。
他嘀哩叭啦說了一長串，陳妄一個字兒都沒聽懂，一隻手拿著手機進廚房拉開冰箱門，抽了聽啤酒出來，食指勾開，回身踢上了冰箱門往外走：「你被湯城下降頭了？」
男人轉身往門口走，背影看起來肩寬腰窄腿長，他俯身抬手去拿桌上扔著的車鑰匙，襯衫裹著的背肌撐出輪廓隱約的肌肉線條。
林賀然沒聽懂：「嗯？」
而且本來是挺正經的問句，孟嬰寧也不知道為什麼被他這麼反過來一問，好像她有什麼別的意思似的。
陳妄頓了頓，「嗯」了一聲，淡聲：「有點兒事。」
不遠處長廊下忽然竄出來一道黑色的小人影，速度很快地竄到他們面前來。
陳妄傾了傾身，往前湊過來一些。
看起來好像連血都是冷的，卻也有浩浩蕩蕩的正氣和幾不可查的溫柔。
孟嬰寧不好意思地垂著眼睫，很小聲在他耳邊說：「這個是晚安吻。」
陳妄笑了笑。
陳妄沒說話。
他拿著啤酒走回到客廳坐進沙發里：「怎麼樣。」
陳妄到家的時候挺晚了，舊小區黑得早，夜色里每一戶都被切割成一個個小小的方塊，居民樓群一片漆黑，偶爾有幾盞燈零零星星的亮著，與周圍的黑暗分割出涇渭分明的明亮色塊。
孟嬰寧從來沒來過孤兒院，陳妄帶她進來的時候她還挺緊張的，扯著她的手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兒。
孟嬰寧嘆了口氣：「還得攢錢給你買車。」
不服不行。
雖然她確實是有的，都這麼晚了，床沒得睡還可以睡沙發……
https://www.hetubook.com.com
陳妄垂眸，看著她腦袋頂上那個小小的發旋，忽然說：「我明天去孤兒院。」
陳妄撩了撩眼皮子：「不然？」
臉蛋睡得紅撲撲的，杏眼水潤，還帶著朦朧的睡意，眼角有點兒紅。
孟嬰寧不是特別滿意，皺眉：「再低一點。」
門鈴又響了一聲。
我的父親是個罪犯。
她重新把手機放在耳邊，哼唧了兩聲，黏黏糊糊說：「才七點……」
孟嬰寧剛要說話。
我是壞人的兒子。
孟嬰寧沒想到他會突然跟她交代這個，有點沒反應過來。
「是啊，好像今年上初一。」
陳妄挑眉：「這屋子裡還有別人？」
陳妄微微側頭：「嗯？」
「我今天去的時候他家沒人，都是鄰居跟我說的，明天早上我再去一趟吧。」林賀然繼續說。
「我被下個屁的降頭，我對你很失望，陳妄，單了快三十年的人了還挺能痴心妄想，」林賀然說著，竟然還覺得有點兒可憐，很同情地說，「沒事兒，老陳，媳婦兒以後會有的。」
孟嬰寧迷迷糊糊地「唔？」了一聲。
孟嬰寧家兩室，次卧被她改成了書房，也沒有多餘的床來給他睡。
她不情不願地爬下床，隨手抓過床角沙發上堆著的珊瑚絨小毯子披在身上，走到門口拿起電話按了開鎖，又打開防盜門，閉著眼睛蔫巴巴地站在門口。
「陳妄你可要點兒臉吧，我本來以為你是真的找了個小女朋友，結果你是他媽騙我的？」剛一接起來，林賀然劈頭蓋臉地說，「還你媳婦兒，你快歇歇吧，我媳婦兒還是瑪麗蓮夢露呢！」
孟嬰寧眨眨眼，反應過來，也沒多問，只點點頭說：「剛好我也有點忙，最近工作太多了。」
「想去么？」陳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