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幕

「唉,我手機呢……」
沈母頓了下,輕聲問:「你最近有沒有時間,方不方便我跟老沈去看看你?」
季清和:「隨時。」
認定的事情除非自己想通了,改變了,沒人能夠左右。
沈千盞當時正在核算攝製經費,只回復了句:「你年紀大了,別貪涼吃冰。」

一個沒通,打第二個,兩個沒通,打第三個。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與沈母之間唯一的矛盾消失了,雙方的立場自然不用再鋒芒相對。
沈母固執已見,沈千盞又不願意低頭,要不是老沈同志有一天忽然發覺母女關係惡化嚴重,及時調和,恐怕距離不止沒法產生美,還要產生疏離與隔閡。
「還在無錫?」
又一次無法接通后,她從通訊錄里找出老瀋海釣釣友的手機號,繼續撥通。
每回趕上老沈小得意時,都舊賬重翻:「你還挺高興?燈燈這一行多辛苦,又要競爭又要應酬,工作壓力一大就失眠。女孩子要漂亮,長期內分泌失調,影響健康的。」
而那段時間,遠隔兩地,像阻斷親情的禍水。
老沈夫婦是工薪階層的,這輩子循規蹈矩,勤勤懇懇,按時上班按時下班。除了她上學要花錢那幾年,老沈為了紅色鈔票埋頭苦幹過,其餘時間和事業心完全沒什麼關係。
沈母被她哄樂,問:「天都黑了,燈燈吃過飯了吧?」

這也是沈千盞出事後,沒有第一時間向老沈夫婦求助的原因。
她正欲接起,又一道來自蘇暫的來電提示,與敲門聲一併,洶湧而來。
沈千盞翻了翻手邊的日曆,問:「你和老沈,後天有空嗎?」
無法接通。
沈千盞氣笑了:「你不正拿著跟我通視頻?」
蓬萊八仙進寶黑木琺琅雕花www.hetubook.com.com古鍾和銅鍍四馬金樽琺琅浮雕古鍾運走後,沈千盞肩上的擔子瞬間輕了一半。
「嗯,這邊還沒結束。」
鞦韆也不盪了,慌慌忙忙往屋裡趕:「我現在就給你家老沈打電話,他昨晚還跟我說這趟收穫不小。」
他沉吟片刻,道:「投其所好,表現誠意。」話畢,他難掩好奇,追問了一句:「打算結婚了?」
沈母的思想觀念,傳統,守舊。
她不解,心疼。
季歲暮在看到這條完全不像季清和能問得出來的消息時,沉默了數秒,問:「正式?還有非正式?」
後來下起雨,她擔心院子里嬌貴的花被淹死,匆匆掛了電話,和老沈再沒聯繫過。
工作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沈千盞對親緣淡薄,對家庭沒有歸屬感。後來年紀漸長,沈母慢慢接受了女兒不能陪在身邊的現實,以自己過來者的閱歷,催促她去積極建立婚姻關係。
次日清晨。
沈千盞能主動提出見家長,自然再好不過。
身後修長的手臂越過她,準確的,找到她的手機,遞給她。
她對沈千盞的未來規劃與大部分父母一致,最好是端份鐵飯碗,朝九晚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不濟,銀行、醫院、學校,找份安穩又輕鬆的工作,固定休假,有空閑的時間享受生活。
一連數個,仍是無法接通的狀態后,她臉上的笑意微恍,不受控制地想起昨晚下了一夜的那場大雨。
她回憶了下老沈與她的最後一通電話。
沈母正坐在院子里的鞦韆上,視頻接通后,她難掩開心,笑眯眯問她:「今天怎麼想到媽媽了?」
她越想越心驚,握著手機的手心一陣陣的出冷汗。
「那會還在追求階段,情況不太一樣https://www.hetubook.com.com。」
沈母徹底傻了。
時間緊迫。
甚至很多時候居無定所,跟組住在酒店,沒有穩定的生活圈,穩定的戀愛關係,還時時應酬,日夜顛倒。
即使她今晚不提,季清和也將雙方父母儘早知情一事提上了議程,具體方案有三——
他們老沈家的鐵樹居然開花了?
當然,再周全的策略也是策略。
不能說關係交惡,但沈千盞與沈母之間,的確有無法溝通的一段時間。
等待視頻接通的數十秒里,沈千盞忽然的,心生愧疚。
至於季清和,他上半年的大部分時間都耽擱在劇組,回北京后,不止要立刻回到工作崗位,還要趕在《時間》正式播出前,完成不終歲鍾錶品牌的新品發布。
可沈千盞與她規劃好的道路背道而馳,不止沒留在無錫,沒陪在她的身旁,還漂去了北京,每天起早貪黑,忙得跟狗一樣。
沈母給她發了張冰鎮西瓜的圖片,告訴她,今年熱夏,老沈閑著沒事幹在院子里打了口水井。這水井的用處除了養魚,就是給她冰西瓜。
沈千盞工作繁忙,應酬又多,沈母很少主動彈去視頻通話,大多數時候僅保持微信語音消息的問候。
不給沈千盞壓力是一回事,家長知情是另一回事。
可能到明年年初,也可能到做出一個不失「沈千盞」水準的爆款劇項目,才算徹底安穩。
不知為何,季歲暮在這短短兩句文字里,看出了稍許得意。
以前出去海釣,也是一去三四天。
如出一轍。
她說得無心,沈千盞聽著卻挺不是滋味:「這兩天你都一個人在家?」
這次出海,和往常一樣。
「探班是不方便。」沈千盞賣了個關子,幽幽道:「可我沒說我不能回去啊。和-圖-書
一股強烈的不安,在事後清晨的明寐中,步履匆匆,劈頭蓋下。
這三部曲,可謂是循序漸進,步步為營。
一是覺得,劇組就在無錫,回家方便,用不著以後再特意跑上一趟;二是考慮,她都見過季家半數人口了,怎麼也該禮尚往來的帶季清和回家一趟,讓老沈夫婦認認人;三是認為,季老先生的借鍾情誼,得老沈夫婦出面感謝,才顯敬重。
第二天,季清和便開始著手準備上門的見面禮,並向季歲暮請教正式見女朋友家長的注意事項。
手裡有活,手機鈴聲響了片刻她才匆匆接起。那會老沈還嫌她接的慢,報了平安后,語氣興奮,說這趟收穫不小。
屏幕上,「母親大人」四個字在清晨八點的手機時鐘下如一道警鈴,忽得將她震了個神志清明。
出於做女兒的愧疚與責任心,沈千盞寧願扛下所有,也不願意這種糟心事驚擾到老沈夫婦平順安穩的退休生活。
而與季清和的家庭,與季老先生、孟女士的相處也讓她由心反省,她與老沈夫婦這些年的僵持、對立是否過於愚蠢。
沈母像是剛反應過來,被自己蠢得又氣又笑,半晌情緒才稍稍平靜,笑著說:「你人雖在無錫,但自從上次把我和你爸送回來后,就沒見過。你在劇組,我跟你爸想去看你,又怕打擾你工作,本來想著過兩天再問問你的。現在好,現在好,你想吃什麼,媽提前給你準備著……」
三是過年拜訪。
對話框內,距離上次聯絡已經過去了三天。
見她關心,沈母笑了笑,寬慰她:「白天我跟你小姨她們打麻將,晚上盪會鞦韆就去睡了。你爸這陣子都在家,養魚種菜的,今年也是頭一回出海。」
剛開始沈母擔心海上不安全,讓老沈一有信www.hetubook•com•com號就立刻報平安。陸續幾年,老沈次次平安歸來,她也不再那麼緊張,只要求老沈出海或上島時告訴她一聲,讓她心裏有個底,便不再緊迫盯著。
老沈出發前和她報過平安,昨晚應該是上島了,特意挑她晚飯後又打了一通電話。按理說,今天的電話早該打來了,結果遲遲打不通……
「哪天不想你?」沈千盞調整了下手機角度,回以一笑:「只是今天想到按奈不住,一定要見見你。」

季清和回:「除夕那天在她家吃過飯。」
「媽。」沈千盞打斷她,她目光沉靜,看了沈母一會,才說:「我帶個人回來見你。」

沈母緩緩哦了聲,目光中難掩失望:「那你注意身體,別一忙起來飯也不吃,覺也不睡。你家老沈過年那會好不容易給你喂胖了幾斤,你可不能對不起他為你掉的頭髮。」
帶季清和回去見老沈夫婦一事,沈千盞考慮了很久。
當晚,夜色稍深時,沈母抖著腳腳給老沈同志打電話。
二是在沈父沈母生日前夕,準備恰當的禮物,交由沈千盞轉交。

夜晚的視野有限,葡萄藤攀騰的角落又沒有燈光,沈千盞一眼望去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那是雷雨前,她剛吃過晚飯,在打井水,準備澆花。
這日晚,沈千盞與沈母開視頻。
沈千盞看著屏幕,笑容漸深:「老沈的髮際線是家族遺傳,跟我沒關係,你別欺負我好說話就隨意扣鍋讓我背。」
季歲暮看著這兩個字琢磨了會,總結:看來還沒搞定,僅是單方面意向。
季清和對「離開無錫前見家長」的提議,十分欣然。
沈千盞起初不覺得,可年齡漸漸增大,待人接物趨漸客觀平和后,她發覺很多事情的確是當局者迷和*圖*書旁觀者清。
「吃過了,劇組別的不說,飯點特別準時。」
沈千盞從事影視行業后,老沈不止一次感慨:「我們沈家幾輩子加起來也找不出一個和藝術創作沾邊的,怎麼就燈燈基因突變了?」
沈千盞胡亂探手去摸,摸了幾次空后,剛想睜眼。
沈母後來發了幾個撒嬌的表情包,她看後會心一笑,卻忘了回復。
「老沈呢。」她問。
沈母一頓,狐疑地看她:「不是說我們不方便去探班?」
「和他的釣友海釣去了。」沈母嘀嘀咕咕的,有些不滿:「昨天就去了,明天才能回來。要知道你會來電話,估計今晚就回來了。」
偶有言語交鋒時,沈千盞沒法認同她的觀點,她也無法說服沈千盞。

沈千盞尚在季清和懷中酣睡,枕邊的電話一聲急催過一聲,頗有「你不接我誓不罷休」的囂張姿態。
沈千盞回過神時,沈母仍在喋喋不休:「看見你爸牽的葡萄藤了吧,說他是水果殺手真是半點沒委屈他。這葡萄藤能結出葡萄來,他愛釣魚釣魚,我絕對不管著他。」
並且,她這次回北京,除了離職,還要儘快找到新工作。無論是做獨立製片人還是入職新公司,半年的適應期只短不長。
一是在沈千盞與沈母視頻時,不著痕迹地露個面,刷存在感。
最好二十五歲戀愛,二十七歲結婚,三十歲以前生個孩子。至於二胎,隨緣,不強求。
老沈喜歡釣魚,又有釣友。
誰也沒心思風花雪月。
沈母一怔,隨即驚喜。
蘇瀾漪說她是屬驢的,脾氣又臭又倔。
他們對她的不理解,對她工作的不支持不看好,以及主觀上,她認為老沈夫婦沒有能力可以解決這筆幾千萬的負債。
「不太方便。」沈千盞說:「劇組最近籌備轉場,又忙又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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