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西海夢醒
第23章 隨波不由己

此刻馬熾烈滿身屍液,這屍液出自形骸本身,他可操縱自如,形骸全神貫注,右手一揚,使放浪形骸功,將那屍液變作魂水,隨即,他背上又長出一截骨頭,骨頭化作大手,抓向沉折,而他左手舉掌,一團冥火湧出。
這管道手藝當真精妙,兩人在其中迅速滑過,居然從未撞上轉角。如此隨波順下,起起伏伏,快如奔馬,始終朝前而動,約莫過了半天,前方燈光亮起,水流變緩,兩人從管道中落下,又被風一托,穩穩落地。
安佳花容失色,但見那皮肉炸裂后,形骸左臂依舊如常,只是稍有紅腫,這才稍稍放心。
安佳只覺前胸貼後背,餓得難受,道:「不知這神殿里有吃的沒有?」
形骸不知冥火能困馬熾烈多久,拉起安佳,用玉珠開啟那靈體門,沖入鴻鈞逝水。
只聽馬熾烈氣喘吁吁的罵道:「你們幾個小崽子怎能開啟這門?」
形骸慘聲道:「小姐,馬熾烈快追來了,你倒是說准了啊。」
換做其餘與形骸功力相近的龍火貴族,中此一指,必死無疑,但形骸練有放浪形骸功,又是冥火復甦之人,體內骨骼經脈異常嚴密,此時只不過稍稍一暈,已然轉醒。
安佳道:「小鬼魂說過,那兩顆玉球能讓咱們進入這鴻鈞逝水真正寶庫中!」
形骸取出那兩顆玉球,那大門微微震動,表面凸起,又伸出個雕像來。那雕像也是個多翼天人,額頭與胸口各有一圓窟窿。
安佳問道:「你瞧見鬼魂了么?你又沒喝那m•hetubook.com.com魂水,怎能有通靈的能耐?」
形骸一試,全無動靜,安佳又道:「那麼就是反的。」
形骸臉上變色,左手探出,調換順序,那大門倏然上升,裡頭黑如濃墨,不知情形如何。
路過那多翼天人雕像時,形骸想道:「是了,這馬熾烈本想在這兒治傷,但不巧這瓶中水被安佳喝完了,尚未補足。他以為是那鯉鬼老動的手腳,這才將這土地爺折磨得不成模樣。如若不然,他兩刀就能把咱們全殺了。」
安佳東張西望,走了一圈,除了那玉雕,此處什麼都沒有,也沒外出的門,回頭一瞧,那入口已然閉死。
形骸一喜,心想:「這師兄也並非一味瞧不起人。」點頭道:「正如師兄所說。」
形骸忙道:「對不住,對不住,前輩,咱們誤入此地,無法離去,又見你睡得太死,方才出此下策,不然絕不敢煩擾。」
轉瞬間來到此地一端,見有一間間房門,但轉了幾個彎,瞧見一處大如城門,這門用極堅硬的金屬所造,上下左右似被烈火燒過,焦痕散布。形骸猜測那馬熾烈定想進入門中,甚至不惜蠻力,卻一直未能如願。
形骸匍匐不動,心底有無數念頭轉過,驀然間,他胸口骨矛一刺地面,人彈起,朝馬熾烈疾沖,馬熾烈不料形骸活轉,右掌反切。形骸左手霎時變得大如水缸,橫在面前。他將血液化作古墓中那巨活屍的屍液,使得身軀急劇膨脹。
安佳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裡是哪兒?」動動手腳,喜道:「我傷已全好了!」
形骸腦中一片空白,卻知道非救沉折不可,他放下安佳,猛衝向馬熾烈,馬熾烈笑道:「不過如此。」大拇指一彈,形骸『太乙穴』中指,一頭撲倒。
馬熾烈厲聲怒吼,想要追趕,但那魂水與他身上血液溶在一塊兒,染上他傷口,他只覺體內也有冥火在燒。他功力極深,當世罕有其匹,可卻從未領教過這冥火焚身的厲害,一時之間,他權衡輕重,深怕傷及性命,盤膝坐下,凝神應對這邪功。
「呼」地一聲,馬熾烈遍體魂水引燃,白色火焰好似群魔亂舞,萬獸奪食,馬熾烈大驚失色,劇痛無比,手上一松,沉折已被形骸奪走。在這剎那之間,形骸斷臂、變化、奪人、燃火,一連串舉動迅速至極,宛如雷霆驟至,馬熾烈自身有重大隱患,竟被形骸一舉得手。
安佳愣愣道:「你剛剛那是什麼功夫?那白骨。」
形骸在左掌心凝聚冥火,輕輕拍了拍老婦,老婦慘叫一聲,登時轉醒,痛的罵道:「誰拿邪法害老身?」
過了片刻,兩人逐漸適應,看到那土地爺,心下謹慎,皆猶豫不決。
有歌謠唱道:「燒燒灼灼天地熱,渾渾濁濁俗世河,魂魄行海陰陽世,放浪形骸逍遙歌。」
沉折又道:「你造出些魂水來,分我與安佳同飲,如此也方便些。」
老婦眼神迷茫,突然又大叫一聲,面露喜色,道:「你們你們怎地進來的?」和_圖_書
形骸道:「你不說了么?這兒已經幾百年沒人來過,就算找著吃的,只怕吃了也沒什麼好處。」
安佳慘聲道:「難不成咱們要餓死在這兒?那還不如死在馬熾烈手裡呢。」
形骸微覺莞爾,想:「她叫我相公,果然夫唱婦隨,張口閉口皆是大凶之言,與我一樣危言聳聽。」他忽覺懷中有東西隔著,伸手一摸,是那兩顆玉珠,他奇道:「我明明將玉珠放入門口那雕像中,為何仍在這裏?」
形骸道:「我叫醒她試試。」沉折點了點頭。
兩人不寒而慄,一回頭,見他已在走廊入口處,形骸急忙往門裡一鑽,馬熾烈大步追來,但大門往下一壓,微微一晃,將馬熾烈阻隔在外。
形骸看清所在之處是一座廟殿,地是灰的,牆是白的,立柱是黑的,皆反射光輝,平整光潔,纖塵無染。眼前又有一多翼天人玉雕,這玉雕極為高大,足有三丈。
形骸道:「是了,先前載我們的水,也有治傷之效。書上說,鴻鈞逝水是上古仙神在凡間住的宅子,其中妙法無窮,果然大有道理。」
形骸有心向他邀功,笑道:「師兄,是我救了你,正是『患難才見深情意,遇險方知真英雄』,你該如何謝我?」
沉折道:「好了,那流水也治好了我的傷。」
馬熾烈道:「古怪!」打中形骸左臂,嘩啦一聲,那左臂如氣球般炸裂,屍液灑了馬熾烈一身。以馬熾烈的身手,若他體力完好,絕不會被這屍液淋中,但畢竟他狀況凄慘,竟未能躲開。馬熾烈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由得罵了一聲。
老婦縱身而起,但仍極矮小,她身形一轉,形骸覺得她變作了實體,渾身色彩充實,不復透明,她道:「玉珠?光有那玉珠沒用。你彎下腰,讓我瞧瞧你。」
安佳眸中含淚,撲到他身邊,喊道:「行海!行海!」已然泣不成聲。
恐懼彷彿億萬蛆蟲,從形骸心間湧出,將他渾身視作巢穴。形骸每一口呼吸都加倍艱難,似有千奇百怪、恐怖絕倫的妖魔捏住了他,他的肺在灼燒,手臂如死人般抽搐,他眼前見到了那幽深靜謐的大海,大海有萬里之深,無邊之暗,他越是想象,越是寒徹骨肉。
形骸沉浸在歌聲中,恐懼不再是重壓,他的惶恐、麻木、絕望、無力皆被白色的火焰吞噬,熾熱燃燒,放浪形骸功歌的奧秘又揭開了一角,他又記起了那一天夜裡,他被木格重創,隨後他從噩夢中醒來。
形骸忙道:「別怕,別怕,咱們先保命要緊。」腳下使出全力,背著沉折,抱著安佳,埋頭狠沖。
馬熾烈捂住腦袋,用力搖晃,強打精神,道:「小丫頭,這一招叫毒狼指,已要了他的命,你哭得再狠他也聽不見。你走吧,我殺夠了仇敵,今夜不再殺自己人。」安佳掩面痛哭,不願離去。
猛然間,頭頂有水流衝下,形骸、安佳驚呼起來,被那水流載著快速漂動,形骸感到被送入一光滑管道里,不知是透明的,還是黑色的,眼前始終一片烏黑。
安佳也親眼見到,大感奇怪,道:「莫非其中有鬼?」
沉折遲疑片刻,www.hetubook.com.com道:「多謝。下回我再救你便是。」形骸微覺沮喪,想道:「他應當說:『師弟,我一直看低了你,真是師兄有眼無珠,今後為你馬首是瞻。』怎地只說這麼兩句?這可真沒意思。我下回機靈些,不用他救命,看他又有何話說。」
沉折道:「是放浪形骸功將血化作魂水,形骸一身修為奇特,絕非常人能比。」
形骸道:「對了,有鬼!」稍一運功,將血化作魂水,登時頭昏腳輕,迷糊片刻,只見那玉雕之下,有一靈體正呼呼大睡。
那靈體白髮蒼蒼,是個老婦,形骸走近一看,見她面目如鹿,心想:「她當是這兒的土地了?不知是好是壞?莫非她是那西海三聖中最後一人?」
安佳哼了一聲,正要反唇相譏,只聽後方一陣咆哮,腳步咚咚直響。
沉折從形骸背上跳下,向那玉雕走去,形骸奇道:「師兄,你好了么?」
形骸道:「咱們找到兩顆玉珠,那玉珠令咱們得以入內。」
形骸一愣,蹲下身子,那老婦伸手扳開他嘴唇,拽他舌頭,瞪他眼睛,拉他耳朵,擰他肌肉,當碰到他左手時,她發出歡呼聲,聲調如喝醉酒的酒鬼一般。她笑道:「天意!天意!我能出去了!」
安佳笑道:「是啊,不然只能你一個人瞧見鬼魂,咱們心裏也急。」
形骸無奈,道:「魂水滋味可不好受。」刺破指尖,各喂兩人服食十滴,安佳抱頭大叫,喊道:「怎地這般難熬?」連沉折也有些足下不穩。
安佳道:「頭上是太陽,手上是風!那麼頭上是紅球,手上是白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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