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識燦沉默下來，過了會兒說：「這事你別管，也管不了。」

一群人又謝起製作人，只有阮喻拿出手機發了個消息給李識燦：謝謝，破費了。

「你上次說，叫我離魏董遠一點，具體是因為什麼？」

那邊許淮頌正在脫西裝外套。舊金山的夏天夜裡只有十幾度，到家才能穿單衣。

許淮頌「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聯想到孫妙含，阮喻問：你在十九樓有看見一個叫孫妙含的女孩子嗎？

她答了個「在」字就沒再得到回復，過一會兒，看見製作人鄭姍的秘書拎著滿手的奶茶來了，說是請全體劇創人員喝的。

轉眼入了八月。禮拜五晚上九點，她從寰視開完又一次劇本會議，因為沒趕上末班公交車，只好打車回家。

怎麼又被撞破了這種羞羞的事情……

而許淮頌還要近二十分鐘才能到。別說他可能也沒有合適的立場與辦法，到時候一切木已成舟了，還有什麼用？

「回來幹嘛？」

又說：魏董跟幾個導演上午看了一批新人女演員，等會兒要來你們會議室，叫你們也參考參考意見。

如果她判斷得沒錯，樓道里亮起的感應燈照出的，那一眼的意思——應該是恐懼，還有求救。

「你有沒有什麼……」

她攥著手機默了默，繼續問他：我跟那個女孩子認識，等會兒大庭廣眾打了照面會不會不太好？我不太懂娛樂圈的規矩。和圖書

電梯里站著一男一女，是她認識的人。

「怎麼了？」許淮頌的語氣緊張起來。

阮喻抬手剛按了「12」鍵，忽然看見走得手僵腳硬的孫妙含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她詫異回頭，看見目瞪口呆的李識燦僵著個身體站在那裡，和她高舉的手機里，一樣微微愣神的許淮頌打了個跨洋照面。

能當沒看到嗎？

這種冤枉虧，還是不吃的好。

她轉身走到門口，探頭往會議室方向一看，發現那邊演員到了，正人擠人熱鬧著，而走廊里又沒別人，於是輕輕關上茶水間的門，接通了視頻，舉著手機抱怨：「開會開得我頸椎好疼。」

但該聽的內容都已經聽到。

「我……我看見魏董進了孫妙含家，她好像不是自願的……」

阮喻在那麼一頓過後，攥著包僵硬地走了進去，默默站在了電梯角落，也裝作沒有認出兩人。

剛發送出去，就接到許淮頌的視頻邀請。

「沒，不是我……」阮喻喉嚨發乾地吞咽了一下，「你能不能跟我細講一下，是因為潛規則，還是別的什麼？」

李識燦：抽劇本念兩句台詞，也就是作作秀的表面功夫，唬唬新人而已，最後要定誰，不看這些。

結果不知牽到哪根筋，發出「哎喲」一聲痛呼。

「聽說以前玩廢過一個女藝人，但對方家底薄，家人沒能力追究，靠錢壓了下來。」他說到這裏頓了頓，hｅtuｂｏok•coｍ•ｃｏｍ「你到底怎麼了？有事跟我說。」

他笑了笑說：「等我回來。」

阮喻拐進公寓大廳，看電梯門恰好要闔上，走快幾步趕上去摁了一下上行鍵，正準備跟裏面的人說句「不好意思麻煩了」，剛一張嘴忽然愣住。

可能是事前得了李識燦的提醒，以及第一眼就被那位魏董的眼神駭到，阮喻沒太參与她們話題，一邊揉著發酸的頸椎，一邊埋頭吃。

她記得，前陣子跟許淮頌視頻的時候，他跟她提起過，說一旦這個報警器被觸發，她所在整棟樓的警報都會響。

魏進卻好像並沒有認出她，背靠扶手，一手攬著孫妙含的腰，一手撫唇，微眯著眼，姿態閑適。

阮喻知道自己對選角一事不具備話語權，但那些純新的候選人們說不定有所遐想。在這種選角的關鍵時刻，萬一孫妙含跟她打了照面，結果被選中了，日後難保不會被人非議靠後台。

孫妙含看見她，一下瞪大了眼睛，神情看上去有些驚恐。

寰視的董事魏進和孫妙含。

「上門按摩推拿。」

他回過神，搖搖頭解釋：「不用，在附近聽見動靜，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才來的……」

許淮頌剛好在這時候打來電話，說他下了高架，再有一個小時就到，聽說她一個人上了計程車，叫她別掛電話。

四目相接不過一瞬，電梯門自動緩緩闔上，下行到了十二層。

「不止是潛規則，你情我願的潛規則在圈子裡太尋常了。我聽過一些傳言，說他有點暴力m.hetubook.com.com傾向……」李識燦說到這裏似乎有點難以啟齒，「那方面的，大概是……性癖。」

黑暗中，眼前彷彿浮現出了剛才孫妙含看她的那一眼。

當沒看到。

那頭李識燦立刻意識到她聲音不對勁，說：「怎麼了學姐？」

阮喻回過頭，擺正手機，看許淮頌。

以為是許淮頌加完班回到家了，她立刻掏出手機看，卻發現是李識燦的消息：你還在七樓嗎？

李識燦回：客氣什麼。

阮喻走出電梯，摸索著包里的鑰匙，抖著手開了家門。

他剛說到這裏，阮喻的手機就因為沒電自動關機了。

這能出什麼事？阮喻一愣之下，聯想到他之前關於魏董的提醒，再想想剛才自己的呼痛聲，以及這邊緊閉的茶水間門，明白過來。

魏進攬著人走了出去。

阮喻剛苦著臉說完這句，忽然聽見身後「啪嗒」一下響，門被一把打開。

阮喻閉了閉眼。

他的臉色談不上難看，但也絕對不美麗。

狹小的空間內，氣氛凝固得讓人窒息。

快吃完的時候，聽見手機震了一下。

一場明明很安靜，卻驚天動地的國際會晤。

李識燦說他沒有辦法。

兩人連了一路的麥，半個小時后，阮喻下車，手機只剩了百分之五的電量。

阮喻沒有問為什麼。

阮喻攥著手，指甲一點點嵌進肉里，眼前一遍又一遍不斷掠過孫妙含的眼神。

她只能保持著這個動作「呵呵」一笑，跟李和_圖_書識燦說：「不好意思啊，我佔了茶水間，你要用嗎？」

這會一開就到下午一點。一點半的時候，劇創人員才在會議室吃上了盒飯。

阮喻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尷尬起來，舉著手機的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她跟那頭許淮頌說：「等會兒就見面，不跟你膩歪啦，我要進公寓大樓了，你可以安心開車了。」

李識燦默了默：「你出什麼事了嗎？」

他沒有提剛才的插曲，默了默說：「我下禮拜五回來，晚上到你那裡。」

這才禮拜一，到下禮拜五其實有近半個月。不過阮喻忙著劇本的事，倒也沒覺得時間過得多慢。

剛要說點什麼，李識燦已經朝手機屏幕里的許淮頌點了點頭：「打擾了。」說完退了出去，把門帶上。

她魂不守舍打開了客廳的燈，背抵家門呆站了很久，拿出手機撥通了李識燦的電話，微微發顫地「喂」了一聲。

那樣的眼神，像一個溺死的人，想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李識燦：沒注意，我在休息室吹了一上午空調。

一份盒飯，四菜一湯一甜品，都是製作精細的高級料理，屬於盒飯中的精英配置。聽說是魏董來了，請大家吃的。

聽著這接地氣的用詞，阮喻「嗤」一聲笑，一邊揉脖子一邊說：「等你回來還有什麼用，我還是自己寫寫『糞』字。」

阮喻一哽。

為什麼他身為一個大明星要親自來談合同，為什麼他在十九樓閑得吹空調也不去忙別的事。

她咬了咬牙，再睜開眼的時候，https://m.hetubook.com.com目光無意落向了天花板上那個白色的煙霧報警器。

說著開始做上下左右扭脖子運動。

這兩個人，誰來救救她？

軟玉：怎麼個參考法？

直到「叮」一聲響，電梯停在了孫妙含所在的十五樓，阮喻才意識到，住在十二樓的她根本忘了按樓層。

默了半分鐘，阮喻轉頭衝進了廚房。

或者只是阮喻一個人這樣覺得而已。因為她從餘光里，發現魏進側著頭，把鼻尖擱在孫妙含頭頂嗅著香，好像完全不在意這裏還有旁人的存在。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

阮喻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瞬。

會議室里一陣感慨，都在誇這個出品人出手大方。

阮喻把杯子擱上檯面上的咖啡機，打字回：還有下半場，現在在茶水間休息呢。

「扭疼了……」

「我沒有辦法。」李識燦嘆了口氣，「學姐，我能衝進你在的茶水間，但不可能為了不認識的女藝人去蹚這種渾水。那種不好的事只是個例，大概率不會發生什麼的，你就當沒看到，行嗎？」

李識燦回：那你去洗手間或者茶水間避一避，他們下來的時候，我跟你說。

得了「情報」，阮喻就在十九樓下來人的時候，拿上杯子去了七樓走廊盡頭的茶水間，剛好在這時候接到了許淮頌的消息：我到家了。開完會了嗎？

可是誰也沒救她，兩人對望著不說話，像望出了什麼珍貴無比的革命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