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家！」范仲之從床上支撐著要坐起來。但身體許久沒有動過，肌肉有不同程度的萎縮，不再是他記憶中的樣子。手臂一晃，人剛撐起來幾寸，又落了下去。
「老人家，不是的。」吳冕把那塊補丁穩穩的拆下來，小花布已經磨的快透亮了，但針織紋理還很清晰，吳冕手上渾不著力，一根線、一塊布，拆的乾淨利索。
范仲之微微側頭，用眼角餘光看了一眼吳冕，道，「大夫，我估摸著是不行了。怎麼暈的都不知道，謝謝你把我救回來。」
「拆開！」范仲之漸漸「習慣」了說話，他沉聲再次說道，威嚴滿滿。
吳冕彎腰，去找那件棉坎肩。
「老爺子，我是您的主治醫生，您要棉坎肩是么？病房裡不冷。」吳冕站在床邊，溫聲說道。
「你爸和你二叔呢。」范仲之問道。
范東凱怔了一下，隨即意識到是爺爺醒了。
坎肩很破，裏面絮的棉花很實，拎起來有些墜手。和*圖*書雖然在高間里肯定不會冷，但吳冕還是把棉坎肩遞給范仲之。
范東凱像是中了定身法術一樣獃獃的坐在吳冕身邊，怔了足足有3秒。
「爺，你別動。」范東凱連忙把他壓在床上。
「哦哦哦。」范東凱連忙站起來，快步走到床頭。
范仲之閉著眼睛，似乎精神頭跟不上。他沉默了幾秒鐘后說道，「東凱，裏面第三塊補丁，你奶奶留下來的那塊小花布補的，把它拆開。」
「去看看。」吳冕用手肘碰了碰范東凱。
「老爺子，您是要穿上么？我和范東凱扶您起來。」吳冕道。
范仲之右手放在胸前，壓在那塊破舊的紅布上。
「……」范東凱無語，他一臉歉意的看著吳冕。
「小兔崽子，我說話你還不聽了！」范仲之睜開眼睛罵道。
范東凱看了一眼吳冕，見他沒說話，只好接過棉坎肩，找到小花布打的補丁，「爺，這裏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hetubook.com.com不客氣。」
「我這是怎麼了？敗家玩意，怎麼把我送這兒來了。」范仲之低聲罵道。
「東凱啊，我怕是迴光返照。」范仲之沉聲道，「我的身體雖然還行，但莫名其妙暈過去，來醫院看病能醒過來，但估摸著是不行了。」
「棉坎肩給我。」
「麻痹的老子不用他們給拿錢！」
范仲之表情一僵，隨後惡狠狠的瞪了范東凱一眼。雖然身體虛弱，但眼神中的凌厲之意盡顯，刀子一樣。
「爺爺，你醒了。」范東凱問道，聲音微微顫抖，眼淚止不住的留下來。
「有人給您拿錢，放心。」
他睜著眼睛，迷茫的看著周圍，好奇的像是個孩子一樣打量著這間屋子裡的東西。
「裏面的那件棉坎肩給我。」范仲之說道。
「地不能賣，那幫狗日的就特么沒安好心！你們要是賣了地給老子看病，我特么恁死你們，寧肯絕戶！」范仲之罵道。
「爺，沒……」
「老人和-圖-書家，我幫您拆開吧。」吳冕笑道。
「攢著唄，拿出來做什麼。」范東凱隨口說道。
「爺爺，爺爺，你別動，剛做完手術，輕著點。」范東凱焦急說道，他生怕碰到哪壞了手術的效果。
「爺爺，你歇會，不著急。」
「爺……」
「爺爺，這是……」
「在床底下。」
「那是存著，我和你奶奶攢的錢都在這兒。」
「你這小夥子看著不錯，怎麼跟個娘們似的，針線活這麼熟。」范仲之見吳冕手法純熟，說道，「縫縫補補的事情留給你媳婦，老爺們該去地里幹活。」
老爺子白眉微微一挑，范東凱下意識的向旁邊閃了一下，吳冕心裏大笑。
「大夫說的話能信？」范仲之說道，「我幹了一輩子村支書，哪家人不行的時候找大夫來不都是說還行，養幾天就好。想吃什麼吃點什麼，也都是套路，我懂。」
吳冕微笑，並沒有阻攔。
「他們在家，收秋還剩點小活兒，都忙著呢。」和圖書
「嗯？」范東凱怔了一下。
「我這輩子也沒攢下來啥玩意，和你奶奶從牙縫裡摳出來點錢，給你們分分。」范仲之說道，「這裏面……」
「這叫安心上路，別以為我不知道。」范仲之道，「趕緊的，小兔崽子！趁我現在還明白，把東西給你們分一分，省得哥幾個為了這點小錢鬧的雞頭白臉的不好看。」
雖然老爺子剛醒，可是能看出來他和范東凱說話的時候習慣性的張嘴就罵，但和自己說話卻很溫和。
「我衣服呢。」
「老人家，我在醫院就是幹活。」吳冕倒不在意，笑著說道，「我不是村裡面的赤腳醫生，這是省城。」
看來老爺子在生病之前脾氣可是不好，這是抬手就要打的節奏。范東凱早都習慣了，所以才下意識的躲避。
吳冕從范東凱手裡接過棉坎肩，讓楚知希找了一個無菌刀片和一柄止血鉗，啪啪啪的拆開補丁。
「大夫，那你來吧。」范仲之也不客氣。
可是剛剛的聲音https://m.hetubook.com.com不僅清晰，還叫自己名字。
這是怎麼了？
「爺爺，你歇歇，不著急。」
「……」
「我是要不行了么？」范仲之要抬起左手，可是身體無力，手臂只抬到胸前就沒辦法再抬高。
他的聲音有些虛弱、含糊，但想要表達的意思都能表達出來，范東凱聽的很明白。
「爺，你別說話了。」范東凱瞥了一眼吳冕，見他沒有不高興，臉上只有淡淡的笑容，卻並不是嘲笑，歉意的沖吳冕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爺爺你別胡說什麼迴光返照的，你身體硬實的很，不信讓吳醫生跟你說。」
「家裡有幾個子兒你們這麼敗壞！」范仲之罵道，「敗家玩意，是不是把我的大瓦房給賣了！」
「……」吳冕微微一笑。
自從「老糊塗」了之後，爺爺說話都含含糊糊的。哪怕常年照顧爺爺的范東凱，也很少有一次聽明白爺爺到底在說什麼，基本都是胡話，聽也聽不清。
不知道為什麼，范仲之破口大罵，把吳冕罵的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