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殺夫疑案(中)

怪不得她之前遮遮掩掩的,這等私密事兒,若非是到了性命攸關的時刻,誰肯將其訴之旁人?
方才還滿面猥瑣的衙役們,立刻一身正氣的吆喝起來。
「威~武~」
說到這裏,許氏略微掙扎了一下,終於還是咬牙道:「直到昨晚我與他同床共枕之後,才突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我家相公那……那物件與他不同!」
反倒是偏廳里幾個打著赤膊、東倒西歪的閑人,臉色黑的如同鍋底灰一般。
「民婦不敢、民婦萬萬不敢啊!」
「長庚哥已經回家兩月有餘,你們又是正經夫妻,如何到昨晚才發現蹊蹺之處?」
因這一耽擱,幾乎是前腳剛剛兩下里站住位置,孫紹宗便昂首闊步從後堂走了出來,先在公案後面坐定,又等仇雲飛和孫承業兩個,分別捧著筆墨紙硯到了左右旁聽席上,這才猛地一拍驚堂木,喝道:「來人,將原告與被告帶上堂來」
孫承業立刻介面道:「按照本朝律令,故殺親夫應當酌情處以絞刑、斬立決、腰斬等刑罰。」
等她刺耳的嗓音漸行漸遠,孫紹宗這才又淡然問道:「不知你等狀告何人、要訴何冤?」
卻說離著那桶井水還有好一段距離呢,當先兩個衙役便忽然站住了腳,四隻眼睛爍爍放光,哪還有半點萎靡可言?
人死之後身體會逐漸僵硬,但那處地方卻是再也硬不起來了,因此是妥妥的死無對證。
孫紹宗這才冷然道:「你等休要胡亂聒噪,等我問起你等時,你等再開口分說也不遲。」
「許氏!」
她這裏哭訴喊冤,田家眾人卻是交口大讚『青天老爺』神目如電,一眼便看穿了這毒婦的和圖書詭辯。
「你……你……你……」
要知道這衙役皂袍可是粗布衣裳,比起絲綢質地的官服還要悶熱許多,尤其他們兩下里一站,沒準兒個把時辰都動彈不得,箇中滋味,實在是讓人痛不欲生。
「大人!」
聽了這四個字,那許氏一下子便癱軟到了地上,隨即卻又猛地彈了起來,急道:「大人!民婦有證據、民婦有證據!」
「知道了李頭兒。」
「不還沒到點么,您這怎麼跟催命似的?」
許氏淚盈盈的支吾了半晌,才囁嚅道:「民婦不是故意要殺他,只是趕巧了,也不知怎麼的……」
稍稍觀望了半晌,先將堂上眾人的表現一一掃入眼底,眼見餘下兩個中年女子,也都有些蠢蠢欲動的起來,孫紹宗忙把那驚堂木一拍,喝道:「來人,把這咆哮公堂的瘋婆子給本官拖出去!」
「呔!」
啪~
「哥幾個,待會要是大人動刑,可得先緊著我來,像這麼嫩白的婆娘,我還從沒……」
「好俊的小婦人,怎得就謀殺親夫了?」
沒等這幾人亂七八糟的跪好,兩個衙役又將許氏押了進來。
許氏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忙道:「我與他爭吵時,曾幾次提起這話,還正巧被門外一個乞丐聽了去,大人若是不信,只管找那乞丐一問便知!」
他刻意在『自家丈夫宋長庚』幾個字眼上,加重了語氣。
其實在孫紹宗看來,兩人的爭論完全沒有意義,因為按照大周律裁定,『斗而動刃』致使死亡的,一概以故意殺人論處。
說說鬧鬧間,也不知用目光把許氏非禮了幾百遍,眾人這才在李班頭的催促下,依依不捨和_圖_書的回到了大堂之中。
因此孫紹宗也懶得聽她們糾纏此事,略略觀察了片刻,又一語雙關地問道:「許氏,如此說來,你對殺害自家丈夫宋長庚一事,是供認不諱啰?」
在那鑼鼓點也似的敲擊聲中,就見外面呼呼啦啦進來七八個人,男女老少都有,個頂個都是義憤填膺的模樣,顯然正是那宋長庚的舅舅一家。
「廢話!這年頭謀殺親夫的有幾個是醜女?」
「這……」
那婆子頓時傻了眼,仰著脖子尖叫道:「我是苦主、我是苦主啊!我是……」
如此這般,卻哪還用得著什麼井水?
眾衙役早一個個的神采奕奕起來,嘖嘖有聲的議論起來:
「弄幾塊濕毛巾搭在架子上,預備著老爺待會兒擦汗用。」
那兩個衙役不慎也被這婆子撓了幾下,一聽這話正中下懷,反手將這婆子拿住,拖死狗一般扯了出去。
「好個銀婦!」
也就是說,不管許氏是否出自本意,只要她是用利刃殺的人,都會被認定是故意為之——而『故殺親夫』雖然比『謀殺親夫』要輕一些,卻也是斬立決的死罪。
眼見一言不合,自家婆娘就被拖了出去,孫長庚的舅舅正心有戚戚,又聽大老爺開口發問,忙小心翼翼叩首道:「回大老爺話,小人田大海,今兒是要告這小賤……告這許氏謀殺親夫,害了我那外甥宋長庚的性命!」
眾衙役有氣無力的應了,把水火棍往肅靜牌匾上一搭,擼胳膊挽袖子的到了外面。
「大人!」
那許氏卻仍是愣怔了半晌,才猛地恍然大悟,哭訴道:「大老爺明鑒,那人……那人實在不是我家相公!」
許氏和*圖*書把臉一垂,期期艾艾的道:「他……他以前口味清淡,如今卻專愛吃些口重的飯菜,身子也比以前黑瘦了不少,還有……還有……」
被這一指責,許氏愈發的慌張起來:「我……我只是想嚇唬嚇唬他,沒有……」
更兼她那袖子被扯脫了半邊,露出一段白瓷也似的膀子,似管中窺豹、如一葉知秋,愈發的讓人浮想聯翩,只將那裙底的春光,腦補出了百般嬌媚、千般顏色。
等到了大堂里,那李班頭又催促道:「門口放了桶井水,都去洗把臉醒醒盹兒,過堂的時候都給我精神點兒,若是哪個敢在老爺面前出醜露乖,別怪老子不講情面!」
平時的模樣?
再加上她言語間吞吞吐吐的,似是在遮掩些什麼,孫紹宗立刻提高了音量,沉聲道:「你若是無法提出有力的證據,本官怕是只能判你『故殺親夫』了!」
說著,向孫承業使了個眼色。
「滾一邊去!定好了今兒是我監刑……」
說著,又問那許氏:「你說死者並非宋長庚本人,可有什麼證據?」
一聽這話,方才開口那中年婦人蹭一下挺直了腰板,鬥雞也似的怒罵道:「好毒婦!你當初對宋家兄弟一口一個相公的叫著,大傢伙可是都是親眼瞧見了!如今把人給殺了,卻又說他不是你家相公——感情這反正話,都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這話一出,堂上頓時嘩然,莫說是田家眾人,就連兩旁的衙役,也禁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許氏羞惱的滿面漲紅,正待爭辨幾句,卻聽孫紹宗沉聲問道:「不要理會此人的污言穢語,先告訴本官,你方才所言之物,平時的模樣可有什www.hetubook.com.com麼區別?」
雙方正吵吵的夾纏不清,孫紹宗忽又把驚堂木一摔,肅然道:「許氏,你說是發現不對,才與他爭吵起來的,那你當時言語間,可曾提到過『冒名頂替』一事?」
「許氏!」
原來方才布置大堂的時候,那許氏又被帶到了外面,此時被毒日頭烤的汗出如漿,那一身蔥綠色的裙子已然溻透了大半,緊繃繃皺巴巴的,裹出了年輕婦人獨有的妖嬈曲線。
偏廳里頓時怨聲載道,眾『閑人』嘴裏罵罵咧咧,磨磨蹭蹭的穿上了皂袍、方巾,又在牆根底下取了水火棍,哈氣連連的出了偏廳。
離著未時還有一段時間,衙役們卻早在大堂里忙碌起來,一個個滿頭大汗的,臉上卻都透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頓了頓,他又做出了四個字的總結:「皆是死刑!」
「這賊老天,莫不是非要把人熱死?」
「記得在井裡冰幾個西瓜,咱們老爺最好這一口了。」
「因這賊人對我家的事情如數家珍,形貌又與我家相公相差彷彿,故而小婦人之前,也並未懷疑他是假冒的,直到昨晚……」
這婦人一帶頭,田家那些男男女女也都齊聲叫囂起來,有罵許氏狼心狗肺的,有替宋長庚喊冤的,大堂上頓時亂作一團。
原本想要把她帶到前面跪好,誰知一見許氏進來,內中便有個婆子撲將上去,一邊張牙舞爪的亂撓,一邊破口大罵道:「不要臉的小賤人,快還我家長庚命來!」
孫紹宗低喝了一聲,半真半假的嗔怒道:「如今那宋長庚死無對證,你卻偏說什麼上床時的模樣?!莫不是為了脫罪,所以故意消遣本官?!」
「況且你這銀婦趁著長庚哥www.hetubook.com.com不在,暗地裡也不知勾搭了多少男人,整日里丈量那些物件,怕是早記不得長庚哥那條是什麼模樣了吧?!」
眼見她說的,凈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對一個失蹤四年的人,又已經死無對證的人而言,實在算不得什麼決定性證據。
原來這幾個都是今天當班的倒霉蛋,也難怪方才那樣悠閑自在,卻無人嫉妒他們。
「就算是四年未見,那物件……那物件也不會憑空變了吧?!」
許氏愣怔了一下,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於是紅著臉搖頭道:「似乎沒什麼太大區別,不過上床時……」
「往公案上放兩盞冰鎮酸梅湯。」
啪~
眼見外面收拾停當,為首的衙役便到了偏廳之中,拿鐵尺在牆上敲了敲,粗聲大氣的吆喝道:「哥幾個都醒一醒,趕緊穿上衣裳出來站班了!」
仔細觀察了半晌,孫紹宗忽然把那驚堂木重重一摔,直震的酸梅湯跳起老高——因由前車之鑒,田家眾人生怕他再往外攆人,嚇得忙都乖乖閉上了嘴巴。
聽了這話,孫紹宗便把目光投到了許氏身上:「許氏,田大海所言可是事實?」
「提過、提過!」
孫紹宗正待喝令堂下眾人素凈,那田大海身後忽又跳出個人來,這次卻是個二十齣頭的年輕男子,就聽他疾言厲色的喝罵道:「長庚哥都已經被你殺了,你竟然還要如此作踐他!」
許氏被唬的以頭搶地,哭喊道:「民婦當真是因為昨晚覺察出不對,才與他起了爭執……」
不等她把話說完,田大海身後一個中年女子,便指指戳戳的冷笑道:「這婆娘分明是在扯謊,若不是她拿著菜刀亂比劃,宋家大郎還能上趕著往刀刃上撞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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