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之前拜託信任的同僚幫忙調查堀越半平責編的事情了。
他舉薦自己時的老好人模樣已經發生了變化，現在看上去臉色帶著幾分嚴肅之感。
「大概能猜得到。」瀨尾大悟抬起頭，表情平靜：「石丸役員是想說離職的事情吧？」
他們的聲音很大，甚至連整個《千代》的編輯部都能清楚聽見。
這場總編與役員之間的爭論持續了很久。
就算對方有《半澤直樹》這種大殺器，你也不能只拿出這種不想樣子的成績啊。
抓到這條線后，就很容易抽絲剝繭把握住源頭了。
他們不可能為了一個要離職的總編賭上自己的職場道路。
且日下責編乾的那點破事就是他們董事役員會裡面成員指使的……怎麼輪到瀨尾大悟在這裏指手畫腳？
面前的中年男性名叫石丸正丈，是當初舉薦瀨尾大悟成為總編的董事役員。
畢竟瀨尾總編在岩築出版社中的地位還是比較尷尬的，屬於不高不低的中間負責人職位。
他就聽見自己手機響了。
他更是捂住臉，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直到瀨尾大悟的身影出現在石丸正丈的辦公室門口，空氣才徹底平息下來。
不過也有不少編輯終於知道了。
但是你們硬要我背著黑鍋離職……這就有些太過噁心了！
這就是擺明著逼他下位，犯了這麼大的錯誤就算是將他開除了估計都不會有人說什麼。
同樣的，這些編輯聽著瀨尾總編絲毫不退的聲音，也是忍不住張大嘴，滿臉不可思議。
反正自己都要離職了，那就把話全部說清楚了！
「我承認我可能有一部分的責任，但是負責堀越半平的日下責編應該也有相當一部分的責任吧？」
是啊……自己這是在堅持些什麼？又不是人人都是東野老師漫畫里的《半澤直樹》，怎麼可能真有人去反抗上司呢？再委屈憤怒又有什麼用？
「老爸，你辭職了？」瀨尾靜流看了一眼自家父親，忍不住開口。
漫畫雜誌只要出什麼問題了，第一個就找的和圖書是他這樣的負責人。
別到時候被東野司打得鼻青臉腫又回來找我！
那可是上層的董事役員啊！
他這個董事役員親自問對方，結果對方卻一句話都不說……這是在幹什麼？鬧脾氣？
「瀨尾總編，你應該明白這次叫你過來有什麼事情要通知吧？」石丸正丈開口道。
整個日本的編輯圈子很小，而關於幾家巨型出版社的圈子就更是小到不能再小了。
「不，沒事的，石丸役員。」瀨尾大悟看著面前的中年男性，心裏面卻是止不住嘆氣。
所以大部分人保持沉默。
瀨尾大悟這麼想著，無可奈何地低下了腦袋。
已經抬起頭的瀨尾大悟話語停住了，甚至有些呆愣住了。
原來在低頭、抬頭之間，一切都發生改變了。
他說著，還取出了手機，展示給瀨尾靜流看：「你信不信，我辭職的消息只要一傳出去，就有不少人拉我去他們那邊……指不定這會兒就已經有人準備打電話了。」
他笑著沖自己女兒打了聲招呼，再也沒看《千代》編輯部一眼，往外走去。
真來電話了？
原來堀越半平那有問題原稿能登上雜誌……並不完全是瀨尾總編的錯。
至少不能讓自己走的這麼不明不白！還背著莫名其妙的黑鍋！
畢竟瀨尾總編在職期間，周刊漫畫雜誌《千代》就沒有一期打贏過富島出版社的周刊《和世》。
他現在面如土色。
且在年節的過程中就離職，這就有點卸磨殺驢的感覺了，畢竟連一個安穩的年節都不讓人過……確實有點說不過去。
大家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關係，且都有合作有競爭，所以有些事情就算想瞞住也是很難瞞住的。
你一個總編敢和他唱反調？這不是在找死嗎？
瀨尾大悟不吵不鬧，因為他早就過了以前那種熱血時代了，再加上離職基本上板上釘釘的事，他就算吵了鬧了也沒用，所以這個時候他還是保持著平靜的心態。
而在經歷了無數心理鬥爭后，半澤直樹忍m.hetubook.com.com無可忍，拒絕承擔所有責任。
世界上並不缺少半澤直樹那樣的人，但也不是人人都是半澤直樹。
……
原來從一開始，董事役員會裡就有人對他在《千代》與《和世》爭鬥中連連失敗的事情很是不滿……
因此，他的離職基本上已經成了定局。
為什麼堀越半平用了整整一話的內容去描寫『水泥殺人案件』，但堀越半平的責編卻無動於衷，將這份原稿直接提交上來。
「瀨尾總編，抱歉，在年節假日中叫你出來……」
要重新找到一份滿意的工作……這未免也太……
在聽見半澤直樹那句：「我一定會追回那五億的！」的宣言，瀨尾大悟又是吐出了一口氣。
他這麼想著，剛抬頭打算開口：「對不起……」
在網站上面，瀨尾大悟時常會看見一些上班族發一些『看了《半澤直樹》之後辭職』的帖子。
瀨尾大悟一開始很憤怒，但到了後面又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與此同時，是青年人聲色並厲的聲音：「如果兩位想將所有的責任都推究給我，那就恕我無法接受了。我曾經將那份融資報告提交給淺野支行長，他也說過，若是出現了問題，他就會負全責。」
對方會將自己叫過來，為的其實也就是一件事……
這或許也就是破罐子破摔，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心態吧。
「呃……」
石丸正丈的表情很快冷漠起來，說道：「你這是在質疑董事役員會的決定嗎？瀨尾總編？日下責編的處置我們自然會有安排。」
可在瀨尾大悟現在看來，感覺又不像是謠言了。
再加上他作為標準的中立派，不是岩角出版社出身，也不是摩築出版社出身的身份……也讓不少董事役員想把他們手底下的編輯安排到總編的位置上。
從辦公室走出來的瀨尾大悟並不像是失敗者，反而得意洋洋，看上去年輕了許多歲。
這是我的失誤？
要知道那可是整整一話，總共二十三頁，堀越半平的責編再怎麼眼瞎也m.hetubook.com.com不至於瞎到這個地步。
而石丸正丈見他一直沒有表態的意思，也是有些愣了愣，隨後才敲了敲桌面：「瀨尾總編，你承認一切都是你的錯誤嗎？」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瀨尾大悟。
再加上堀越半平在瀨尾總編負責的時候又鬧出了引起『拿殘忍的水泥殺人案進行惡意創作』的事情……這就讓上層不少董事役員判斷瀨尾總編沒有能力管理好整個《千代》編輯部。
瀨尾大悟今天已經決定要徹底鬥爭了！下克上就下克上！那又怎麼了？
瀨尾靜流與瀨尾大悟對視一眼，都忍不住張了張嘴。
「日下責編沒有對堀越半平的原稿進行正確的審視，導致《千代》惡評增加，既然董事役員會已經做了決定讓我離職，那麼理所當然應該讓日下責編也離職吧？連負責漫畫作者的作品內容都無法確認的責編，又能有什麼作用。」
在瀨尾大悟直接捅出他與董事役員會某些人有勾連，最後連累《千代》銷量下跌的事情后……
「瀨尾總編，我知道你是一位優秀的人才，我也很想挽留你繼續待在岩築出版社總編的位置上……可你在職所取得的成績卻不盡人意，這是你的失誤，你承認嗎？」
他態度樂觀的調侃著，但還是壓力挺大的。
「自然會有安排？我想知道能有什麼處罰？不……我估計也聽不到什麼處罰，因為我還聽見人事部那邊提起過，日下責編不僅沒有懲罰，反而要升級成編輯組長了。這也是董事役員會的決定嗎？」
而經過調查后，瀨尾大悟才發現，原來堀越半平的責編是舊岩角出版社出身的編輯，他之所以將有問題的原稿提交上來，其實是董事役員會裡面有人示意他這麼做的。
瀨尾大悟再度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石丸正丈，最終深深地嘆了口氣。
是的，瀨尾大悟很奇怪。
上班族就是溫和的柴犬性格，那怕有人踢一腳，最後也是夾著尾巴跑開的。
這分明就是東野司《半澤直樹》中的一幕場和圖書景，面對總行調查會咄咄逼人的態度，他們想將一切過錯推給半澤直樹。
他確實沒有正面打敗過富島出版社，這是他的失職，他可以承認，也可以服從安排離職。
他確實是要離職了。
東野司是神仙嗎？
想到這裏，他顯得自信而從容，剛才那種畏手畏腳的模樣完全消失了。
要知道我們漫畫雜誌上面的漫畫作者除了東野司之外，基本上都是壓著對方打的。
在得知這件事的時候，瀨尾大悟當然很是氣憤。
這些編輯們面面相覷，很想給瀨尾大悟說兩句話。
「你不是希望我辭職嗎？」瀨尾大悟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瀨尾靜流的腦袋：「像我這種人才，放在哪兒其實都有人需要的。」
至於為何是在年節后離職……這一點就是東野司的猜測了，他又不是神仙，是不可能精確知道岩築出版社人事變動情況。
看來董事役員會已經是下定決心要把自己拿掉了。
岩築出版社的上層董事役員會對此特別重視，同樣的，也特別不滿意——
但只是對視一眼，話就說不出來了。
對面就只有一個東野司，你就打不過了？
他與石丸正丈爭論……不對，到後面已經算是爭吵了。
他要說的都已經說完了。
然後……
看著表情陰翳，依然沒有放棄爭論的半澤直樹，瀨尾大悟總感覺心裏面某個地方被打動了。
憑什麼啊？
既然你們覺得是我的錯，那就算是我的錯吧！
一開始還只是流言蜚語，但傳到最後，基本上巨型出版社的所有編輯都知道了。
結果這裏突然冒出來一個內鬼……
所以他個人再反抗又有什麼用呢？
就好比這次瀨尾總編離職的事情。
旁邊有些編輯想殺了日下責編的心都有了。
瀨尾大悟愣住了。
這與他現在的情緒完全產生了共鳴……
特別是被瀨尾大悟點名的日下責編。
這……有必要嗎？《半澤直樹》看多了？
要知道就算瀨尾大悟就算從總編這個職位離職了，他也完全可以當個責編繼續呆在《千代》編輯
htｔps://ｗwｗ•hｅｔuboｏｋ•com•ｃom部工作的啊。
因為……
當時他還以為那只是單純的謠言，畢竟都進入工作階段了，也不是小孩子了，工作上面有點委屈忍著受著就過去了嘛……
反正他橫豎都是要離職的，至少要在離職之前把自己心裡話全部都說出來。
只有站在編輯部門外，等待著自己父親的瀨尾靜流眼眶紅了起來，小聲地說了一句加油。
瀨尾大悟豁出去了。
他現在與石丸正丈爭論……就相當於把他自己的後路都直接切斷了。
因此堀越半平有問題的原稿就這樣直接瞞天過海，拿到明面的《千代》上發表了。
這事兒疑點重重，肯定要仔細調查的。
要知道這裏可是《千代》編輯總部，所有編輯都想讓《千代》的銷量能夠更上一層樓。
瀨尾大悟這番話讓石丸正丈也是一愣。
他也終於算是明白，為什麼《半澤直樹》被那麼多上班族奉為優秀的國民作品……其原因就在於……它真實描寫了被上司欺壓，責罵，無理摁上黑鍋時，上班族內心中的委屈無奈。
岩築出版社應該不會那麼著急才對。
但為了保險起見，東野司還是讓矢野龍一專程注意了瀨尾總編的動向，以免有其他人捷足先登。
這一刻，瀨尾大悟感覺自己就算真像『半澤直樹』那樣，正面怒懟上司也完全沒有問題。
聽著瀨尾大悟那一句句直指石丸正丈痛處的話語，外面的編輯們都聽呆了。
瀨尾大悟聽著這句話，眉毛挑了挑，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很快又緩慢閉上。
可你們也別忘記了！東野老師的《半澤直樹》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對手！我不行不代表你們行！我倒要看看誰能應付這爛攤子！
畢竟剛才算是罵爽了，可現在自己算是失業了。
他叫瀨尾大悟過來就是想讓他挨罵的，並不是想聽他這些反抗話語的。
要不然也不至於年節過程中給自己打電話，讓自己專程跑來岩築出版社一趟——要知道他剛才還在和女兒採購……現在不得不讓女兒等在編輯部外面。
瀨尾大悟這麼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