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司心裏默數了一下數量，發現正好與給水樹勝太的周邊數量一模一樣。
東野司沒有說話。
她很認真很認真地說著，同時將速寫本遞交給東野司。
「嗯！這是自信之作！剛好東野老師也來了，我一直想讓你看看的……那個……您是我的偶像。熊熊好可愛的。」
差不多半小時后，東野司與水樹勝太一起出了病房。
事實上這種狀況下，就算是他也有些無話可說。
「最近阿唯其實是有一場大手術的。」水樹勝太又搓了搓手：「老實講，我一直都在擔心，阿唯是不是一直在勉強自己，今天請東野桑露面也是想讓她高興高興。我真的很抱歉。對不起。」
看來水樹唯並不清楚武藏野美術大學對一個藝術生來講意味著什麼，要不然也不會說出『普通美大生』這種話來了。
這上面的確畫了不少熊本熊，看得出來水樹唯確實是熊本熊的狂熱粉絲。
他問了一句水樹勝太。
水樹唯。
這話卻讓水樹勝太愣了愣，緊接著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東野桑……你和其他人不同。知道阿唯病情的親戚，見到我的時候都是讓我堅強，加油……像你這樣直接開口就說幫忙的人……真的還是第一個。」
東野司也注意到的了，只是剛才活動了那麼一下，水樹唯現在就已經氣喘吁吁，面色也透出一種病態的紅暈，透出一種極度虛弱的狀態。
不是說這個過程不好。
「是熊熊的父親啊？！」
「這件事阿唯其實也知道的……東野桑沒有道歉的必要的。」水樹勝太哈哈地笑了笑，手掌卻不安分地搓了搓。
當時東野司從一開始的特別擔心，到後面沉默不語，逐漸接受現實，甚至最後你還得帶著笑容去探望——不帶笑容去探病是不行的，你總是繃著一張死氣沉沉，痛苦萬分的臉，這同樣也會影響到病人的情緒。
他似乎像是在對東野司說，又像是在對自己強調一樣。
倒也不是東野司https://www.hetubook.com.com善良，也不是什麼溫柔一類的玩意兒。
這是一個適應的過程，也是一個麻木的過程。
他伸出手與水樹唯握了握，接著又看了眼她手邊放著的速寫本與蠟筆棒，於是好奇地問道：「水樹妹妹這是在畫熊本熊嗎？」
「醫生說是有的，但是希望很微弱。」水樹勝太深深地嘆了口氣，又有點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病房：「醫生也說過了，阿唯必須要靜養才行，保持心情愉快。」
當人一旦知道死期將至的時候，也就只能嘗試去接受了。
只看這個姓名，應該是水樹勝太的親人么？
「……抱歉，水樹桑。」雖然是水樹勝太主動告知自己，但東野司還是輕聲道歉了。
「畫得很不錯啊。」東野司笑著將畫本交還給水樹唯，誇獎了一句。
似乎是察覺到了東野司的想法，水樹勝太猶豫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主動說道：「阿唯其實患上了白血病。」
人是感性動物，往往容易被一句話，一個行為影響。
他說到這裏就有些說不下去了，從口袋裡摸出熊本熊的周邊，看著賤萌賤萌，咧著嘴笑的熊本熊周邊，鼻頭也莫名有些發酸。
東野司都不用去感受，都能知道水樹勝太那幽怨的目光恨不得把自己都刺穿了。
東野司沉吟一聲，沒有說話。
水樹唯看見速寫本上面嬌憨賤萌的熊本熊，高興地不肯撒手。
想到這裏，東野司也是自覺地走到水樹唯旁邊，笑著對她點了點頭：「你好，水樹妹妹，我是東野司。」
到了這裏，東野司也算是大概明白水樹勝太帶走熊本熊周邊以及詢問他熊本熊創作過程的動機了。
「請進，東野桑。」水樹勝太並沒有猶豫乾脆就拉開了門，請東野司進去。
她那張小臉很快就停住，一下子就看見了水樹勝太旁邊站著的東野司了。
「你從小到大吹牛騙我的時候太多了。」
這個女孩大概七八歲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模樣，臉蛋瘦小，身材幹癟癟的，完全沒有這個年齡段小女孩胖胖圓潤的感覺。
水樹唯皺著小鼻子，但很快她就興高采烈地轉過頭：「東野老師！我一直都很喜歡你的那個……熊本熊。能不能請你和我握手。」
東野司捏著筆，很快便在速寫本最後面那一頁畫上了一隻憨厚可愛的熊本熊，並且在熊本熊的最下面還留上了『東野司贈水樹唯』的簽名。
「好啊。」東野司沒有拒絕，直接點頭：「不過只是簽個名也沒什麼意思。這裡有黑色寫字筆嗎？」
想到剛才水樹唯滿臉歡快，一臉笑容的表情，他的心思又略微沉了下來。
熊本熊的鑰匙扣，熊本熊的小公偶……
水樹勝太委屈巴巴，話還沒說完就已經被水樹唯打斷了：「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別妨礙我和東野老師。」
這並非是健談亦或是不健談的事情，而是人在一些事情上就是非常無力的。
水樹勝太說到這裏時，聲音終於憋不住，眼淚也不爭氣地冒了出來。
水樹唯本來還在捏著水樹勝太給自己帶來的熊本熊小公偶玩，這一下見到水樹勝太，就很是歡快地叫了起來：「勝太……你來了？哎？」
他只是被水樹勝太的話語觸動到了，所以才會主動提出幫忙的請求。
「只是一件小事……而且水樹妹妹也是熊本熊的粉絲……只是做這一點事情而已。」東野司笑著擺手。
對此，水樹唯則是很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勝太，你又在吹牛了。」
水樹唯本來神情都已經平靜下來了，這一見到東野司主動過來打招呼，她立刻臉都漲紅了，同時也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神色：「是真的啊……真的是熊熊的父親。」
接著她回過頭，有種如夢似幻的感覺：「勝太，你原來真的不是在吹牛啊……」
然後——
因此，當姑媽死訊傳到東野司耳邊時，東野司的心裏其實並沒有多大|波動。
剛才就與水樹https://www.hetubook.com.com唯聊天不過半個小時，對方就已經有些犯困，哈欠連連了。
只是東野司很討厭那種只能一天一天看著親人衰弱下去的感覺。
東野司感受著他這小媳婦一般哀怨的目光，也是有些無話可說。
旁邊的水樹勝太看了難免有些吃味：「熊本熊我也能畫的啊，又不難畫，把畫本給我，哥哥給你畫一個。」
水樹勝太笑著說出這一番話，伸手將水樹唯額前散落的幾根頭髮歸攏。
水樹唯很明顯是想往東野司這邊湊，她動作很激動地想從床上跳下來，但卻被水樹勝太給攔住了：「阿唯，你的身體狀況還沒穩定呢……還是先躺在床上吧。東野桑就在這裏……又不會被哥哥吃掉。」
這已經到了需要單人病房陪護的地步了……想必這位水樹唯可能患上了什麼重病吧。
「可是我還不願意接受結果。」水樹勝太輕聲地說著。
水樹勝太估計是為了水樹唯才去做這些事情的。
與之前那種地攤老闆樂呵呵的接地氣態度不同，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雙眼帶著點疼愛的意思，語氣也很輕，似乎怕把水樹唯嚇到。
白血病……
東野司還是十分健談的，很快就與水樹唯打好了關係，對方一口一個東野哥哥親熱的叫著。
麻木……
都已經到這裏了，東野司倒也沒與水樹勝太客氣，乾脆地點了點頭，帶著東野千早跟著水樹勝太走進病房內。
而姑媽那一家人的情緒不說多好，但也不能說多差……因為他們早就已經在心裏接受這個事實了。
「哎……什麼叫做普通，我可是武藏野美術大學的……」
只不過這對待的態度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水樹勝太說著，用手輕輕地擦了擦眼睛，像是在喃喃自語：「我想著，說不定熊本熊能給阿唯一些鼓勵吧。但後面我才知道，阿唯似乎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要是這次手術再失敗……」
水樹勝太帶著東野司與東野千早往上去，三人迅速就來到一間單人病房m.hetubook.com.com前。
記得是小時候特別心疼他的姑媽吧……對方也患上了絕症。
不過看著水樹唯一臉興緻盎然的模樣，東野司也沒有半點猶豫，接過水樹唯的畫本一頁一頁地翻了過去。
對方的臉色也很是蒼白，整個人看起來虛弱無力，唯有那雙烏黑髮亮的大眼睛，給東野司留下了略微深刻的印象。
水樹勝太也沒有墨跡，乾脆地就從旁邊的抽屜取了黑色寫字筆，交給東野司。
沒有朋友在白事上面捶胸頓足，也沒有家屬痛哭流涕，所有人就是很平靜，帶著點嚴肅感覺——畢竟這是早就已經料想到了的事情。
加油，堅強……這些話水樹勝太其實都已經聽得有些厭煩了，東野司這樣的人……真的是第一個。
他的笑容其實很勉強，完全沒有往常自然感覺。
大概就是一種『喔，那個人死了啊』這種很平靜的感覺。
就是不知道水樹唯究竟患上了什麼病。
一走進病房，東野司就在病床旁邊發現了他前兩天送給水樹勝太的熊本熊周邊了。
但手還沒伸出去，就被水樹唯捏著速寫本一把打在水樹勝太的手背上：「我是要給東野老師看的！你湊什麼勁！你不就是個很普通的學校的美大生嗎？怎麼可能比東野老師還要厲害。」
東野司掃了一眼病房門牌上的姓名。
水樹勝太很委屈，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東野司接過水樹唯的畫本——連他都沒看過妹妹的畫本呢……怎麼就被東野司摘了桃子了？
而且可能是有水樹勝太輔導吧，水樹唯畫出來的東西比一般小學生要好許多——至少畫出來的有熊的樣子，而不是異形。
「……這點事怎麼還麻煩東野桑啊？給我看看不可以嗎？」水樹勝太剛打算伸手去接水樹唯遞出來的速寫本。
東野司思考著點點頭。
所以才要了不少熊本熊的周邊啊……
這個遭遇東野司前世也有過。
「自從熊本熊出現之後，阿唯就一直很喜歡熊本熊……所以前兩天我就問東野桑要了不少熊本熊的周https://m.hetubook.com.com邊……可能這會對東野桑造成困擾，該說抱歉的應該是我才對。」
「東野桑……今天真是非常麻煩你了。」水樹勝太不好意思地對東野司鞠了一躬。
「真的嗎？」被表揚的水樹唯忸忸怩怩的，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小聲地問道：「那能不能麻煩東野老師給我簽個名？」
確實就是一件小事，水樹唯其實挺乖巧的，看上去也很早熟，並不像她這個年齡的熊孩子，招惹人煩。
他又一次對東野司鞠了一躬。
但這又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所有人都是這樣的。
而除了這些可愛的熊本熊周邊，公偶，在床上還半坐著一個小女孩。
這是東野司完全沒有想到的。
對方激動的語無倫次。
「我也只能幫一點小忙了。」東野司笑著擺了擺手。
「什麼叫吹牛。」水樹勝太平時對其他人的時候臉皮倒是挺厚的，可一聽見自己妹妹這麼說，他就有點莫名的氣急跳腳了：「都說了，哥哥我從來都不吹牛的。」
看著眼眶發紅的水樹勝太，東野司也是搖了搖頭，隨後他才思索著說道：「或許我能幫水樹桑一些忙。」
既然水樹唯想看看熊本熊實物……那就讓她看看好了。
他們兄妹又吵吵鬧鬧起來，看得東野司也是將東野司也是帶著已經算是吃了個半飽的東野千早坐下，開始有一句沒一句與水樹兄妹開始聊了起來。
至於如何幫忙……
那些周邊東野司其實並不在意，他僅是思索了一會兒才問道：「有痊癒的希望嗎？」
東野司轉頭，看向病房——
但灰暗的表情很快就在上浮了：「其實阿唯之前有次手術就失敗了的……那次就給阿唯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
「阿唯之前說過自己的目標……她想在病情好轉之後去一趟熊本縣，去親眼看看熊本熊。我……我怕她的願望實現不了了。」
「我，我想為阿唯做些事情的。但是做不到……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很無力。父親母親雖然沒說，但其實也有些放棄了，準確來講……是有些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