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太過驚悚，張懷武根本不信，然而當他抬起頭，才驚覺何老師站在門口，衝著他招了招手。
與之相反的是，蔣正寒這一邊，班主任暴跳如雷。
但是高沉他很珍惜，所以他回了一句：「你高考的結果，不一定有保送的結果好。」
他在草稿紙上塗塗寫寫，代換了許多數學公式，多個二階偏導數相互疊加，組成了一個多元函數的方陣，但在張懷武看來，簡直就是鬼畫符。
次日一早，班主任在課間公布了一個名單，也即本班甄選的保送生名單，張懷武聽完以後，當即發出了質疑：「不對啊，怎麼沒有我夏姐？」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然而前排的男生依舊聽見了。
蔣正寒停筆，片刻之後答道：「來不及了，班主任在門口。」
夏林希捧著水杯出門，刻意從他們身旁經過，聽見蔣正寒開口道：「想做數據分析，首先要有數據，模型還沒有建好，你們怎麼參賽？」
他把雙手背到身後，盯著張懷武和蔣正寒道：「你們兩個，待會都給我寫一份檢討，至少八百字，申明從今往後，不會再把雜書帶到學校。」
辦公室里不僅有何老師一個人，還有尖子班的語文老師，物理老師等等，為了明白髮生了什麼，夏林希揣著一本錯題集，守在語文老師的桌前請教問題。
夏林希心想，她放棄的保送名額，要是能給蔣正寒就好了，她覺得他才學兼優，勤勉上進，不過沒有用分數表m.hetubook.com.com現出來。
兩米之外的地方，班主任劈頭蓋臉一頓罵，手中的畫報一甩，全部散在了地上。
另一組的男生瞧見一本畫報，也拿過去看了兩天，一來二去，畫報便在全班傳閱，還有人給它拍了照片，上傳到了他們班的微信群。
但他在班上很少說話，也沒什麼談得來的朋友，他和所有人都是泛泛之交，大家見面點一個頭。平常同學聚會，幾乎沒人叫他，通常都是別人聚完了，他才知道這件事。
幾乎所有的題目類型，都能快速聯繫到答案，所以她不知道問什麼，才能體現她確實不懂。
入秋以來，天氣愈發乾冷，最近西伯利亞的寒潮來襲，使得昨晚下了一場小雪，雪后的操場茫茫一片，像是被誰撒了一層鹽。
趙寧成原本在改作業，但他抽出空閑，翻開了夏林希的錯題本，接著開口問她：「哪裡不懂？」
張懷武分外吃驚道：「夏姐，你三思啊！」
「還有幾個月高考，你們心裏沒數么？」班主任拔高了嗓門道，「有時間看遊戲畫報，沒時間寫數學作業，普通班的學生都不敢像你們這樣！」
表面上是為了請教老師，實際上是為了偷聽班主任和蔣正寒的對話。
他向前伸手，扯住了她的書包：「我們班的時瑩女神，經常考第四名，或者第五名吧，她都能保送，你怎麼不保送啊？還有那個高沉，感覺從沒進過前五啊，他憑什麼ｈｅtｕbｏｏｋ.cｏm.cｏm
佔了你的位置？」
但他很快又發現，夏林希和他並不一樣，她遠比他受人矚目，凡事都能做到最好，勤奮好學拼勁十足，令他感到望塵莫及。
張懷武嚇破了膽，拽住蔣正寒道：「正哥啊，你編程搞得那麼好，怎麼都不提醒我，微信群里有一個班主任！」
張懷武心中羡慕，卻也無可奈何，為了排解這種憂愁，他買了幾份遊戲畫報，藏在自己的抽屜里，打算下課的時候偷偷看。
現如今，連一個保送生的名額，也是她不要了以後，他才能順利地撿漏。
言罷，他想起來什麼，所以又補充道：「下個月把金牌送給你。」
門外站了幾個競賽班的男生，衣領上別著計算機校隊的徽章，大家都戴著一副框架眼鏡，只有蔣正寒是個例外。
趙寧成抬起頭，試著勸了一句：「何老師消消氣，第一堂課下課以後，學生們還要跑步。」
打完噴嚏，他連忙說好，隨後很悵然地望向了窗外。
趙寧成見狀，便給她講解文言文的分類，他一向是一個極有耐心的人，在對待好學生的時候，這種耐心可以翻倍。
不可否認，優等生也有一些屬於他們的困擾。
然而何老師卻說：「不用跑步了，得讓他們長記性。」
高三的生活如此辛苦，總得有一點精神寄託。
這次月考，蔣正寒仍然是倒數第十，比起原來有了長足的進步，但是依照尖子班的平均水平，還是存在一定的差距和-圖-書。
高三的學生下去跑步，校內廣播沉寂了片刻，陡然奏響一曲慷慨激昂的音樂，夏林希跟在隊伍後面，不可思議地驚嘆道：「你怎麼來了，檢討寫完了嗎？」
這種感覺就類似於，有人一擲千金，有人一貧如洗，有人辭官歸故里，有人星夜趕科場……人與人之間是如此的不同，以至於夏林希他們輕易放棄的東西，是排名靠後的學生得不到的待遇。
「沒有關係啊，」張懷武答道，「但是何老師說了，讓我和蔣正寒一起，滾去他的辦公室。」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他打了一個寒顫，大義凜然地跨出了座位，行至半路，又走回來拉上了蔣正寒。
讓全班為之一驚的是，群里潛伏著班主任，遊戲畫冊出現沒多久，何老師便說要徹查全班。
幾個保送成功的學生，則獲准不再來上課，比如生物課代表時瑩，以及坐在夏林希前排的高沉。
何老師抽煙上癮，身上一股煙草味，離得稍微近一點，就讓張懷武打了個噴嚏。
夏林希沒有回頭，並未瞧見這一幕，她心不在焉地轉筆，不假思索地答道：「假如我參加高考，可以獲得更好的結果，那我為什麼還要保送？」
夏林希問了一句：「你的遊戲畫冊和蔣正寒有關嗎？」
某一位男生回答：「我們都被保送了，最近閑著也是閑著，就隨便報了個名，沒想到下個月就是決賽，坑得要死，恐怕來不及了。」
那些空掉的座位，就好和-圖-書像一把達摩斯之劍，時刻懸挂在頭頂，提醒著周圍的同學——已經有人半隻腳邁入了大學，避開了高三最艱難的階段，前方的道路依舊曲折，他們卻是一批最早的勝利者。
她的語文學得很好，好到問不出一個合適的問題。
學生時代有很多這樣的同學，雖然大家同在一個班，彼此卻沒什麼交集，多年後回想起來，甚至不記得對方的相貌和名字。
高沉曾經認為，他和夏林希是同一種人，時間都花在了學習上，沒有功夫去顧慮別的事。對於他們而言，成績是一座大山，只要這座山還在，就沒有放鬆的時候。
夏林希心想，可能不是因為不想解釋，而是因為解釋了也沒用。
她一邊跑步，一邊說道：「對了，還有我上次聽見了，你和計算機校隊的人，在做什麼數據建模比賽……」
當然那些名額也沒有浪費，都被班主任分派給了別人。
書包坐落在椅子上，也在夏林希的背後，張懷武扯了沒多久，便被蔣正寒拉開了手。
提到「保送大學」，另一位男生插了一句：「我說個題外話，蔣正寒，你當年沒參加校隊，真的太可惜了，不然憑你的本事，肯定能保送啊。」
深秋霜降，寒風依然凜冽，前排的學生開始跑動，彷彿多米諾骨牌一樣，漸漸蔓延到了後方。
坐在夏林希正前方的，就是這次保送的受益者，張懷武口中的高沉同學。
「你不是喜歡狼狗么？金牌的背面，剛好印了一隻。」
蔣和圖書正寒回答：「班上三十九個同學，群里有四十個人……」
「建模完成了一半，」蔣正寒回道，「快結束了。」
明年六月何其遙遠，又何其迫近，高考倒計時一天一天地減少，老師布置的作業卻是一天一天地增加，保送工作轉眼進入了尾聲，大多數同學仍要按部就班地高考。
「我退出了，」夏林希道，「和陳亦川，孟之行一樣。」
他成績不差，位居前十，相貌不醜，五官端正。
語文老師全名趙寧成，任教大概十年，仍然顯得年輕，許是因為腹有詩書氣自華，所以看起來好像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
「為什麼送給我？」
高沉時常覺得，經年累月之後，他就是一個註定被全班忘光的人。
夏林希也不生氣，她依然平靜道：「等到明年六月以後，你再對我說這句話。」
距離上課還有十分鐘，坐在窗邊的同學忽然回頭，喊了一聲：「蔣正寒，外面有人找你。」
畫報是張懷武帶過來的，由於他和蔣正寒是同桌，因此無意牽連了對方，說到底，蔣正寒有一點冤，但他也沒有出聲解釋。
夏林希回答：「請問在文言文的閱讀理解中，要怎麼分析……」
他站在他們中間，多少有一點顯眼。
張懷武拖過椅子，努力靠近了一點，神色凜然地發問：「我沒注意過人數，所以忽略了班主任，正哥你說，事情弄成這樣，我要怎麼辦才能掩人耳目？」
張懷武大氣不敢喘，蔣正寒卻平靜如常，似乎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