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蔣正寒聞言,說了一個字:「我。」
陳亦川聽見這話,轉身倒著下樓梯,他一手拎著書包,抬頭看向蔣正寒:「哎,蔣正寒,你也喝醉了?我以為你比秦越強……」
「你這麼想,我也沒辦法。」徐智禮說完,就掛了她的電話。
陳亦川又道:「不用跪了,別自卑。」
這一聲「嗯」,並不代表同意。他整個人心不在焉,沒聽清室友剛才的話。
筆記本不受控制,段寧沒心情抽煙,他關閉主機電源,掏出一塊硬碟,打算刷機重裝系統。
車燈一霎明亮,順路揚長而去。
假如坐了副駕駛,怎麼碰得到夏林希。考慮到這一點,蔣正寒就很排斥。
徐智禮不依不饒:「你昨天答應了我,結果今天放了鴿子。」
他以為陳亦川真是開玩笑,然而九月三十號動身那日,他們六個人在北京南站集合,陳亦川別上了一枚校徽,他單手提著三腳架,整個人散發著母校的氣質。
楚秋妍和徐智禮吵完架,心裏其實很不好受,她睜眼躺在床上,戴了耳機聽音樂,也沒有睡覺的意思。
她心想要買很多薄荷糖,然後找一個機會送給蔣正寒。
話音落後,四周一片安靜。
「我被人黑了電腦,這是哪個孬種乾的!」段寧敲擊鍵盤,打開任務管理器,但是後台十分正常,他找不出任何端倪。
張懷武和顧曉曼順路,兩個人已經坐上了計程車,陳亦川從前方走回來,似乎很願意與他們同行。
「我送你回寢室,」夏林希道,「你一定是喝醉了。」
於是他一手拉開車門,緊跟著陳亦川入內,因為腿長的緣故,坐下來也有點擠。但他依然坐得端正,保持了從小養成的坐相,然後拍了拍空余的位置,等待夏林希的到來。
錢辰哈哈笑道:「川哥很風趣啊。」
周雲飛在上鋪打遊戲,他摘下耳機接話道:「我不能出去玩了,我找了一個兼職。」
蔣正寒即便喝多了,也表現得很聽話,他回答道:「我已經躺平了,你也早點睡。」
可惜這隻是表象。
計程車停下之後,陳亦川率先進門,他一屁股坐到了後排和_圖_書,偏過頭看向蔣正寒:「你不是醉酒了么?你坐副駕駛吧,那裡視野寬闊,通風也不錯。」
可惜對蔣正寒而言,薄荷糖沒有醒酒的作用。他依然覺得神志不清,像是走在一片雲霧裡,雲霧中的燈光不甚明晰,他握緊了夏林希的手腕,二十級的樓梯走得很慢。
次日一早,蔣正寒起床以後,按照夏林希的規劃,把路線瀏覽了一遍。他用爬蟲搜取信息,修正了幾個提議,然後整理好結果,分發給組織里的其他人。
「你們兩個的身高,都超過了一米八,」楚秋妍站在窗外說,「我們四個人坐一輛車,實在是太擠了,我和夏林希坐另一輛,跟在你們的後面。」
今晚似乎和平常一樣,李莎莎很早就上床了。但她今天寫了一套託福試卷,聽力從頭到尾只對了五題,因此受到了莫大的刺|激。她打開手機下載遊戲,準備今晚放飛自我,不睡覺了。
段寧呸了一口:「老子沒說是你。」
夏林希暗暗記住了。
「有一點,」蔣正寒道,「手也麻了。」
錢辰發了一個跪下的表情。
她準備的相當充分,不僅考慮了價格,也查看了沿途評價,熬到夜裡一點半,才關機躺倒睡覺了。睡前不忘發郵件,甚至創立了一個微信群。
「什麼同學啊,高中同學么,」錢辰抹了一把汗,任勞任怨地打掃衛生,「你們還缺人么,能不能捎上我?」
蔣正寒卻繞過段寧,看向了段寧的電腦屏幕。
夏林希環顧寢室,發現大家都醒著。於是她掏出筆記本電腦,坐在自己的被子里,快速查閱行程路線,初步確定了幾個景點,然後打開word做出一個規劃。
北京南站之內,人流冗長而紛雜。夏林希站在蔣正寒身後,儘力和陳亦川拉開距離,陳亦川戴著一副墨鏡,單肩挎著背包,手背貼了一個紋身貼紙,仔細一看竟然是史努比。
忍字頭上一把刀,她頂著這一把刀,被他揉了一分鐘,終於忍無可忍道:「你再這樣,我就不管你了。」
楚秋妍語聲平靜,聽不出生氣的意思:「因和_圖_書為我不喜歡音樂劇,我和你說了三次,你沒有一次理我。」
陳亦川冷笑道:「好,我信你一次。」
段寧分外費解,他覺得蔣正寒在說胡話,因此沒當一回事,卻聽見蔣正寒又道:「你的屏幕都是煙圈。」
蔣正寒今晚脾氣不太好,他反問道:「我不看夏林希,難道要看你么?」說完這話,他又低笑一聲道:「你的褲子拉鏈繃開了。」
桂林有不少著名的景點,國慶長假一共七天,顧曉曼至少能和夏林希住五天,五天之內兩人單間……
陳亦川道:「醉了也比吐了好,那個秦越吐了一地,面子丟得一乾二淨。」
徐智禮沒有這般乖巧,他在電話的另一頭說道:「我昨天和你約好,今晚去音樂廳,你和夏林希參加聚會,怎麼不告訴我?我在音樂廳等了你一個小時……」
顧曉曼接著發問:「前面那個人是秦越嗎?」
夏林希不忍直視,她馬上圓場道:「陳亦川喜歡開玩笑,他一直都是這樣。」
他很少羡慕別人,但是在這一刻,羡慕像一堆野火,頃刻之間燒遍了心原。為了緩解這種感覺,他拿出幾粒薄荷糖,低頭將它們一把吃了——果然,他整個人通透了很多。
和另外四個人商量之後,他把錢辰拉進了群里。
陳亦川心煩意亂,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蔣正寒和徐智禮的反應完全不同。
錢辰瞄中陳亦川的校徽,忍不住問他;「你真的是那個大學的學生?」
這一晚直到上床之後,蔣正寒才打開手機,看見了夏林希的簡訊。她問他是否抵達寢室,又問他難不難受,還問他怎麼不回消息。
段寧並不相信他,固執地繼續刷機。
早晨的陽光明朗,風也夾著霧氣,夏林希躺在床上,剛準備爬下去,她的手機又響了。打開一看微信群,陳亦川上來就說:「錢辰你好,你是新隊友么?我是清華的。」
「你不要這樣,」夏林希紅透了臉,還要努力扶住他,「前面都是同學……」
段寧湊近一瞧,果不其然,顯示桌面的屏幕上,覆蓋一片灰色煙圈。
涼風從陽台吹入,撩開深和圖書藍色的窗帘,室內燈光明澈如水,地板也比剛才整潔。錢辰一邊拖地,一邊開口詢問道:「正哥,你國慶節回家么,我們寢室一起出去玩吧。」
蔣正寒想不下去了。
庄菲熬夜自習尚未歸來,寢室里一片沉寂的安靜。
相比之下,蔣正寒是如此低調,他和平常沒什麼不同,手上拿著夏林希的單反相機,正在研究應該怎麼用。
就連計程車司機也笑了一聲。
陳亦川抱起書包,擋住他自己的褲子,察覺拉鏈真的開了。好不容易合上拉鏈,他擼起一邊的袖子,開門見山地問道:「蔣正寒,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蔣正寒笑了笑,實話實說道:「不是我。」
錢辰拉開了窗帘,又打開了電風扇,他拿著一個作業本,對著自己扇風道:「段哥,咱們聊一聊吧,我知道你煙癮大,憋著也不舒服……」
楚秋妍笑著說:「比努力奮鬥更重要的,是選擇一條正確的路。」
蔣正寒第一個下車,他目送夏林希遠去,等到計程車完全消失,他緩步走回了寢室。
由於這一切都是在寢室里做的,而他的座位正對著錢辰,因此錢辰剛好也看見了,他便興緻勃勃地說道:「正哥,你也給我發一份吧。」
段寧仍然在抽煙,他一邊抽一邊說:「他媽的,老子是在鍛煉你們,哪個男人不抽煙?」
楚秋妍道:「我給你發了簡訊,是你沒有看手機。」
蔣正寒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他,嘴裏有東西的時候不能說話,因此他只是點了一下頭,然後摸了摸夏林希的頭頂。
夏林希又問:「為什麼?」
夏林希見狀,輕聲問他道:「你喜歡吃這種糖嗎?」
寢室之內,飄散著一股煙味。
蔣正寒見他辛苦,也拿了抹布幫忙。高中時期經常做值日,蔣正寒也有一點經驗,因此他擦著窗檯,回應了一聲嗯。
他們一行人站在樓梯口,面朝著停車場的方向,此刻正是晚上十點半,夜幕籠罩城市的天空,長街被一排路燈點亮,卻沒有月色和星光。
蔣正寒放低了聲音,帶著酒味和薄荷味說:「別怕,他們看不見。」言罷,他真的彎和-圖-書腰親了她,一次不夠還有第二次,摟著她的手也不再老實,從肩膀下移到了胸前。
時瑩拎著手包站在一旁,她根本沒有理會秦越,只顧著和駕駛座的司機說話,最終獲得了司機的恩准,得以一腳踏入路虎車內。
蔣正寒回了一個電話。
話雖這麼說,但是陳亦川在心裏想,假如拉鏈開了很久,還被其他人瞧見了,那他今晚的丟臉程度,可能不遜色于酒後嘔吐的秦越。
夏林希信以為真,她連忙規勸道:「你不要看書了,趕緊睡覺啊。」
蔣正寒恰如一個局外人,他安靜地旁觀一切,忽然指出了一點:「重裝系統沒有用,這是植入的鬼影。」
前方的氣氛一片融洽,蔣正寒卻沒有注意他們。他不知道張懷武說了什麼,他一手摟著夏林希的肩膀,低頭就要親吻她的臉,好像一個沾花惹草的流氓。
蔣正寒道:「我和幾個同學去桂林。」
因此他只好屈從現實,從容淡定地坐在原位。但是因為酒精上頭,他很快就放棄了坐相,轉身面朝汽車後方,盯緊后一輛計程車,一聲不吭地隔海相望。
蔣正寒這才想起昨晚的事。
出門在外,人多就是力量,這句話其實沒錯。除此以外,夏林希也覺得,他們連陳亦川都帶上了,錢辰更不是一個問題。
蔣正寒在心中盤算,假如他讓司機停車,後面的車卻沒有停,那麼夏林希就會飛快路過他,他還是無法和她坐到一起。
楚秋妍被表象所蒙蔽,她認為蔣正寒十分清醒,於是抬手攔下計程車,開口說了一句:「我們和陳亦川一起,先回五道口吧。」
夜幕暗如潮水,吞噬了一切光明,近旁壞了幾盞路燈,人影都照不出來。楚秋妍回頭看向夏林希,只見蔣正寒站得筆直,恰如他身後的電線杆。他一手牽著夏林希,另一隻手揣進褲子口袋裡,並不像喝多了的樣子,眼中的流光也很清明。
夏林希鑽進被子里,還在和蔣正寒打電話。
他帶著滿身的酒氣,也不吃薄荷糖了,徑直走向了段寧。段寧聞到了一股酒味,心知他今晚喝多了,狀態一點也不正常,所以馬上站和_圖_書起來問:「蔣正寒,你要幹什麼?」
巧合一般的,楚秋妍也在催促男朋友:「我們明天再談這個問題,你先睡覺行不行?」
陳亦川不耐煩道:「騙你幹什麼?」
張懷武察覺自己說錯了話,他趕忙補了一句雞湯:「比我優秀的人,還比我努力,看來我必須好好奮鬥了。」
「把煙熄了,」他說,「你的電腦吃不消了。」
十幾分鐘之後,他們到達了蔣正寒的學校。校門正對著小吃一條街,此時雖然將近十一點,但是街上分外熱鬧,到處都是吃夜宵的同學。
夏林希屏住呼吸,差點和蔣正寒翻臉。
而在不遠處的地方,秦越被人抬上一輛路虎,留下了一個蕭索的背影。他生平第一次喝這麼多酒,每過幾秒就要大聲嚷嚷,似乎酒後失去了好修養,變成了一位平淡無奇的凡人。
張懷武打斷道:「川哥,你知道那是多少度的白酒嗎?五十二度!別說讓我喝一杯,我聞一下就醉了。」
「剛剛看見的。」蔣正寒道。
然而夏林希沒有出現,車門就被楚秋妍關上了。
錢辰卻以為他答應了,當即打開手機淘寶,買了一套登山用具。
楚秋妍扔開手機,蓋上被子重新躺好。
陳亦川側過臉瞧他,忍不住調侃道:「我說蔣正寒,你至於么,幾分鐘看不見她,也要轉身望著她。」
蔣正寒心想,他不能說實話。因為今晚第一次揉她,他亢奮到手指發麻。此時的寢室尚未熄燈,他捧著一本編譯原理的書冊,說話的聲音同往常一樣,低沉和緩十分好聽,說的卻是一句謊話:「床上有書,壓到手了。」
張懷武忍不住鼓掌:「不愧是清華的妹子,懂得就是多。」
夏林希問:「你還覺得暈嗎?」
陳亦川大驚失色。
他說:「你認識夏林希么?她是蔣正寒的女朋友,也是我的大學同班同學。」
她說完這句話,計程車就啟動了。
夏林希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同學。
陳亦川笑了一聲,扭頭向後望去:「她們也上了一輛計程車,我們肯定比她們先到。」
張懷武心直口快道:「我天,為了傍大款,時瑩這麼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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