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楚肖逸懶洋洋地笑道:「嘿,我現在不跟你爭這個,以後你就明白啦。」
楚肖肖任對方摟著,她揉了揉眼睛,低聲道:「記得……」
因為楚家棟表明不能同時上四所學校,所以楚肖肖對於小學表達出抗拒,尤其是得知安妮可能跟自己無法同校同班,她更是大失所望。如果楚肖肖去讀超常班,安妮必然不能跟她做同學,國際幼兒園的孩子們估計會接著讀國際學校。
他終於將姐姐妹妹哄停,帶著楚肖肖將楊茵送上車,沉著道:「楊茵姐姐,等你有手機后,就給我們打電話。」
楊茵由於考大學的事情跟家裡發生矛盾,好在她的姑姑挺支持她的想法,四處幫她聯絡好學校。她們最後選定一所寄宿制高中,比她現在的學校要優秀得多。當然,這所學校的管理相當嚴格,重本率極高,是出名的軍事化風格。
梁雙麒面露擔憂地左右望望,說實話他沒有楚肖肖那麼傷心。他有過幼升小的經歷,樂團不斷開除落後的孩子更是家常便飯,離別簡直是他學琴生涯的主旋律,太多的人在旅途中走散,沒有辦法堅持下去。
楊茵終歸是要離開了,楚肖肖和梁雙麒在小院門口為她送別,肖碧等人也捎來一份禮物,送的是住宿需要的保溫杯。楚肖肖送的是文具及作業本,梁雙麒送的則是一支新口琴,他覺得生活除了學習還需要別的點綴。
回家的路上,楚肖肖整個人都有點打蔫兒,猶如一朵枯萎的小花,完全提不起精神來。自從她得知楊茵要走的消息后,她就像不會說話的啞巴娃娃,處於失魂落魄的狀態。
「我們剛把它種下去的時候,土地上面什麼都沒有,你還遺憾要等三四個月,那是好長一段時間。但你經常給它澆水,土豆也在地里努力,總有一天會發芽成熟。」
楊茵還沒來得及好好措辭,便聽楚肖肖顫聲道:「……楊茵姐姐,我們還能見面嗎?」
楚肖肖將楊茵送到小院門口,楊茵欲言又止道:「肖肖……」
「肖肖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沒法保證?」梁雙麒今hetubook.com.com日的歪理依舊很多,他幽黑的眼眸亮著明澈的光,煞有介事道,「你只要跟我拉鉤就好,剩下的事我會解決的。」
梁雙麒觸著她軟軟的小手拉鉤蓋章,又義正詞嚴道:「虧不愧是我作為商人來衡量的,不是肖肖作為客人能評價的。」
楚肖肖是聰明的理智派,她在觀察和總結著世界的規律,然而梁雙麒卻是叛逆的鬥爭派,他總是不服氣地想要搏一搏,不論是跟權威的父母,還是跟無形的規則。他就是爭強好勝的小朋友,即使面上不顯自負,但心裏卻有幾分傲氣。
然而,她現在才真切地意識到,即使是心裏愛著她的人,有一天也會跟她告別!
楊茵姐姐、安妮只是學校不同就要跟她分別,讓她悲傷得無法自已,那哥哥爸爸媽媽的告別該是多大的打擊?
梁雙麒:「好,楊茵姐姐下周離開前記得叫我。」他覺得既然離別不可避免,那告別就變得至關重要,想要在下周送楊茵離開。
楊茵答應下來,她領著楚肖肖回家去,先跟肖碧、楚家棟交代一下情況,拜託他們跟楚肖逸溝通,又說了說自己未來的打算,得到肖肖父母的祝福。當然,楊茵還要面對最難的一關,跟她的小朋友楚肖肖道別。
她想起好多好多事情,想起她們一起編手繩、摘柿子、讀《小王子》、烤小土豆……明明她們相處得那麼快樂,為什麼必須告別呢?
楚肖肖聽哥哥詆毀自己,她立刻握緊小拳頭,抗議道:「我才不會忘掉,我的記憶力比你好!」
楊茵趕緊蹲下來安撫她:「當然能。」
梁雙麒難以回答此問題,他認真地思考片刻,朝楚肖肖伸出小指,鄭重道:「那我向肖肖保證,我們不會告別的。」
楚肖肖發現麒麒哥哥是很少有壞情緒的人,他即使是練琴挨打都能想到好的一面,總能在逆境里有奇怪的腦迴路。如果換作其他小孩,他們被父母說兩句、打一頓,少不了要哭得天翻地覆,梁雙麒卻總想著如何找補回來,儘管他的父母對此頭疼,但他和圖書的情緒倒是由此平和。
然而,楚肖肖還沒有經歷過這些,她在上幼兒園前就跟楊茵認識,就像看待家裡的家人一樣,總覺得對方理所應當地存在,不會有消失的那一天。她還無法深刻體會告別,但只是想到就會鼻子發酸,壓抑的淚水想要上涌。
楚肖肖是聰明的小朋友,她早就在心裏仔細地算過,楊茵要去寄宿高中一年多,考上南方的大學又是四年,加起來就是五年多,這可是五年多啊!她今年才四歲半而已!
楚肖肖看到父母臉上的笑容,也知道寄宿學校對楊茵姐姐是絕好機會。她作為懂事的小孩子,不該阻攔楊茵姐姐離開,但心裏卻還止不住的難過。
楊茵深吸一口氣,她作為姐姐努力克制著情緒,耐心地開導:「肖肖,你還記得我們種的土豆嗎?」
「好的,我都記好了。」楊茵的聲音也帶著鼻音,她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楊茵:「對,我今天已經辦完退課手續,待會兒去肖肖家說一聲,然後下個周末就不再上課,收拾小區宿舍里的東西……後面就住校啦。」
楊茵和梁雙麒都沒見過爆哭的楚肖肖,致使楊茵也被引得落下淚來,最後只能靠梁雙麒主持局面。
楚肖肖:我又不是金魚記憶腦,沒兩分鐘就能忘掉事情。
楊茵勸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到肖肖家說一聲。」
楚肖肖不由在內心感慨:麒麒哥哥真是一個精神小伙。
她早就知道楊茵姐姐跟其他朋友不一樣,早就發現她快要離去的細節,早就清楚兩人總要告別。楊茵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多,在御融台的時間越來越少,也不能再天天陪楚肖肖玩樂,所有空閑都要投入進學習。
楚肖肖搖了搖頭,她強行擠出小小的蒼白笑容,安撫道:「楊茵姐姐,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世界上肯定有看上去虧卻不虧的事情,所以馬雲才會成功!」梁雙麒信誓旦旦道,他底氣十足的模樣倒給楚肖肖帶來不少力量,連帶她也被感染得不再沮喪。
楚肖肖越想越傷心,她一旦想通離別的道理,和*圖*書便止不住地陷入難過。既然楊茵姐姐愛她也不得不離開,那豈不是安妮、麒麒哥哥、便宜哥哥、爸爸媽媽同樣如此,儘管他們如今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但這樣的日子也會戛然而止。
梁雙麒回頭就見她變成小淚人,她卻還緊盯著楊茵離去的方向不放,眼角儘是晶瑩的寶石。他著實沒有辦法,只能從口袋裡抽出一張新紙巾,安靜而輕柔地給她擦眼睛旁邊的淚珠,然而卻越擦越多,像是掉不停的珍珠。
楚肖肖覺得麒麒哥哥的提議不聰明,她跟他拉鉤毫無損失,他卻要保證不會告別,完全不符合馬雲信徒的行事準則。
楊茵同樣給楚肖肖和梁雙麒準備臨別禮物,她送給楚肖肖一本《小王子》,還帶來一顆橙子樹苗,不好意思道:「我是托村裡人找的,但我也不確定能不能種活,我以前在家沒種過橙子。」
楚肖肖聰明卻不傲慢,乖巧又貼心,她也讓楊茵接觸到更多的人和事,幫楊茵抵抗著原生家庭的影響。
梁雙麒穩定的心態成功地安撫到楚肖肖,使她從難捨的悲痛中走出來一些。他的情緒顏色是金色,猶如一盞不滅的明燈,稍微驅散沉重的底色。
楊茵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點點頭道:「對,因為我要轉學了,新學校是寄宿制,周末可能就不好再來這邊。」
楚肖逸作為過來人深有體會,即使畢業的時候再過不舍,展開新生活后也會逐漸淡忘。人在每個階段能留下兩三個朋友就屬不易,步入工作后能跟舊友重逢更是難得,誰也沒法跟誰永遠牽絆在一起。
楚肖肖見他伸出小指要拉鉤,她抿抿唇,小聲道:「你沒法保證的……」
楚肖肖年紀尚小,不懂這些道理,她如今才只有四歲半,現在眼前天天晃著這些人,自然會萬分不舍,等到接觸的時間變少,或許情感就會平和下來。
楚肖肖一時啞然,不知該說什麼,倒是梁雙麒還算鎮定:「那楊茵姐姐馬上就要去住校嗎?」
楚肖肖想起豐收的土豆和烤薯角,她總算揮去一抹悲傷,在楊茵的懷裡點了點頭。她不hetubook.com.com能自私地拒絕楊茵姐姐離開,只能靜盼對方在嶄新的沃土裡成長發芽,然後等待雙方在晴朗的地面上相遇的那天。
楚肖肖當初想在院子里種橙子,然而楊茵手邊沒有樹苗,退而求其次才種的土豆,沒想到楊茵仍然記得此事。
梁雙麒經常跟樂團外出集訓,他體驗過被老師管理的集體生活,所受的衝擊力沒有楚肖肖大。
楚肖肖強忍著不要落淚,她瓮聲瓮氣道:「可你要離開五年多,比我活得時間還長……」
楚肖肖原本都在一周內調整好情緒,但她看到橙子苗還是忍不住撲到楊茵懷裡嚎啕大哭,而且哭得聲淚俱下。她從來不是愛哭愛鬧的小朋友,依靠著情緒顏色的外掛心性堅韌,只要看清誰對她好誰對她壞,似乎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退課?」楚肖肖聽到楊茵的話,她茫然無措地握著勺子,竟然忘記舀起下一勺。
楊茵在寄宿學校里沒有手機只能寄信,但上大學后就能接觸電子設備,梁雙麒和楚肖肖還留給她聯絡方式。
楚肖肖很努力地維護著三人關係,她和麒麒哥哥都願意在茶室里學習,即使他們沒有多少時間玩耍,但在一起寫作業都很開心。然而,楊茵姐姐總還是有離開的那天,不能陪他們一起待在溫室里。
楊茵抱緊楚肖肖,安慰道:「我們現在分開見不到,就像剛種下去的土豆,其實是在彼此看不見的地方努力,只要我們一起加油,早晚有一天能重逢。我會好好學習,肖肖也要好好學習,即使要等好長時間,但肯定還能見面的。」
楚家棟見小女兒如此固執,一時面露難色。楚肖逸嘀咕道:「你們就聽她瞎說吧,等她上小學沒兩個月,說不定就把幼兒園忘了。」
楚肖逸知道她主意大,自己可不一定辯得過她,自然不會上趕著送人頭。他又嘴欠地招惹小東西幾句,只將她逗得憤憤炸毛,才志得意滿地離家工作,內心的惡趣味得到極大滿足。
小區門口,楊茵依次抱完楚肖肖、梁雙麒,她戀戀不捨地揮手告別,乘坐的車終究是消失在車流之中。hetubook.com.com
「土豆沒辦法陪肖肖待在地面上,肖肖也沒法陪土豆待在地底下,但肖肖一直記得澆水、土豆拚命地吸收營養,大家共同努力后再團聚見面,不是更讓人高興嗎?你收穫土豆那天是不是很開心?」
楚肖肖悵然地望著這一幕,她抱緊懷裡的《小王子》,又無聲地啪嗒啪嗒落淚,視線久久沒有挪開。
楊茵見小姑娘眼圈泛紅,心裏同樣很不好受,她其實在城裡根本沒有朋友,在鄉下也找不到交心的同齡人,兩邊的人跟她觀念差別都太大。楚肖肖是她生活里一面照進光的小窗,同樣對她有著特別的意義。
楚肖肖看他雙眼灼灼,她猶豫地停頓數秒,還是伸手跟他拉鉤,又反問道:「可你不就虧了嗎?」
「麒麒哥哥,我們早晚也會告別嗎?」
雖然楚肖肖一路上沒哭沒鬧,但任誰都看出她相當沮喪,她沉默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有事情。
楊茵當然看出小丫頭的傷心,她為難道:「肖肖……」
楊茵當初上課外班的錢是楚肖逸付的,對方一口氣交好長時間,現在退掉的費用會返回原卡。她打算到肖肖家裡打一聲招呼,前面的學費肯定要還,她也要當面說明下情況。
楚肖肖都快被便宜哥哥煩死,她本來得知他長時間出門還有點擔憂,現在早將淡淡的傷感拋到腦後,只盼著他多在好萊塢停留,晚點回家氣自己。然而,即使楚肖肖下意識地抗拒著離別,她總有一天仍要不可避免地面對現實。
梁雙麒走到肖肖家小院門口,他按道理應該回家,此時卻小心翼翼道:「肖肖,你沒事吧?」
楊茵能進這所高中可不容易,然而新學校離得更遠,她恐怕很難再來帝都。實際上,楊茵打算轉學後周末也少回家,她不想高三衝刺時還受家庭影響,躲在學校里或許對她情緒最好。
楚肖肖以前從不去想這些事情,但楊茵的離開卻將她擊醒,讓她惶惶起來。這還只是生離,那要是死別呢?
楚肖肖經過此事後突然明白世事難料,就像楊茵姐姐無法左右自己的家庭,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是沒辦法保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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