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野營

窗外夜色如水,除了偶爾經過的汽車鳴笛聲才無其他雜音,阮之之窩在自己小小的一張床上,把這句話反反覆復看了很久,一顆心像是被揉碎了,柔軟又酸澀。
發過去了這條生日祝福之後,阮之之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壓抑許久的困意終於不受控的洶湧襲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隨手把手機丟到一邊,正打算睡,卻突然聽到手機震動的聲音。
阮之之無語,這不是重點吧,重點是自己剛剛刪刪減減斟酌半天敲下的一大段生日祝福好嗎?
她從來都沒有問過向來心如止水的自己,明明對任何異性都不感冒,明明已經對愛情喪失希望,為什麼偏偏在他身上不斷栽跟頭。
陳嘉言看出她的疑惑,心領神會道:「據說是上午有課,所以下午跟嚴教授一起開私家車過來。」
明天就是去落霞山野營的日子了,阮之之今天去貓先生蛋糕店做好了生日蛋糕,現在已經放到顧念家的冰箱里。
或許這就是命。
那個時候,阮之之也是坐在相同的長椅上,遠遠地,有些著迷地偷看他抽煙。
四個多小時的路程呢……這麼拼啊。
說完,她像是逃離瘟疫一樣,快步繞過那個身影,往女生宿舍的方向一路小跑過去。
睡夢中的阮之之,眼角毫無意識地流下一滴淚來。
她記起,大三那年的除夕夜,她跟李司晨他們在同學家包餃子,然後和家人視頻,一直玩到深夜才回宿舍。
那個夜極黑,極冷,她一個人走在回寢室的路上,滿腦子都是兒時聽說的那些鬼故事。
他的背影一如初見般,懶散,蕭索,透著濃重的孤獨感。
時硯把自己和阮之之的背包都收好放在腳邊,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彷彿天地都靜默在他的笑容里,時空倏忽間不斷倒退,一路顛沛流離,最後終於回到那個冬天的早晨。
思緒從回憶中抽離https://m.hetubook•com.com出來,阮之之也綻出一個笑,然後快步跑過去,挽住時硯的手臂:「準備集合了嗎?」
閉著眼的阮之之無意識地皺了皺眉。
她伸了個懶腰從床上下來,此時剛剛六點半。
深夜,萬籟俱寂。
歌聲莫名耳熟。
顧念說她把蛋糕放在了副駕駛座的座位底下,為此還買了條煙討好了一下坐在副駕駛的老教授,讓對方幫忙看顧,免得在路上磕到碰到。
阮之之心滿意足地把剩下的草莓放好,不再打擾他開車,開始低頭刷微博。
顧念看到她,極其熱情地打招呼,兩個人竊竊私語了一會兒,確保蛋糕被放置妥當,阮之之這才放心地跟著時硯往後排的空座位走。
阮之之抱著龍貓抱枕趴在床上,雙手握著手機,口中念念有詞地低聲倒數道:「6、5、4、3、2——」
阮之之花了一秒鐘的時間,想起來了自己當時的回答。
聽到嚴蕊這個名字,阮之之心裏瞬間警鈴大作,畢竟不管怎麼說,嚴蕊也算是她的情敵,雖然在她眼裡並沒有什麼競爭力。
反正她再丑的樣子,他都已經見過了。
阮之之看著他,突然就從長椅上站起身來,下意識地想走過去。
跟時硯道過晚安,她關上手機,很快就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
後來發生了什麼?
想到這裏,阮之之靈光一現。
因為之前時硯提醒過她山上溫度低,所以炎熱的六月份,阮之之依然穿上了長袖長褲。
預計出發的時間是八點,還有一個半小時。阮之之的行李前一天晚上就全部收拾好了,所以她洗漱好之後有些無聊,乾脆坐在梳妝鏡前仔仔細細地化了個妝。
阮之之聽了之後十分感動,決心等回去之後多給她買幾罐旺仔牛奶。
彷彿是心有所感一般,他回過頭來,那雙漆黑的眼睛好似漫不經心地投來一和-圖-書瞥,當看到是她,原本嚴霜凜冽的眉眼又變得柔和。
然後,他看著她,遠遠地笑了。
阮之之覺得自己很清閑,有他在,她好像什麼都不需要想,也不需要做,只要像一個孩子一樣等著被照顧就好。
那一次,她一個人拖著笨重的行李箱走上大巴車,而這一次,是他牽著她的手,帶著她走上車。
他說,阮之之,你好,我喜歡你。
對方很快就回過來一條消息,他說:之之,我從八歲以後,就再也沒人記得我的生日。
「還是老樣子唄,光棍一個。」說完,陳嘉言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又開口提醒道,「對了之之,你還記得那個叫嚴蕊的女孩嗎?我聽說她這次野營也要來。」
於是她舒舒服服找了個樹蔭下的長椅,然後坐下。
坐在一旁玩手機的時硯看到,有些慌了手腳,他伸手幫她把淚擦掉,語氣很溫柔地問:「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就在他們的交談聲中,大巴車很快就穩穩啟動。
如果她當時也是這麼回答的,該有多好。
「好啊。」阮之之睜開眼睛,毫無異議地接過那根細細的耳機線,然後塞進耳朵里。
身後,那個黑影的手機鈴聲恰好響起。
忍不住回頭去看時硯,卻看到對方伸手從車後座上拿過來一個小型的急救藥箱,然後放進雙肩包里。
彷彿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測一般,不遠處的梧桐樹下,竟然真的有一個削瘦身影,在一片黑暗中向她走近。
她想,餘下的生命中,時硯再也不會孤身一人了。
旋律恍惚間與這首歌重疊。
她打開手機地圖搜索了一下,發現這裏距離落霞山的車程要四個小時之久,而且他們乘坐的是一輛旅遊大巴車,那麼可能會耗費更久時間。
阮之之有些驚訝,開口正想跟陳嘉言再討論些什麼,下一秒,旁邊的男人聽到現在,幾乎是有些忍無可忍地伸和圖書手捂上她的眼:「你不是困了么?睡吧。」
她一看到他,雙腳就控制不住地加快步伐。
還是有些區別的。
一路上,時硯安靜地開車,阮之之獻寶似的把自己洗好的草莓拿出來喂他,對方明顯就是一副不想吃的模樣,可是看她伸手過來,還是配合地吃了好幾顆。
怕被對方看到自己這幅狼狽模樣,阮之之不肯睜眼,只是把臉貼在他胸口上,半晌,才悶悶地說:「時硯,我喜歡你。」
男人冰涼的手掌合上來,眼前瞬間一片黑暗,當然,也將眼前陳嘉言的身影完全抹去。
他的聲音沙啞,卻很平靜,近乎絕望。
視線百無聊賴地望向大巴車的方向,那個高挑削瘦的背影就站在車門處,似乎正在登記信息。
她昨天去做蛋糕的時候,順便做了幾袋曲奇餅乾,雖然味道不算很好,不過聊勝於無,拿來充饑還是可以的。

陳嘉言無奈道:「你這是什麼眼神啊,我又不會把你女朋友拐跑。」
此時,時針剛好指向零點。
前面的陳嘉言見狀,也不再攀談,悻悻地轉回了頭。
第二天一大早,也許是心情太過興奮,鬧鐘還沒有響阮之之就睡醒了。
兩個人剛坐下,前排的陳嘉言就笑眯眯地回過頭來打招呼:「阿硯,之之,早上好啊。」
儘管這個回復在她的意料之內,但是親眼看到他發過來的這行字,還是不可避免地讓阮之之覺得有些心酸。
之之:(微笑)我專門守零點給你發的生日祝福,你不覺得很感動嗎?
這個場景彷彿似曾相識。
她當時恐懼到了極點,一時間竟然不敢亂動。
周圍有些吵,男女老少的交談聲、嬉笑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
等到她把睫毛膏擰開的時候,忽然意識到一個嚴峻的問題,如果要在山上過夜的話,那麼晚上卸妝應該很麻煩。想到這裏,她很果斷地把睫毛膏hetubook.com.com放下,放棄了全妝的打算,還是跟往常一樣化了個淡妝。
……
對方親昵地摸了摸她的頭髮,道:「人都齊了,我們也上車吧。」
很快就到達a大,阮之之透過車窗,看到一輛白色的大巴車已經停靠在學校門口了。
下一秒,她深呼吸,眼疾手快地發送過去一條微信消息。
他聞言笑了,像是哄孩子一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道:「我也喜歡你。」
可是視線環繞車內一周,都沒有發現那個印象中像洋娃娃一樣可愛精緻的女孩。
於是,她一字一句地回答:沒關係,以後的每一年生日,我都陪你過。
果然。
正準備說些什麼安慰的話,卻看到對方又說:很晚了,明天還要早起,睡吧。
抱著幾分疑惑,幾分期待,阮之之又把剛剛丟開的手機拿回來,亮著光的屏幕上,果然是那個熟悉的名字。
戴上耳機之後世界立刻清靜下來,她放鬆情緒,舒舒服服地整個頭都埋進對方的胸膛里。
阮之之囧,趕緊出來打圓場:「好久不見了,你最近怎麼樣?」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回復:
2017年6月17號,00:00,時硯二十七周歲的生日。
註定要被他吸引。
腦海中忽然有什麼模糊的念頭呼嘯著掠過,阮之之就在這個柔軟到近乎隱忍的聲音里,影影綽綽地記起一些往事。
因為只住一晚,阮之之本身也沒帶多少行李,所以拒絕了他,一個人快步下了樓。
看見她的眼神,他解釋道:「山上蚊蟲多,我給你帶了止癢膏和風油精。」
阮之之原本是沒有困意的,可能是靠在時硯身上太過安心,慢慢地,竟然真的覺得眼皮有些沉重。
時硯平時作息極其規律,該不會現在還沒睡吧?
時硯伸手捂上她的耳朵,片刻后,似乎又想到了更好的辦法。
她說,你是不是有病。
阮之之想了想,怕顧www.hetubook.com.com念會忘記,於是又不放心地發條微信提醒她,明天出發的時候一定要把自己的蛋糕帶上。
由於大巴車停在a大門口,所以時硯先開車過來,然後接她到a大。
時硯:你還沒睡?
那個黑影站在距她一米之遙的地方停下,竟然會說話。
她就怎麼來來回回地折騰,原本空空蕩蕩的背包硬生生被塞滿,直到時硯的電話打過來。電話那頭,他告訴她自己已經到樓下了,還非常體貼地問她要不要上來幫她拿東西。
阮之之看到程風瑾並不驚訝,因為顧念之前就告訴過她,這一次的野營,程風瑾會作為她的家屬一同參加。
草莓也洗一盒好了,時硯喜歡吃。
算了,出門在外,要給自己的男朋友面子。
然後,他下了車,開始自覺地把行李往大巴車的後備箱里運送。
時硯路上會不會覺得餓……
兩個人上了車之後,一眼就看到坐在前排的顧念和程風瑾。
他從背包里耳機線拿出來,插到手機上的介面處,然後輕聲問她:「要不要聽歌?」
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她看到時硯今天穿了一身藍色的運動服,袖口鬆鬆垮垮地挽起來,很隨意,明明是優雅淡定的模樣,可他抬手間,手臂上若有似無地露出部分紋身,又讓人覺得頹廢的味道更重。
她什麼時候說自己困了……阮之之忍不住腹誹,不過,面上還是乖巧地點頭,靠在時硯身上閉目養神。
時硯:我不記得我的生日了。
因為他們上車比較晚,所以現在只剩下了最後一排的座位,阮之之也不在意,拉著時硯的手就去坐下。
時硯已經打開了後備箱,見她走過來,很自然地繞到她背後去取背包,等幫她把東西放好之後,他又把後備箱關上。
耳機里溫柔舒緩的女聲娓娓道來,像在講述一個別人的故事:「若你早與他人兩心同,何苦惹我錯付了情衷,難道看我失魂落魄,你竟然心動……」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