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聲形之島
第185章 驚情三百年

他似在說夢話一般,聲音痴迷沉醉,時而哽咽,但無疑皆是實情。眾老道心想:「原來海法神道教以往竟有這等往事?本門四大根基功夫也並非是總掌門所創的?」
我帶她回海法神道教,告知她需隱姓埋名,她於是改名為費蘭曲,我又兜了個大圈子,讓她拜在袁蘊師姐門下,袁蘊師姐看似冷漠,可最心疼徒弟,她絕不會懷疑費蘭曲竟是靈陽仙,竟是我們的『法祖』」
她帶我去找那門中仙,她告訴我道術士的五行試煉,她揭開了穹隆六道塔的秘密,是她啟發我創立海法神道教,她說她是法祖轉世,就是她將『法』第一次傳授給了世人。我相信,我全都相信,我怎能不信她?
上次那些純火寺僧侶慘死,我將罪過推在了元靈肆虐頭上,那星知大師似乎因此動怒,變得警惕起來,袁蘊師姐無奈,請我清查本教中異端邪徒,很快捉出許多極其狂妄之輩。這些人本該處死,但蘭曲向我求情,讓我放了他們。
是我變了么?或許吧,漫長的時光,總會在一人心中刻下烙印,留下陰影的。我不再是以前那個莽撞的、無能的少年郎了,我有的是手段,去搶奪我喜愛的人,去保護我生命的信仰。
我不知道她的戀人會不會回來,但我知道我深深愛著她,除非她不要我了,我願永遠與她相伴,哪怕她等待著另外的人。她是我師父,我本不該這麼想,可我偏偏控制不住。
她朝我笑了,那笑容如此熟悉,能千萬次融化我的m.hetubook.com.com心,擾亂我的魂,就算看一百年、一千年,我也不會厭。她說:『老先生,我總覺得我認得你。』
眾老道知拜紫玄已無抗拒之能,這屋內也並無他人。袁蘊探他脈搏,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除了形骸之外,另五道皆勃然變色,袁蘊身子發顫,一把揪住拜紫玄衣領,怒道:「蘭曲蘭曲是靈陽仙?她就是星辰派的首領?她竟真是那位『理奧』轉世?」
拜紫玄神志不清,也不管旁人問什麼,只喊道:「三百六十五年前,我因有心修習道法,與爹爹吵翻,逃離家門,來到聲形島上。我本想拜輕囈姑姑為師,但姑姑有事,不在島上,那時,我遇上了仙子姑娘,我的仙子姑娘,她美得如春時陽光,讓人好生溫暖,好生歡喜。
我為了我最愛的仙子姑娘,利用我最憎恨的純火寺,殺了我那無辜的情敵,我卻感到慶幸,為自己的機智而自豪,我知道她是屬於我的了。
袁蘊道:「什麼仙子姑娘?是星辰派那自稱理奧之人么?」
她本也會死在他們手下,但我出面,殺光了純火寺的兇手,成為了她的救命恩人。她悲傷欲絕,昏睡了過去,我於是殺了她村子里的每一個人,燒毀了一切證據,這村子從此不存在了,也無人知道曾經有這麼一場廝殺,有這麼一場悲劇。
在許久以前,我曾以為我能接受她與戀人的重逢,只要她開心,我就心滿意足了。但現在呢?和*圖*書我才知道我錯的多麼離譜,我接受不了,毒蛇在撕咬我的心。我因與她重遇,收穫了莫大的喜悅,不能容忍她與別的男子親親我我,不能容忍她將我視作荒唐好色的老鬼。
她愈發頻繁的不與我見面,反而忙著她自己的事。我懷疑她新有情郎,跟蹤她幾回,卻發現她將以往那些我放跑的叛逆召集起來,至於做些什麼,我毫無頭緒。
我這一生都不會違背她的話,我對不起她,她說什麼,我就做什麼。我偷偷摸摸放跑了那些人,對外宣稱已經將他們殺了。我是島上的土皇帝,除了袁蘊師姐,沒人能管我,我說出來的話,也無人不信。
那少年低聲說:『你看見那老頭對你笑了么?他不懷好意。』
拜紫玄又道:「過了許許多多的年華,我由少年變成了老頭,這三百多年似一晃遠去。
我不敢問她,裝作不知,因為我怕她離我而去。其實,在這段情感之中,我看似更有權威,更加主動,其實呢?我根本料想不到自己有多麼卑微,多麼順服,多麼掙扎,多麼可憐。
爹爹很兇惡,爹爹很蠻狠,爹爹的眼是紅的,那是吃人餓狼的眼睛。爹爹說仙子姑娘是靈陽仙,是邪魔外道,是蠱惑人心的女妖,於是爹爹與仙子姑娘大打出手。他們勢均力敵,一齊受了重傷,我放走了爹爹,但我回來時,仙子姑娘的身子已經冷冰冰的,再也無法睜眼看我。
拜紫玄哈哈大笑,淚水無休,又道:「蘭曲她一天天長大,出落的愈發和_圖_書美麗,也似乎忘記了那傷心的往事。我向她求愛,她答應了我,我心花怒放,卻知道不能被任何人發覺此事。我是什麼都不怕的,但為了蘭曲著想,我不能壞了她的名聲。我們在執掌塔閣樓中私會,在法祖崖私會,在桃花源私會,我打了一輩子光棍,終於在此刻收穫了無上的喜悅與幸福。
仙子姑娘說:『怎麼會?我覺得他不算陌生。』
二十年前,她交給我許多披風,說是她昔日『星辰日月圖』的仿製品,可增強我神道教門人法力。我並未多問,照她的意思分發給門人。但我知道她在盤算著什麼,因為她眼中閃爍著狡黠的、欣喜的目光,那其中似乎有幾分復讎的快意。
而且就算被發覺了,又能怎麼樣呢?純火寺的活佛是我爹爹,我神道教也未必在純火寺之下,只要聖上袖手旁觀,他們也分毫奈何不得我。何況我是在救人,並不算什麼壞事。
我的太陽熄滅了,我的春天結束了,我恨透了爹爹,我恨透了純火寺,我要留在聲形島上,現在換到我守著這島嶼,等候我的戀人,我的仙子姑娘,轉世回來找我。」
拜紫玄哆嗦的厲害,雙目無神,但突然間痛哭流涕,道:「我的仙子姑娘,我的仙子姑娘她不要我了。」他容貌蒼老,可此時說起話來卻如同為情所困的毛頭少年一般。眾人本該覺得好笑,但見這一代宗師落得如此下場,誰也笑不出來。
從屋子後方繞來一個少年,那少年很英俊,眼睛是銀色的,少年喊道:www.hetubook.com.com『曲兒,曲兒,你過來!』
我將我的道法武功傾囊相授,就像她當初教我似的,她是靈陽仙,天賦極高,很快便身負神通,妙悟道法,開始修鍊仙法。說來慚愧,我只會少許仙法,很快就教不了她,唯有全力輔佐她鑽研天地脈絡之學。
但蘭曲似乎另有安排。
不出我所料,那洪哥哥憤怒到了極點,當場覺醒,他是月舞者,頭上長出羊角,遍體環繞月銀。純火寺的高手當場殺了他,就像我爹爹當初殺死仙子姑娘一樣。
我說:『你認得我就好,認得我』
我是聲形島島主,我是海法神道教總掌門,我是龍火天國的王公,我是神功絕頂的道士,我有許許多多的法子能拆散他們,只要我手指一指。
後來,爹爹找到了我們。
仙子姑娘就隱居在這兒,她叫此處桃花源。我拜她為師,她傳我『法理』,傳我融融功、瘦體功、氣舞掌、符華法,我在她身邊,就哪兒都不想去,哪兒都不及這兒好。我不必去見輕囈姑姑了,因為仙子姑娘就是我師父,就是我的一切。
我的仙子姑娘看見那少年,換上了截然不同的笑容,那笑容是甜美的、歡喜的似要飛上天去,她跑向那少年,問道:『洪哥哥,什麼事?』
少年說:『哪有老爺爺對小姑娘這般笑的?就像吃人的狼一樣』
那一天,我回到那桃花源,重新見到了她。她已成了個少女,但她的眼神,她的容貌,她的氣度,她的表情,她的一言一行,似乎一下子將我帶入了美夢之中。https://m.hetubook.com.com我心中大喊:『師父,師父!仙子姑娘!』但我怕嚇著了她,她就像最脆弱,最害羞的小兔,我不能將她驚走。
那時,當我害死她的情郎時,我偶爾望著水面中自己的倒影,會從自己的眼中,看見這相似的光芒。」
但我的仙子姑娘,她為何偶爾愁眉不展?為何常常對著月亮嘆氣?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她在等她的戀人。我問她的戀人在哪兒?她說她的戀人已經死了。我問她那為何還要等她?她說她的戀人是月舞者,會在月光美麗的夜晚轉世重生,到了那時,她就能知道。
我問她:『姑娘,你怎地找到這兒來的?』
我打聽出他二人,兩人皆是孤兒,都不過十四歲年紀,不知是否覺醒。於是,我引純火寺的僧侶到他們的村子,又趁兩人分開時,買通地痞流氓去折辱那姓洪的『哥哥』。
那些高手打聽到了她的消息,認為需要徹查,於是來找她。她得知情郎死去,淚如雨下,我見到她身上的光芒如太陽般灼燒,沒錯,她是靈陽仙,我的仙子姑娘仍和當年一樣美。
我的心似綁上了千斤石頭,往大海深處沉下去,我知道她終於等到了她那轉世的戀人,就像我等到了轉世的她。
形骸卻想:「他實則與夢兒一樣,都在等失去的戀人回來。在這聲形島上,這生離死別的悲劇不斷重演,就像靈魂似的,一次又一次輪迴。」
是啊,是啊,那就不會錯了,我的仙子姑娘回來了,靈魂轉世之說是可信的。就算純火寺再如何狗屁不通,這一節他們並未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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