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正寒尚未說完，謝平川就接了一句：「一月份之前呢，你一點都不懷疑嗎？」
徐智禮笑道：「你說啊。」
夏林希此時最想聽的，莫過於來自家裡的好消息。
楚秋妍撓了撓牆壁，指甲刮蹭掉牆漆：「我們分手吧。」她講完這一句話，補充聲明道：「我沒想和你商量，也沒想和你鬧脾氣，只是通知你這件事。」
此時早已接近傍晚，公司內部士氣低沉。
好聚好散。她說這四個字，其實是騙自己的。誰能好聚好散？她根本做不到。往事歷歷在目，他並非沒有優點，只是那一番論調，她聽了覺得耳鳴。
「馬上就是九月份了，」夏林希忽然抬頭，打破此時的寂靜，「現在鬧出這樣的事情，會影響第三輪融資嗎？」
他交握了雙手，臉上沒什麼表情：「XV公司抄襲產品，壓低市場價格，這是更嚴峻的挑戰。」他手裡拿著一沓資料，指尖稍微往前一推，推到了會議桌的中央。
楚秋妍聽到這裏，拉開了身旁的皮包，她拿出一副耳機，塞進了自己的耳朵。音樂聲擋住了談話聲，而她依然在瀏覽網頁——最上方的搜索欄中，填的是智禮科技公司。
陳亦川道：「還有兩千多條數據，確實是客戶存儲的資料，也真的被他們泄露了。」說完這一句話，他點名提問道：「柯小玉，你怎麼想？」
七月的天氣燥熱難當，哪怕夕陽落幕了，夜風也是悶熱的。她站在寫字樓的走廊盡頭，面朝一扇半開的窗戶，打通了徐智禮的手機號碼。
他的聲音響在耳邊，聽起來有些不真切。
和-圖-書換言之，他們的確在某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哪怕不是安全技術方面的，也可能是公司管理方面的。
她戴著一副八百度的眼鏡，一雙鏡片在燈下反光，而她本人挺直了腰桿，問心無愧道：「就憑智禮科技公司的安防水平，他們不可能攻破我們的防線。」
如果這種情況持續下去，那麼到了今年的年尾，他們公司就會面臨沒有錢，沒有獨特的產品，沒有客戶和市場份額，等等諸如此類的問題。唯一的下場大概就是破產了。
他們的會議還在繼續，圍繞的事件不過那三個——其一是客戶數據泄露，其二是XV公司公然抄襲，其三是第三輪融資的投資方態度已經轉變。
楚秋妍等了三秒鐘，徐智禮就接聽了電話。
等她回到公司內部，高層會議正在舉行。
「還有一個秦氏集團，最近投資的遊戲產品，正在上線營銷階段，」謝平川繼續分析道，「他們還在APP的首頁，宣傳XV公司的雲服務。」
夜晚華燈初上，照得路邊一片明亮。城市被五光十色所籠罩，愈加襯託了繁華與喧鬧，而楚秋妍獨自站在牆角，聲音冷靜得可怕：「你們公司的那個帖子，真的是你寫出來的嗎？」
「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談。」
她雙手扶著桌子，從座位上站起來，面朝著蔣正寒，實話實說道：「我們存儲數據的時候，光是加密就做了幾輪……」
柯小玉推了推眼鏡，正面應對他的目光。
誰不喜歡成功呢？一擲千金，呼風喚雨，結識名流，受人仰視，他想把自己變成和-圖-書這樣的人，這本身並不是一件可恥的事。
她也沒吃晚飯，左手握著一瓶果汁，右手抓著她的手機，不停地刷新消息。隨即微信忽然一響，她連忙戳了去看，只見父親給她留言道：「小希，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柯小玉回答了三個字：「不可能。」
恰在此時，夏林希從總經理辦公室出來，徑直走到了她的桌子前——楚秋妍其實心慌了一瞬，她擔心夏林希開口質問。徐智禮是她的男朋友，卻把矛頭指向了公司，她不明白其中的原委，但她自認為難辭其咎。
她大概花了半個小時，看完所有的相關內容。
「我有點頭暈，不要緊的，」楚秋妍如實回答，「你們晚上要開會吧，我先出去打個電話。」
她抬頭望向遠處的天空，天邊掛著一輪皎潔明月——月亮上的斑點不太清晰，她伸手抹了一把臉，原來是她很不爭氣地哭了。
徐智禮撲哧一笑道：「怎麼著了，楚楚？你和我說話呢，需要這麼嚴肅？」
話音落罷，他偏過了整張臉，看向安全部的部長——柯小玉。
謝平川點頭道：「內鬼的事情，暫且不提了。」
楚秋妍還沒有說完，徐智禮打斷她的話：「你這麼想我也沒辦法，說明你還沒有長大，我上高中那會兒，想法還和你一樣。」
「今年一月份到現在，新入職員工十七位，」蔣正寒停在謝平川身後，目光掃過在座所有人，「我查過他們的操作日誌，目前還沒有任何的反常。」
然而夏林希問的是：「你怎麼了，臉色很差。」她伸手搭上她的額頭和_圖_書，捂了一會兒，方才輕聲道：「你出冷汗了。」
他早上沒有吃飯，中午啃了一個蘋果，傍晚沒來得及吃，此刻還餓著肚子。但他心中有氣，一腔怒火難平：「他們公布了一萬多個賬號，泄露了一萬多個客戶的資料。今天下午，我做了一次遍歷對比，其中有八千條數據是偽造的。」
「楚楚，你聽聽自己的話，什麼叫我們公司啊，你在蔣正寒的公司打工，就把他當成了老闆，那你把我當成了什麼？」
楚秋妍唇乾舌燥，她咽下一口唾沫，一句一頓地問道：「你不能堂堂正正地競爭嗎，背地裡玩陰人的手段……」
楚秋妍聽見兩個同事竊竊私語，其中一位面容憔悴的同事說：「XV公司的手段太厲害了，他們抄襲了我們的軟體，壓低了我們的市場價格，還搶走了一大批的客戶。」
「公司最大的股東，二輪融資的衛董事長，今年下半年都在國外，短時間內應該不回來。」蔣正寒也從座位上起身，他繞著長桌緩慢踱步，鞋底擦過光潔的木地板，腳步卻沒有一絲聲音。
他們感慨完XV公司，並沒有就此停止，又開始炮轟「智禮科技公司」，話中充滿了調侃與諷刺：「你看見那個智禮科技公司的帖子了么？他們侮辱我們的技術，踩著我們上位，博取客戶的同情……怎麼說呢，把IT圈搞得像娛樂圈。」
在她無話可說的時候，她終於鼓起勇氣道：「徐智禮，我有一件事通知你。」
如果上萬條數據都是偽造的，他們當然可以發表一篇聲明，痛斥對方惡性競爭的無恥行徑。和-圖-書然而問題的關鍵在於，其中有兩千條數據是真實存在的。
他原本還想扯點什麼，但是站在公司的陽台上，望向遠處的高樓大廈，隱約能瞧見醒目的「XV」標識——彷彿是一種成功的象徵。
徐智禮不依不饒道：「不行，咱們必須現在談。」他其實很想轉移話題，因此逮住了楚秋妍的錯誤，當即選擇緊抓著不放：「今兒個我只說實話，首先，你是我的女朋友，我開公司你不來，去給別人的男朋友打工，你說這是什麼意思？其次……」
他說：「這個社會笑貧不笑娼，笑丑不笑惡，只要你成功了，你就是正確的。你別管我用了什麼方法，我走的是一條康庄大道，等到蔣正寒的公司倒台了，我再把你們的員工接過來，兩邊的公司做一個合併，算不算是一種合作進步？」
要是算到一月份之前，必然包括公司的元老，蔣正寒即便心裏懷疑，表面上也溫聲一笑道：「一月份以前，公司剛剛起步，只有一批老員工。」他的手指搭上木桌，再次強調道：「現在的境況不算好，公司還沒走上正軌，我們相互保持信任，更容易解決麻煩。」
如果他為了一個目標，可以喪失自己的底線，可以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誰能預料到將來的光景？楚秋妍只想防患於未然。
她不僅掛了他的電話，還刪除了他的微信，取關了他的微博，清理了他的照片，最後拔出手機SIM卡，折斷以後扔進了垃圾桶。
言罷她握著手機，走出了這個辦公區。
謝平川的話音剛落，夏林希極輕地嘆氣。
會議室大門和圖書緊閉，陳亦川就站在門后，他擼起了左邊的袖子，手插入褲子口袋裡：「徐智禮還是我們的同學，和我們玩起了這一招，我佩服他。」
夏林希想得頭疼，她的父親又發來一句：「小希，你的堂妹被北京一所大學錄取了，她八月份要去學校報到，你能不能到火車站接她一趟。」
她再次重複道：「我們分手吧，好聚好散。」
楚秋妍半倚著牆壁，心底感到格外沉悶，她並不知道錯在哪裡，倘若真的要她辯駁，她的話可能蒼白無力。
另一個同事反問道：「XV公司的產品不是剛上線嗎？他們怎麼就搶走我們的客戶了？」
楚秋妍和她的母親再三解釋，母親仍然將信將疑地掛了電話。這一通電話結束之後，楚秋妍默默坐在椅子上，打開了她的台式電腦。
此話一出，會議室分外安靜。
「蔣正寒公司的客戶數據經過了多重加密，你到底用了什麼辦法破解成功？」楚秋妍直截了當詢問道，「除了我們公司的內部高管，沒有誰能泄露上萬條的數據。」
於是他說道：「其次，楚楚，這是競爭的社會，成者為王，敗者為寇。蔣正寒只能做技術，要是他跑來開公司，早晚會被市場淘汰的。」
蔣正寒「嗯」了一聲，接著回答道：「三輪融資還沒開始，原來談好的投資商，最近都變了風向。」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機，通話記錄超過五十條，還只是今天這一天。
「我們這個雲服務公司，你也知道吧，只是一個成立一年多的小公司，」那位憔悴的同事嘆氣道，「再看看人家XV公司，多少年的業內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