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傅尋和袁野送到北城的典當行，乾脆沒下車，準備去莫高窟接姜允。
袁野被他的眼神掃得涼嗖嗖的，突然想起昨晚給小曲爺打電話時，那陣短暫的異樣……
幾秒后，敲門聲復又響起。
他搓了搓手臂上冒起的雞皮疙瘩，沒作聲。
曲一弦下意識往門口瞥了眼，明知道傅尋已經離開了，可還是止不住的有點心虛。
曲一弦聽著心裏有絲不舒服，她打斷袁野「這事到此為止，你以後也不準到處說，假的。」
她撥了個電話給姜允，確認。
她的話音剛落，門鎖也咔噠一聲落下。
曲一弦頓時樂了「你就這點出息？」
他的發色偏深，此刻被光的碎影一打，隱約泛出點棕色。
傅尋沉吟數秒，說「北城。」
曲一弦不答反問「你對權嘯，了解多少？」
她既然能說「猜測」，那起碼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大清早的，袁野聽著傅尋冷靜的聲音，有些不寒而慄。
曲一弦也不管他，和傅尋對視一眼，主動負責溝通「你們老闆什麼時候去進貨的？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昨天，昨天上午。」年輕人笑了笑，說「什麼時候回來沒說，就讓我過來看著店，能做主的就收了，做不了主的就等他回來。」
「老闆？」年輕人似見怪不怪了，鬆開手機看了她一眼，許是覺得曲一弦長得好看，他忍不住抬眼，又看了她一眼，語氣也溫和了些「我們老闆進貨去了。」
她心頭有些煩躁，一股燥火不知道從哪個角落冒出來，燒得她口乾舌燥。
「能隨時被尋哥帶在身邊。」
她一想傅尋一邊做著他認為該做的事，一邊被人誤解，心裏就跟堵著棉花球似的，連呼吸都有些喘不順。
「假的？」袁野瞪眼。
袁野從門縫裡往外瞄了眼，別看這門縫滲得有點空隙，門板一擋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傅尋領會過她的「猜測」，她的猜測不是根據第六感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而是腳踏實地，從現有的線索去推斷。
「勾雲玉佩。」和*圖*書他提筆補充上最後一筆，側目看她「上次不是畫到一半？」
袁野沒察覺她那點彎彎繞繞的心思，說「不過不是鑒定事故，是花邊新聞。我聽說尋哥四年前花了不少錢追回了一件國寶級別的古董，叫什麼我記不住了，反正尋哥追回來後轉手就送給了一位收藏家。那位收藏家有一雙兒女，女兒去世后，尋哥參加過她的葬禮。」
她緩緩把車停到兩人面前，降下車窗，示意他們上車。
也同時在考慮，權嘯是否知道，如果不知道，她要不要告訴他？
她被這個突然乍現的想法嚇了一跳，臉色大變。
傅尋聽她話里有怪他的意思，提醒「他昨天上午就去進貨了，告訴你了有什麼用？」
早上九點三十。
袁野聽不懂了「權嘯……他有問題？」
曲一弦今天的任務只要把姜允送到，再等中午來接就行。
傅尋見她還沒走，在院子里陪她等。
曲一弦揣摩了一下時間，又問「別的有交代嗎？」
曲一弦也沒說話，她在消化這個信息。
「早上剛得到的消息。」傅尋言簡意賅地解釋了句「都蘭古墓再次被盜，考古學家已經進駐墓葬，在修復搶救文物。沈芝芝所在的墓葬區，就是重點保護區。」
曲一弦吃過早飯，神清氣爽地去敲姜允的房門，叫她起床。
「進貨？」袁野接茬「你們店裡就這麼點舊金，有必要進貨？」
第二天一早。
走出典當所，傅尋回頭看了眼這家灰撲撲，看著就不像正經營生的店面，唇角動了動，說「不用問了，權嘯是跑了。」
傅尋跟沒聽見袁野這句話一樣，徑直道「我昨晚沒找過你嗎？敲你門半天，也沒見你有反應。」
「跑了？」袁野懵了「他跑什麼啊？難不成沈芝芝是他殺的？」
曲一弦湊過去看了眼。
他嘀咕著，端著咖啡走到門后，等了一會。
袁野還想問點什麼，話還沒開口，就被驟然響起的敲門聲打斷。他擰頭看去，問曲一弦「是來找你的？今天和圖書怎麼這麼熱鬧。」
房間里一靜，只余呼吸聲。
「昨晚睡得早。」她說完，覺得自己根本就不該接這句茬。咽回去顯然來不及了，她沉默了數秒，只能生硬地換話題「那我們現在去哪？權嘯一走，線索又斷了。」
他眼神上下瞟了袁野兩眼，跟嫌棄他不懂行一樣，嗤了聲，扭過頭去。
他從頭到尾沒問過曲一弦有關姜允的安排，像早就猜到了姜允的選擇，離開房間前，只留下一句「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可能會有點辛苦。」
曲一弦應了聲好，趁等紅燈的間隙，給姜允發了條微信，叮囑她逛完洞窟準備返程時就給她打電話，她過去還要一段時間。
「沒事。」傅尋先曲一弦一步開口，說「等他回來也不急。」
這是一家很小的門面，擠在老城區的古舊矮房之間，平凡得完全不起眼。甚至連門頭都沒有，透明的玻璃窗上貼著「當」字，潦草至極。
曲一弦謙虛「哪啊，就一個猜測。」
曲一弦「……」
「範圍有些大。」曲一弦這回真不是謙虛了，她思忖了幾秒，道「我覺得他應該還在青海省內，西寧、都蘭古墓群，大柴旦，都有可能。」
傅尋沒肯定也沒否定「等明天見過權嘯，就有答案了。」
她那副嫌棄樣看得袁野越發不好意思，他辯解「我真的跟他不太熟啊，也就在我朋友的飯局上打過一照面，互相知道而已。再說了，我和他的圈子也沒重疊的地方啊……」
袁野嘆了口氣，感慨「我好羡慕貂蟬。」
她和傅尋為了勾雲玉佩的事，已經焦頭爛額。姜允如果真的符合她的猜測，那也應該是衝著江沅一事來的。現在攪進來，只會把眼前的局勢越攪越亂，直攪成一灘渾水。
曲一弦頓時沒了和袁野說話的興緻，她揮揮手，下逐客令「我晚飯不吃了，先睡一覺，你自己看著安排時間。」
她目送著姜允下車，去景區檢票口安檢后，車繞過停車場，片刻不停地返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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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式還沒來得及對權嘯用，就直接胎死腹中了。
攝像頭隔得有些遠，拍得並不算清晰。曲一弦對沈芝芝了解不深，很費勁才能認出她是誰。倒是權嘯，只要出現在這條上坡路上，她就能一眼看出來。
「權嘯在敦煌發家，眼線肯定不少。我們去北城的典當行，他肯定知道。沒合適的理由，不能打草驚蛇。」
傅尋進屋后，袁野握著門把站了會，沒拿準自己是不是該離開了。
這小東西，沒了又怪想它的。
如果是傅尋親口說的，她未必能像從鐵曄那聽到的那樣深信不疑。
「我想今晚再去找找權嘯。」曲一弦抬眼看向傅尋，詢問他的意見「你覺得呢？」
曲一弦「？」
典當行不似別的門面，靠賣商品為生，櫃檯里只放了寥寥無幾的金飾品。每個櫃檯前，最醒目的，還是那個「當」字。
袁野哀怨地看她一眼，忽然想起一件事「曲爺，你之前不是讓我打聽尋哥最近有沒有出過鑒定事故嘛。我打聽到了。」
袁野不走。
他倚著櫃檯，目光全程盯著那個年輕人，抽了根煙叼進嘴裏。
她能感同身受。
他有縱觀全局的清醒，「這事急不來。」
他手上是很小的一本便簽本和一支削得快要握不住的鉛筆，低著頭，陽光從樹蔭的間隙里投在他的發梢上。
還在猶豫，傅尋似不經意地轉頭看了他一眼「杵在門口做什麼？」
袁野誒了聲，急急忙忙關上門進屋，然後挑了屋內唯一一張單人沙發，搶先坐上去。
袁野差點上火，他敲了敲櫃檯，語氣不善「你們老闆什麼樣人就招什麼樣員工啊……」
曲一弦心下咯噔一聲，手握著方向盤，好一會才說「確認了？」
她輕咳了一聲，補救「早點知道，可以早點安排。」
收銀台後坐著一個人，聽見腳步聲，惺忪地抬眼看過來，懶洋洋招呼「歡迎光臨。」
姜允回得很快「大概半小時后，我逛完博物館就出來。」
這個問題，她沒糾結太久。
袁野特別上道地接了一句和_圖_書「尋哥你放心，我下午就給你查出來權嘯去哪了。」
不過按伏叔說的，權嘯和沈芝芝的感情並沒有他所說的那麼深厚，這個消息對他而言，可能也沒有那麼無法接受？
曲一弦「……」
「他們古玩圈的，私下都拿這個開玩笑。說是尋哥英雄難過美人關……」
回到酒店，袁野和傅尋已經在停車場等她了。
她的眼神透過後視鏡往後溜了眼，看了眼袁野，又怕視線和袁野對上，很快挪開，放到前方的路況上。
曲一弦打量了一圈，開口就問「你們老闆呢？」
趕走袁野，她洗了個澡，躺上床的那刻，她下意識地往床頭看了眼。
年輕人聽他聲音跟挑刺似的，也不爽了「就是進貨去了，而且我們店裡賣的東西才不止這些舊金。」
「是他殺的話，不會挑這個檔口。」傅尋拿出手機，調出下載到手機里的視頻遞給曲一弦「我昨晚托伏叔查了查權嘯在敦煌的落腳地，順便調用了一下監控錄像。這裡是權嘯的老巢，他和前妻的婚房。整個九月，沈芝芝都住在這裏。」
她留在西北，不是為了所謂的情懷，也不是為了往自己臉上貼金，而是因為她認為自己該對江沅有個交代。這是她覺得自己該做的事，不需要被任何人肯定，但也絕對不喜歡被人曲解。
曲一弦抵達權嘯在東城的典當所。
這一看，她瞳孔緊縮，幾乎不敢置信。
袁野看著兩人精一來一往的，完全插不上話。直到傅尋要走了，他才回過神，大叫「尋哥，你不跟我們一起吃飯了？」
莫高窟的景點離景區有一段距離，需要乘坐景區內的擺渡大巴才能進入。加上遊覽景區前，有個數字洞窟展示體驗，整個遊覽過程將近三四個小時。
她下車，和傅尋一前一後走進店裡。
傅尋來拎貂。
曲一弦一看櫃檯后那個年輕人就知道他不是任人說的善茬，擔心袁野來真的把人店砸了，忙上去攔了攔「行了，你去車裡等我。」
曲一弦直到此刻才有些明白傅尋為什麼要借鐵曄的口給她ｈttps://ｍ•ｈｅｔuｂｏｏｋ•coｍ•cｏｍ說明白這事了。人的判斷力，有時候很容易受客觀因素的影響而左右搖擺。
他先沒崩住，紅了臉，手足無措地往後退開兩步，讓他進來「在裏面呢。」
八點一到。
她的眼神從他的側臉輪廓滑到他便簽紙上的素描上，問「你畫什麼？」
準時出發，去敦煌莫高窟看壁畫。
曲一弦沒搭理他，換了話題，問傅尋「你覺得裴于亮現在會在哪？」
門外，傅尋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他兩眼，問「她在裏面？」
上車沒一會，傅尋斟酌著，說「我這邊有都蘭古墓確切的消息了。」
「確認了。」傅尋頷首，語氣又低又輕「是沈芝芝。」
曲一弦估算了下時間，心裏大概有了數。
只是推測還沒證據的事，她沒說。
曲一弦順手掰正他的臉，替傅尋回答「他今晚約了人。」
袁野昨晚特地做了功課，聽兩人說話也不再東一句西一句得跟聽天書一樣了。聞言，有些詫異「什麼時候確認的？我有朋友就在附近，我讓他幫我打聽消息來著，他說里裡外外都是警戒線，現場被封鎖了都不讓進了。」
他捏了捏貂蟬的胸口的毛領子，饒有興緻「說說看？」
傅尋緩緩搖了搖頭「太刻意了。」
「解決了。」曲一弦回過神，低頭喝了口咖啡。
傅尋依舊坐副駕，袁野去後座。
傅尋俯身，抱起它，問了個和袁野一樣的問題「姜允這邊，解決了？」
曲一弦差點翻白眼。
她拉快進度，很快看完，問傅尋「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如果早點看到這個視頻，她昨晚就殺過來找權嘯了。
他拉開門，「誰啊」兩個字卡在喉嚨里不上不下的，差點沒噎著自己。
走到床邊時，這小東西跟聞著味似的，睡眼惺忪地爬起來，懵懵地仰頭看著他。
年輕人這下也覺出味來了，他看了眼曲一弦，有些警惕「請問，你找我老闆有什麼事嗎？要緊的，我可以替你轉達。」
袁野摸了摸後腦勺，笑得有點尷尬「……最近剛了解。」
傅尋抬頭看了她一眼，反問「你不是有答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