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硯雙手抱胸倚在牆上，一雙漆黑的眼睛映著滿室燈光亮得驚人，他開口，口吻一貫的淡漠：「可是很明顯，你照顧不好她，也做不到愛她勝過愛自己。」

氣氛沉默下來，此時此刻，衛生間內的他們彷彿與外面的人們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個小小世界，別人在外面的世界里紙醉金迷，而他們蝸居在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歲月靜好。

時硯卻不理會，伸手把她的臉轉過來，把臉上的污穢全部擦乾淨之後，又溫柔地理了理她凌亂的頭髮：「不臟，很乾凈。」

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時硯卻突然諷刺的笑了笑：「李司晨，你如果真的愛她，就不要給她從你視線里離開的機會，不要總是錯過之後才想起回頭。」他說到這裏，動作有些強硬地向前一步，生生橫插在李司晨和阮之之中間，將他們兩個人隔開，「沒有人會一直停下來等你。」

回想起自己先前還信誓旦旦地告訴時硯是他走錯了衛生間，她立刻窘迫地想找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現在外面沒人了，我帶你出去。」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幫阮之之仔仔細細整理好頭髮，理好頭髮之後又看到她的短靴鞋帶散開了，想也沒想就很自然的蹲下去給她系，「至於你剛剛問我的問題，如果酒醒之後還想知道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她曾以為他天性涼薄，現在才明白或許他心裏的那團火只為一個人燃燒。

氣氛沉默到https://m.hetubook.com.com近乎詭異，與舞池裡熱情高昂的人群形成鮮明對比。陸婉儀一副自己走錯片場了的表情，忍不住悄悄打量起面前明顯就是三角戀的情景。

李司晨恍若這一刻才發現有時硯的存在一般，由於時硯比他高出了半個頭，他需要微微抬頭才能看到對方的眼睛：「時硯，你有什麼立場對我說這些話？你又是之之的什麼人？」

他的眉眼，動作，聲音，明明都與之前她最喜歡的那個人一般無二，可是如今望著他的眼睛，阮之之卻再也找不回來心跳加速手足無措的感覺了。

「真的，很想知道。」

被時硯難得耐心的聲音所蠱惑，阮之之也不說話了，努力保持冷靜的點點頭，一步步被他牽著從男廁所走出去。

被酒精慫恿的阮之之毫不猶豫地點頭：「你說吧，我不反悔。」

她在他的心裏，一直比任何人都要乾淨。

外面進來的幾個人明顯有些喝醉了，現在正聚在一起抽煙聊天，語氣輕佻地講著一些黃色笑話。

阮之之聽到她語氣里的哽咽，心頭一暖：「我沒事的，就是剛剛頭暈去衛生間洗了把臉而已。」說完，轉頭看到一旁由於跑得太急現在還喘著粗氣的李司晨，有些內疚道，「抱歉，讓你們擔心了。」

阮之之抿抿唇，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抬起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望著時硯，開口提出請求：heｔubook•ｃom•cｏｍ「時硯……你要是有空的話，送我回家好嗎？」

時硯看著她，極珍惜的笑了，向來冷淡的面容好像覆上了一層薄紗，恍惚間朦朧而溫柔。她被他的笑容迷花了眼，而他看著她，張張嘴正欲開口。

一顆心就在他這句極度曖昧的話里不受控制地狂跳，阮之之怔怔看著他，突然緊張地連指尖都在微微發顫，一張臉也跟著慢慢紅透。

因為怕她意識不清從馬桶上摔下來，時硯一隻手鬆松摟著她的腰。他半蹲下來，漆黑眼瞳仔細打量了一下阮之之，而後伸手從一旁抽出張紙巾，神色非常溫柔地把她唇角殘留的酒漬穢物慢慢擦掉。

毫無指望的等一個人愛一個人，實在是太絕望了，她無法承擔再一次，也不想讓自己的人生重複兩次相同的悲劇。

走出男廁所，耳朵重又被震耳欲聾的dj音樂聲佔領。阮之之皺了皺眉頭，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男男女女形跡混亂的地方，她竟然下意識地往時硯身邊靠了靠。

衛生間門口突然有熙熙攘攘的聲音傳來，聽著像是有很多人正一起往這裏走過來。阮之之皺著眉頭仔細聽了好幾遍，有些驚訝地發現那些竟然都是男人的聲音。

阮之之一愣，一雙眼睛眨呀眨的，終於成功安靜下來。

得到了對方的允許，阮之之略心安地思索著繼續詢問：「你之前曾經跟我說過的，那個你很喜歡很喜歡的女孩子，可不可以告訴我hetubook.com.com，她是誰？」

衛生間內地方狹小，原本只能容納一個人的空間現在硬生生被塞進來兩個人，阮之之現在清醒了一點，四下看了看，發現自己無處可去，只好認命地靠在馬桶上，與時硯面對面呆在這個局促的地方。

時硯看她安靜下來，也把手從她嘴上移開。

阮之之，無論多久，我總是等著你的。

在她的心裏，時硯已經成為一個完完全全可以隨意依賴的人了。

定了定神，她努力讓自己的音調平緩：「時硯……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說。」

她慎重地點點頭。

陸婉儀看到她的時候差點就要哭出來了：「之之，你跑到哪裡去了，我一清醒過來就發現你不見了，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這裏人多口雜的，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情我可怎麼辦，嗚嗚。」

她曾以為他生來孤獨，現在才明白或許他的孤獨都是為了等待重逢。

嘴裏含糊不清地抗議，時硯皺眉，俯下身子對上她的眉眼，壓低聲音道：「阮之之，你走錯男廁所這件事情還想被多少人知道？」

所以說，情況或許比她預想的還要糟糕。

阮之之仍舊混沌的大腦一霎那走馬觀花般掠過了很多念頭，到了最後卻都交織成為那個人永遠淡漠驕傲的臉。

時硯顯然也聽到了他們的聲音，他想了想，還是先把阮之之從馬桶上抱起來：「現在可以走路嗎？」

實在是太丟臉了，為什麼只要是一碰到和*圖*書跟他有關的事情，她就會變得不像自己。她現在的這副模樣，完全就是一個十六七歲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啊，哪裡有半點都市白領成熟|女性的影子。

彷彿瞬間被人說中了痛處，李司晨肩膀細微地抖了抖，而後他扭過頭來，看著站在一旁神遊的阮之之，伸出手，眼神里滿滿的都是哀求：「之之，別聽他的，跟我回去吧，好嗎？」

立刻就反應過來，大概是自己消失的時間太久，讓他們擔心了。

說罷，他垂眼望向阮之之，語氣也軟下來，「之之，你值得更好的。」

阮之之聽了會兒，覺得有些尷尬，正想開口，卻被時硯伸過來的手把嘴捂了個嚴嚴實實。

及早抽身，也好過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張張嘴正想跟時硯說些什麼，卻看到對方眉頭緊皺，下一秒，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走過來一把抓起來，然後，幾乎與衛生間外人群的動作同時發生，門外的人走進來，而她，則被時硯眼疾手快地拉進了其中一間衛生間，迅速把她放在馬桶上坐好。

兩個人剛一前一後穿過衛生間前面的走廊，就在擁擠人群中看到了一臉緊張的李司晨和陸婉儀。

阮之之看著他的動作，咬了咬唇還是試圖往一邊撇過臉，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開口：「別擦了，臟。」

阮之之有些遲鈍地抬起頭，看著他擔心的神色，一時不知該作何回應。

今天晚上怎麼回事，都喝高了吧，怎麼這麼多人走錯廁所？

時硯的瞳孔微ｗｗｗ.ｈeｔｕbｏｏk.ｃoｍ.cｏm不可聞地動了動，他開口，向來淡定從容的語氣變得有些飄忽不定：「你真的想知道？」

「阮之之，知道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時空彷彿在此刻被倒轉回到了顧念婚禮上的那一天。

不管他多年以來心心念念的那個女孩是不是她，她都不捨得再一次將他放棄。

他頓了頓，不甘示弱地回擊：「三年前之之選擇的人是我，三年後也一樣會是我。」

時硯一雙漂亮至極的眼睛定定望著她，聽到她滿含醉意的話反而笑了，那笑容雖然清淡，卻好看極了，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里恍若有星辰流轉，忍不住讓人意亂神迷。

她想，聊齋志異上美艷妖嬈的女鬼，恐怕也不及他半分之一。

如果答案不是自己以為的那一個，就可以死心了。

「之之，你知不知道，剛剛我走到吧台看不見你的時候真的快要嚇死了。」完全無視了站在一旁的時硯，李司晨快步走過來雙手抓住阮之之的肩膀，連眼眶都有些發紅，「答應我，以後不要再讓我找不到你了，好嗎？」

「唔……」

就在此刻，阮之之突然從外面聽到了李司晨和陸婉儀的聲音，正在一聲一聲叫她的名字，語氣十分焦急。

那一天的那一刻，她也像現在這樣站在時硯和李司晨的中間，心慌意亂不知所措。

他的聲音明明很輕很淡，可是尾音卻有些顫抖，像是有某種隱秘的感情破土而出，在她若有似無的鼓勵下已經蔓延到無可自控，只能任其瘋狂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