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又回憶著繼續往下說，「我跟他閑聊幾句后，他突然提到你，問你這幾年過得好不好。你知道的，咱倆平時聯繫又不多，我哪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告訴他你這幾年跟程立軒走得挺近，估計是談戀愛了，沒想到還真讓我給說中了。」

他說到這裏，忍不住撓了撓頭髮，自嘲道，「當時挺晚的了，我以為是他高考失利心情不好，還像傻逼似的安慰他，誰知道人轉眼就被MIT錄了。」

電腦屏幕上跳轉出來一個窗口，告訴她密碼錯誤。

對方立刻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來：「當初讀書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們兩個不對勁，尤其是分班之後，他每次提起你，那表情都像花痴一樣。」

怪不得，肖璐說自己把她刪了。

對面是程立軒的聲音，問她最近怎麼樣，搬家累不累，需不需要他幫忙。

這些年來，程立軒一直在努力地單方面跟她保持聯繫，哪怕她態度極冷淡，他也毫不在意。

她睜開眼，輸入他的名字。

所以她告訴自己， 一定要好好工作， 好好生活，不再讓父母為她操心。

「昨天剛去幾家五星酒店面試了，等通知呢。」于渺渺用手指攏了攏頭髮，頓了頓又道，「我之前總以為找工作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可是等到不得不去做的時候，又覺得好像沒有想象中那麼難。」

平時聊天的時候，于渺渺和喬笙都忍不住打趣，說以後去醫院看病要找她走後門。

手機號碼變了，居住國家變了，現在連Q/Q都聯絡不到了……

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于渺渺只能一笑帶過。

心跳猛地變劇烈，她指甲無意識掐入掌心，覺得莫名緊張：「那……他接了嗎？」

最終還是決定留在北京工作，就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良久，勉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趙熠然……以後別亂講了，我沒跟程立軒談戀愛，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哎呀，也沒什麼，就是大三那年，有次我跟同學在KTV玩真心話大冒險，要給手機列表裡一個好友打電話。我想著當時挺晚的，不好意思騷擾國內的同學，就打給顏倦了。」

說了句抱歉，她也沒心思避嫌，就當著他的面把電話hetuｂooｋ.ｃｏm•cｏm接起來。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喬笙對烘焙產生了興趣。

耳邊嗡嗡作響，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棍，頭暈目眩，疼得說不出話來。

桌面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她匆匆一瞥，看到是程立軒發來的微信，問她周末要不要一起吃飯。

就在電腦屏幕顯示「正在登陸」的瞬間，遺落在歲月長河裡的破碎回憶毫無徵兆地洶湧襲來。

第二個問題：你父親的生日是？

她沒心思回復，於是暫時假裝沒看見。

「不過我覺得，雖然過程很難，雖然工資不高，但是至少我現在做的是自己喜歡的事情，這就足夠了。」

生活彷彿塵埃落定， 偶爾三個人視頻的時候， 于渺渺總是會聽到喬笙跟自己抱怨上班有多累多煩。

她僵在原地，很久都沒動。

第一個問題：你小時候居住的第一條街道是？

怎麼可能？

趙熠然說到這裏，有些得意：「說到這個我也很詫異，他竟然接了。」

困在回憶里出不來的人，終於只剩下她一個。

趙熠然抹了抹額頭的汗，有點不好意思地拉開座位坐下：「對不起啊于渺渺，剛剛領導臨時要開會所以遲到了一會兒……你沒等急吧？」

我的餅乾再也沒給過別人，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我一直都在等他回來。

說不上來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曾經的高中同學對自己有股莫名的敵意。

「哎呀，你這種社會上的精英人群，有什麼好羡慕我的，等過幾年你畢了業，很快就會賺大把大把的錢啦。」

唯獨少年穿著校服倚在欄杆上抬頭看天的背影，一路逆著時光愈發清晰。

喬笙的本科專業是會計， 畢業后原先是在父母安排的一家銀行里工作，工作穩定，待遇也不錯。

七月份的盛夏，日頭火辣辣地直射下來，柏油馬路被烤得脫了層皮，而她抱緊雙臂，只覺得說不出來的冷。

她能有什麼事呢。

「什麼時候發的？我沒刪你啊。」于渺渺有些疑惑，想了想，道，「我等會兒登上去看看，謝啦親愛的。」

「我想想啊。」

這些年漫長的等待里，她從未覺得如此絕望。

看她這幅失魂落魄的模樣，趙熠然有些慌神：「哎，和-圖-書于渺渺，你沒事兒吧？你臉色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難看啊？」

這七年裡，哪怕他真的曾經有話要對我說，現在，也都沒有了吧。

她沒猶豫，快速敲了一串數字。

我閉起眼睛， 還是看得見他。

說到最後，聲音近乎哽咽。

他聞言，十分爽朗地笑了：「你說顏倦啊，之前念大學的時候我是有他的聯繫方式，不過後來他從MIT轉到哈佛讀碩士，手機號碼換了，我就沒跟他聯繫過了。」

所以此刻看來，尤其憔悴。

她話說到這裏，點到為止，可是言外之意，于渺渺聽得明明白白。

所以辭職之後，她很快就在一家高檔的咖啡廳找到了工作，雖然目前還是實習甜點師。

原來，當生活想要抹去一個人留下的痕迹時，是這麼簡單。

第三個問題：學生時代，你最喜歡的人是？

于渺渺閉了閉眼，又看到那張霧裡看花般模糊的臉。

她這些年以來，各種社交賬號都是同一個密碼。

或許渾渾噩噩中， 總幻想著他哪天會回來。

于渺渺不知所以地點點頭。

她不能一直抗拒長大，不能一直停在原地。

我堵住嘴巴，終於忍住不提起他。

原來他也打聽過自己的消息。

她只是再也沒辦法遇見像他那樣的人。

太陽穴有點疼，于渺渺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只好隨便找了個借口說最近找工作比較忙，等空下來了再聯絡他。

為了讓她過得好一些， 寸土寸金的北京，于爸爸執意在五環內給她租了一個小公寓，空間雖然不大， 但是地段還不錯，靠公交和地鐵站都很近。

她抱了抱手上溫熱的咖啡杯，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開口：「也沒什麼，就是最近我有一個姨媽的女兒要出國讀書，但不太清楚申請流程，我記得顏倦現在在國外，所以就想問問你有沒有他的聯繫方式。」

可對方顯然沒聽進去，因為她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趙熠然沾沾自喜地自顧自開口：「這麼看來，我簡直是先知啊。」

可是沒過幾個月，她就說不喜歡銀行里一成不變的死板生活，怎麼勸都不願意幹下去，m.hetubook.com.com終於還是辭了職。

「這樣啊……」

正在低頭塗指甲的喬笙聞言，忍不住嘲諷：「小璐璐，這都什麼年代了，你還用Q/Q呢。」

她記得，自己在Q/Q上最後聯繫過的人，是顏倦。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被盜號了。

那麼，她之前發過的Q/Q消息，這些年裡，顏倦會不會曾經回復過，只是她沒有看到而已？

手機屏幕里，喬笙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沒心沒肺的，一點兒沒變。

研究生畢業之後，父母問她要不要繼續讀博，于渺渺想了很久，還是拒絕了。

于渺渺努力保持著面上客套的微笑，半晌，還是忍不住追問，「那……當年高考過後，你有沒有再見過他？」

沒有了他， 她也要繼續生活。

我捂上耳朵， 還是聽得見他。

時間的沙漏像是靜止在了此刻，四周靜悄悄的，窗外除了一輪明月，什麼也沒有。

最後只剩下一個辦法，回答密保問題。

只是，他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于渺渺其實覺得很愧疚，自己都24歲了， 卻還在花家裡的錢。

聞言，正抱著一本工具書在看的肖璐抬起頭，扶了扶眼睛，羡慕道：「多好啊，都開始拿工資了，我也好想上班啊。」

沒過多久，就看到一個身影氣喘吁吁地從門外跑進來，徑直來到她身邊。

她沒事。

隨手輸了一串新密碼，于渺渺重新打開那個企鵝圖標，不知道為什麼，放在鍵盤上的雙手止不住的抖。

父母不清楚內情， 雖然心疼她一個女孩子在偌大的北京城裡闖蕩， 卻也尊重她的決定。

趙熠然沉思片刻，突然嘆了口氣，「我最後一次見他是在銀樺門口，那時候剛高考完沒幾天吧，我打完球回家碰見他一個人站在校門口發獃，像丟了魂似的。我認識他這麼久，從沒見過他那副模樣，可把我給嚇壞了。」

重新打開那個熟悉的企鵝圖標，上面顯示要更新，于渺渺耐心等了一會兒，然後輸入自己的賬號密碼。

肖璐無奈：「我那天微信出問題了，老是閃退，渺渺最近不是打算裝修房子么，我又怕她急著要，所以才想著用Q/Q的，可能我太久不上線，她以為我被盜號了。」

想到這種可能性和*圖*書，于渺渺只覺得如置冰窟。

原來他是誤會自己跟程立軒之間的關係了。

于渺渺一愣：「……什麼意思？」

這個謊撒得實在不算高明，所幸趙熠然從高中到現在，一直都是一個思想簡單的人。

心裏忽的一慌，身體像是在往下墜，于渺渺冷靜回想了一下，自己大概是從大二開始就沒再登陸過Q/Q了。

咖啡廳里人來人往，紛亂嘈雜，有成雙成對的年輕情侶，也有帶著孩子來買冰淇淋的夫妻。每當有客人推開門，門口的風鈴就發出清脆的響聲。

于渺渺坐在書桌前想了半天，憑藉著腦海里殘留的記憶一個字一個字輸入。

之前綁定的手機號碼自從高三搬家后就換了，已經不可用，綁定過的郵箱也是年少時胡亂申請的，早就記不清了。

就在去年，喬笙談了一個男朋友，兩個人感情很好，前不久剛互相見過家長。

指甲死死掐著掌心，慢慢滲出一絲血來，于渺渺卻恍然不覺。

視頻到尾聲的時候，肖璐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又叫她：「對了渺渺，你是不是把我Q/Q刪了啊？之前你不是問我關於生活創意館的淘寶鏈接嘛，我給你發消息，結果系統提示我要先加好友。」

界面很快跳轉，提醒她驗證成功，可以重新設置密碼。

直到現在她都沒弄明白，為什麼一個活生生的人，會突然消失不見。

肖璐本科學的是臨床醫學，一路順風順水地念完研究生，憑藉著優異的成績考上了華中科大同濟醫學院的麻醉系，今年是博士第一年。

還沒消化完他話里的信息量，于渺渺的手機鈴聲就在此刻不合時宜地響起來。

于渺渺坐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裡發獃，眼底的黑眼圈很重，她上了一層薄薄的粉底，卻絲毫遮不住。

喬笙笑起來，說完，又想起於渺渺，「對了渺渺，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找工作啊？」

說到這裏，連她自己都忍不住笑，「我當時光密碼就想了好久，感覺八百年沒登陸過了。」

視頻掛斷後，她心不在焉地洗了個澡，胡亂吹乾長發，走到卧室書桌前重新打開了電腦。

系統「叮咚」一聲提醒她登陸成功，于渺渺迫不及待點開那個秘密的好友分組，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好友列表，被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惡意清空了。

皺了皺眉，她反反覆複試了好幾遍，始終不對。

高二分科之後這股敵意更甚，平時上操的時候在樓梯口遇到，她連個招呼都不會跟他打。

那些年瓦藍色的天空，操場上墨綠的香樟樹影，梔子花抖落的一樹香氣，還有擁擠的放學人潮里，那個穿著藍白色校服的背影。

她一直都在用手機給顏倦發簡訊，直到那年KTV聚會，程立軒告訴她顏倦出國了。

或許別人沒辦法理解，但是這對於她而言，很重要。

驚鴻一瞥，卻刻骨銘心。

高中三年，在於渺渺心裏，大多數回憶就像講台上隨手被揚在風裡的粉筆灰，早已無跡可尋。

那麼，她是不是再也沒辦法知道，這些年裡，顏倦到底有沒有試著聯繫過她，哪怕是隻言片語。

喬笙以為她根本就沒打算忘了顏倦，可只有她自己知道。

對方這才鬆了口氣，咕嚕咕嚕喝下半杯檸檬水，這才想起來問：「不過你怎麼會突然約我啊，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我看到你簡訊的時候，還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周末的午後，陽光明媚，天高雲淡。

那剛剛燃起來的一點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滅下去。

「是啊，不止找工作，其他事情也是一樣。」

原來他也在乎自己過得好不好。

自從讀大學以來，身邊所有同學都開始用微信，于渺渺幾乎沒有再登陸過Q/Q，可是她想來想去，都覺得自己不可能誤刪了肖璐的好友。

可是這些看在於渺渺眼裡，卻都變成了毫無意義的黑白映畫。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她努力保持鎮定，開始試著找回密碼。

電話掛斷後，對面的趙熠然一臉興緻盎然地看著她：「嘖嘖，是程立軒吧。」

視頻里，喬笙抬頭看了她一眼，語氣是難得的認真，「很多事情你之所以覺得難，是因為根本就沒有真正下定決心去做。」

于渺渺回過神來，好脾氣地笑笑：「沒事，反正我最近很空。」

于渺渺有點無力，摁了摁太陽穴，試著解釋道：「我跟他之間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大學的時候課業少，她就用零花錢報了個烘焙培訓班，偶爾來北京看于渺渺的時候，會帶很多自己做的餅乾和蛋糕過來，味道比蛋糕店裡賣的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