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想著，便已經進到了堂屋裡面。
沒等馬車在巷子口停穩，早有趙無畏帶著幾個差役從裏面迎了出來，老爺、大人的叫著。
他當然沒有忘記，那日去大興縣衙撞見的『冒失鬼』……
這是京中流行的習俗，若是那家寒門出了貴子，舉家搬遷的同時，都會在門前立下碑文銘記。
孫紹宗指著那些梅花痕迹，道：「你仔細瞧，這些痕迹其實印的不深，但看上去卻十分的均勻，若是非自願的情況下，斷不會如此。」
不對！
當時張彪可還好端端的，事情也沒有要曝光的跡象——看來這院子，原本應該還有些其它用途才對。
「這些灼傷……」
「現場勘查的如何了。」
「沒錯。」
一行人前呼後擁的進了院里，就見四下里空蕩蕩，也沒什麼擺設。
老徐嘴裏依舊解說著，順勢卻遞給孫紹宗兩根銀筷子。
趙無畏接茬道：「魏守根身邊散落著幾件衣服，以及一個敞開的藤條箱子——根據仵作老徐的勘驗，他應該是被箱中暗藏著的某種毒蟲咬死的。」
孫紹宗和_圖_書自車窗向外往去，就見哪不足丈許寬的巷子口，竟還豎著個寸許高的小石碑。
「以屬下推斷，死者應當是被針狀的細小物體，刺入中指根部，並注入了毒液，而後又因皮肉抽搐收縮，徹底遮蔽了傷處——而毒液造成的窒息，應該就是他死亡的主要原因。」
「這又是為何？」
「因為四周並無什麼蛇行痕迹，故而我便推斷，那隱藏在箱子里的，可能是某種毒蟲。」
這仵作老徐的驗屍功底，孫紹宗還是信得過的，如此一來倒少了他許多麻煩。
孫紹宗腳步一頓，詫異道：「他不是不習慣出現場么？」
「基本可以斷定，魏守根被殺時，兇手並不在現場……」
這等直來直去的，最對老徐的胃口，他當即也把笑容收斂了，指著地上的屍身解說道：「大人請看，屍體的右手明顯腫脹，手背上有丘疹狀的紅斑，靠近中指地步的地方，有一部分肌膚呈現類似燒傷未愈的模樣，但卻找不到明顯的傷口。」
趙無畏笑道：「被通判大人威逼和*圖*書利誘了幾回，也就變得習慣了。」
孫紹宗下了馬車，見有幸跟在趙無畏身邊的，都是些熟面孔，便挨個點出了名姓，這才在眾人受寵若驚的簇擁下，進到了巷子裏面。
不過稍稍離得近了，孫紹宗便又釋然了，因為瞧那石碑殘破的模樣，怕都未必是本朝的舉人——若是富不過三代，祖宅流落到外人之手，也便再正常不過了。
魏守根的屍體，是佝僂成S型，側趴在地上的，左手死死掐住右手的小臂，約莫是想阻止毒性蔓延，卻最終徒勞無功。
幾個月前租出去的？
趙無畏斜著肩膀，恭聲道：「里裡外外都查了幾遍，後門是鎖死的，看樣子至少有幾個月沒人從那裡進出過，牆上也只有咱們留下的痕迹。」
孫紹宗也不問他怎麼用，輕車熟路的把那筷子往死者背上划拉了幾下，便撩開了裡外四層衣服，露出背部的皮肉來。
見孫紹宗從外面進來，他才擠出些笑容，躬身施禮。
卻見那屋裡也是一覽無餘，仵作老徐正在面無表情的，在一具扭曲的屍首前www.hetubook.com.com擦拭著器械。
論構造雖稱不上千篇一律，落入眼底的，卻儘是斑駁與落寞。
老徐點了點頭，旁邊的柳湘蓮、王振等人，卻都有些莫名其妙，時下梅花形的鐵器並不少見，怎得就能斷定是在進行儀式呢？
旁人不好插嘴，柳湘蓮卻是沒多少忌諱：「二哥，你們怎麼就能確定，這是某種儀式留下的？」
這倒不是刻意顯擺，而是要釘住自家的文氣，免得沒人『看管』之下，胡亂流竄到別家。
「你知道躲閃，他難道就不知道？」
西便門左近這片貧民窟，孫紹宗足有兩年沒來過了，如今舊地重遊，卻著實沒看出什麼變化。
「回稟大人。」
如今想來，不難推斷出魏守根是有意為之的假設；而王謙那過於倨傲的回應，怕也和這廝脫不開干係。
趙無畏剛要解釋，一旁的王振便搶著道：「約莫是提前布置了陷阱。」
卻原來那死者背部中央的位置，早被剪刀剪開了一條豁口。
彎彎曲曲的土路，岑差不齊的門戶。
旁人倒沒怎的，柳湘蓮卻是忍不住質疑道ｈｅtｕｂoｏｋ•cｏm.cｏm：「兇手不在現場，又怎麼能殺掉魏守根？難道你想說是他自尋短見？」
「不錯，小人也是這麼認為的。」
柳湘蓮還是不明所以，甚至是更糊塗了。
孫紹宗無奈的嘆了口氣，向一旁的趙無畏討了火摺子，吹著了往柳湘蓮臉上緩緩印去。
竟還是位舉人的故居。
「除此之外，死者背上還有些較為新鮮的燙傷。」
「簡單的很。」
看來賈雨村那些為人稱道的政績，並沒有惠及此處。
「而若只是為了做個記號，也不必一次燙這許多——因此我才推斷，這必然是在魏守根自願的情況下，進行某種儀式的痕迹。」
莫非是以為，張彪之死同他們私底下的勾當有關，所以生怕自己插手？
相對而言，貧民窟這些接近地層，卻勉強能夠養家糊口的，反而成了被忽視的群體。
閑話少提。
按說這等『貴人故居』，一般是不會外租，或者出售給旁人——而兇手又不太可能，會專門選在自家祖宅里作案。
那他的目的是什麼呢？
嘖~
孫紹宗把手一擺：「廢話少說，先說說驗屍的
和_圖_書結果吧。」
「大人！」
柳湘蓮急忙閃開，口中叫道：「二哥，你這是做什麼？！」
這倒也可以理解，賈雨村重點照顧的對象，主要是城裡的中上階層；次要關注的對象，則是那些沒有立錐之地的赤貧流民。
孫紹宗伸手一指魏守根：「若是用力烙印上去也還罷了，這般淺淺的一層，只要稍有掙扎就會糊掉，如今這般清晰，必然是自願承受。」
孫紹宗一面聽老徐講解，一面俯下身去看魏守根手背上的紅斑、死皮，不經意間對上了魏守根的面孔，不禁下意識的『咦』了一聲。
「查是查清楚了，可那房主早幾個月，就舉家搬去了津門府，只知道他臨走前把老宅租給了別人，卻沒人知道究竟是誰租下的。」
正評價著賈雨村的政績，前面帶路的龍禁衛，在馬上左顧右盼了許久，終於指著其中一個小巷叫道：「就是這裏了！」
孫紹宗打量著魏守根背上，那幾處梅花也似的燙傷痕迹，口中喃喃道：「似乎是某種儀式留下的痕迹。」
「仵作老徐？」
孫紹宗順勢問道：「房主是誰，查清楚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