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篇日記

顏倦聞言,無奈道:「姐,你別亂說。」
她大腦變得空白,眼前也跟著空白,只有雙腿還在機械性地往前跑著。
肖璐忍不住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初中跳高成績就挺好的。」
身邊又有一個女生超過了她,于渺渺看著她的背影,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咬了咬牙,拼盡全力加速,不一會兒就重新把她拋在身後。
明天也會繼續喜歡他的。
旁邊的那群女生開始為他加油打氣,口號響亮道:「顏倦,加油!顏倦,最棒!」
所幸,已經到了最後一圈。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刻。
香樟樹投射下來的墨綠色陰影溫柔地籠罩著他,站在人群中的于渺渺忍不住笑起來,帶著一點小小的雀躍。
那瓶水從她的手上離開,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清晰的弧線。
顏倦抿唇,看著她笑了笑,雖然清淡,漆黑的眼睛里卻彷彿透著星光。
旁邊有很多女孩子都在嘰嘰喳喳地討論他,她安靜聽著,手裡的礦泉水卻無意識地越抓越緊。

于渺渺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礦泉水,微微停下了腳步。
回頭看了看前兩天的日記,覺得自己像一個傻瓜。
于渺渺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滿足,又像是嘆息。
而他手上,拿著一瓶還未開封的礦泉水朝她遞過來,猶豫了一下,開口說:「謝謝你的水,這是我剛剛去買的。」
走著走著,眼角餘光瞥到升旗台上的主持人。
女生走近,看到于渺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明媚笑容來:「我說你怎麼還不回家,和-圖-書原來是跟人家小姑娘搭訕呢。」
正想著,人群里穿著校服襯衫的肖璐就已經從起跑處跑了過來。
等趕到3000米長跑項目區域的時候,運動員與發令員都已經各就各位了。
「各就各位,預備——」
顏倦腳下一滯,然後,沒怎麼猶豫就伸出手穩穩接住。
他轉過頭,視線穿過人群,定格在她身上。
但是……好開心啊,像做夢一樣。
圍觀群眾聽到喬笙的聲音,齊刷刷地轉過頭來看她,站在旁邊的于渺渺一臉黑線,簡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人群中爆發出歡呼,于渺渺連眼睛都不捨得眨,看著他第一個到達終點。
顏倦遠遠從對面跑過來,額前碎發被汗水打濕,跑步姿勢卻毫不狼狽。
從人群中走出來,肖璐白凈的臉上帶著羞澀笑意,看到于渺渺,一路小跑過來打招呼:
根本無法拒絕,于渺渺伸出手,握住了他手裡的水。
耳邊加油聲此起彼伏,他仰起頭喝水,于渺渺盯著他好看的喉結,一時間有點懵。
他給她常溫的礦泉水,是因為之前她說自己體寒嗎?
于渺渺擠到人群最前面,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當他即將跑過來的時候,有好幾個女生手裡都拿著水,于渺渺有點遲疑。
想起開學前軍訓的時候,肖璐站一個小時的軍姿就差點中暑,于渺渺有些擔心她一會兒跑著跑著會崴腳。
而趙熠然看到還在人群里晃著神的于渺渺,忍不住遠遠喊了一句:「于渺渺,女子1500馬上就要開始了,你還不去準備?」
www•hetubook.com.com跑到第三圈的時候,已經有一些男生體力不支了,顏倦還是不緊不慢地跑在隊伍中間,並不急著往前追,卻也一直沒有落後。
視線里的運動鞋突然動了動,下一秒,于渺渺抬起頭,恰好看到顏倦俯下身來。
身邊掌聲與歡呼一齊響起,喬笙拿著手裡結著水珠的礦泉水,忙不迭地朝他跑過去。
因為至少要跑六圈半,所以大家都跑得很慢,免得中途體力不支。
說完,不忘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顏晞,是顏倦的堂姐。」
正在跑步的趙熠然,卻像打了雞血似的,原本在第三名,硬是在最後衝上去跑了第一。
真的是常溫的。
恍惚間聽到一旁喬笙和肖璐為她加油鼓氣的聲音,于渺渺連轉頭的動作都已經力不從心。
剛剛周圍也有人朝他遞水的……
瞬間清醒過來,于渺渺趕緊撥開人群,快步到起跑線上站好。
跑道兩側佇立著整排香樟樹,姿態優美,微微傾斜著身子,往跑道上灑下一片墨綠色溫柔的陰影。
是……給她的嗎?
女生捂住嘴笑,一雙嫵媚的眼睛彎成了月牙,而她轉過頭來,對著于渺渺道:「小學妹,又見面了,我們還真是挺有緣分的呀。」
肖璐竟然報了跳高。
與此同時,一直勻速跑著的顏倦也開始加速,很快就甩掉了跟在他身後的人,緊接著,又超過前面已經氣喘吁吁的兩個人。
陽光穿過香樟樹的陰影灑下來,于渺渺覺得自己的心臟顫了顫。
于渺渺不說話,只是用力往前跑。
有些頭暈目眩,視野里所有景和圖書物都淡去了,只剩下那遠到似乎看不到盡頭的紅色塑膠跑道,和她沉重的腳步聲。

于渺渺想了想,誠實地讚美道:「我本來是打算等你崴腳過去扶你的,沒想到你這麼厲害。」
雖然累到雙腿像灌了鉛,于渺渺依然不想放棄。
於是跟肖璐打了個招呼,快步往塑膠跑道旁邊走過去。
剛走近,就看到班上的夏書慧手裡抱著一袋黃瓜味的樂事薯片站在一旁。
意料之外地,顏倦卻轉過頭來看她。
發令槍響起,于渺渺的視線幾乎凝固在顏倦身上,好像這偌大的塑膠跑道上,其實只有他一個人在跑步。
夏書慧看到她走過來,非常友好地把薯片袋朝她遞過來。
對方看著她,一張紅透了的臉帶著汗水,不可置信喘著粗氣道:「你幹嘛突然跟打了雞血似的……跑那麼快……瘋了吧……」
終於回過神來,于渺渺正要回答,卻聽到一個嬌媚的聲音響起來。
「渺渺,你是來看我跳高的嗎?」
他剛剛叫她什麼?
喬笙拉著她撥開人群站到了操場最外圍,此時發令員已經站在紅色塑膠跑道旁邊,高高將發令槍舉到一塊小黑板前。
她聽到他說:「恭喜,你是女子組第二名。」
他跑得並不算快,維持著中游的速度,不像有些人,一上來就卯盡全力,于渺渺撇撇嘴,覺得那些人再跑個兩圈左右就會筋疲力盡。
于渺渺手上動作一頓,覺得自己的智商有些欠費。
耳邊一聲槍響,于渺渺跟著隊伍慢吞吞跑起來。
隨手把剩下的小半瓶水遞給一旁的趙熠然,顏倦擦m•hetubook.com•com了下額頭的汗,繼續往前跑。
就在這個時候,廣播里傳來女主持的甜美聲音,穿越層層疊疊的人群,直達于渺渺的耳邊。
他已經穿上了校服外套,高挑削瘦,眉眼清冷,站在人群中像一道驚艷的風景線。
于渺渺不想去當電燈泡,轉了一圈,決定去操場中央圍觀一下正在舉行的跳高項目。
她跑到橫杆旁邊,下一秒的動作快得於渺渺幾乎沒有看清。總之只看到她單腳一躍,然後就輕輕鬆鬆躍過了欄杆,用的還是比較有難度的背越式。
「高一(1)班的顏倦,有一位匿名同學通過我們的加油稿向你傳達了祝福。她想對你說:或許人生就像一場長跑,不到達終點,我們誰也不會知道站在盡頭那端等待的人是誰。無論怎樣,加油,顏倦,我會一直祝福你。」
而此時,距離終點只剩下兩圈。
萬一……顏倦也在看呢?
可是,看著快要從她身邊跑過去的顏倦,她深呼吸,終於鼓起勇氣,輕輕把礦泉水朝他扔了過去。
那個眼熟的女生慢吞吞地從不遠處走過來,口中催促道:「顏倦,走不走啊?」
她手裡拿著一疊黃色的便利貼,現在正握著話筒聲情並茂地朗讀:「高二(4)班的許慕遲,你的同學葉錦為你準備了加油稿,她想對你說:許慕遲,無論如何,相信自己,你是最棒的!」
儘管現在才跑到第二圈,已經有女生陸陸續續地舉手棄權。
就在這個時候,卻突然看到,前面的終點處,遠遠站著一個人。
聲音一陣陣穿越人海,綿延不絕。
槍響過後,于渺渺還沒和_圖_書來得及去看如箭在弦般迅速衝出去的趙熠然,就聽到旁邊的喬笙抓著她的袖子喪心病狂地大喊:「趙熠然加油!趙熠然必勝!高一一班,趙熠然加油!!」
于渺渺也沒推拒,一邊吃一邊往人群裏面望過去,卻有些意外地在選手隊伍里看到了一個熟悉身影。
兩個人聊了一會兒,于渺渺低頭看表,發現還有五分鐘,男子3000米長跑項目就要開始了。
視線里是他腳上白色的運動鞋,然後,耳邊傳來低低的笑聲。
于渺渺看到,自己心裏長出了一片森林。
于渺渺擰開瓶蓋喝了一口水,猜測自己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
他的眼神很清澈,清澈到于渺渺幾乎從他眼中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倒影。
看她不說話,顏倦又補充一句:「是常溫的。」
可是他都沒有接。
心跳聲振聾發聵,恍惚間蓋過了周遭所有聲音,眼前只剩下少年的側臉,在一片陰影下洋溢著模糊的柔光。
汗水從額頭落下來,將她眼前視線模糊成一片。
再跑快一點,就能跨過有他在的終點線。
——摘自於渺渺的日記
當她終於跨過那道曾以為遙遙無期的終點線之後,氣喘吁吁地蹲下來,已經筋疲力盡。
終點終於近在眼前,顏倦一隻手插在口袋裡,遠遠看著她,臉上明明沒有表情,于渺渺卻覺得,他的眼神里是有笑意的。
顏倦就站在紅色塑膠跑道的最外側,表情依舊冷冷淡淡,似乎一點都不覺得緊張。
而他晃了晃手中的礦泉水瓶,又問了一句:「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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