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搖歡迷茫著點頭。
尋川絲毫不意外她會是這個回答,輕笑了一聲,把她放在床榻上,正要給她掖上被子,她卻靈活地往床榻裏面滾了一圈,抱著綿軟舒適的被子看著他。
尋川已經猜到是茴離了。
尋川勾了勾唇,唇角露出一絲笑意,未拆穿她:「只要你懂規矩了,就沒人敢擅闖我的房間。」
搖歡搖頭,連說帶比劃,把自己遇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事給囫圇說了一遍,連帶著那男人的長相都恨不得自己親手描出來。
她困得有些不想說話,但見帝君明顯不知她的意思,拍了拍她空出大半的床榻:「帝君,我有些害怕,你今晚便陪著我吧?」
尋川跟出去,看見門口被撞得搖搖欲墜的紅檀木門,無奈地搖搖頭。
辛娘知道山水屏風裡鑽出了個妖怪,也受了驚嚇,忙拉住搖歡上上下下探查了一番,確認她無事才鬆了口氣。
神行草撇嘴:「你不信就算了。」
這三界與他一樣一直在尋找搖歡的只有茴離,搖歡成年換鱗當晚他雖及時隱匿了搖歡的氣息,只當時已經引來了不少妖物虎視眈眈。
尋川低嘆了一聲,就侯在門口等搖歡噁心完了才走過去扶起她。

搖歡用力瞪他一眼:「你又沒見過我大戰妖怪三百回合的英勇模樣,怎知我在吹牛?」
尋川已幾步走到了她的身後,低眸看了她一眼,微攏起眉心:「出門連鞋也不知道穿了?」
搖歡想了想,嘀咕了聲:「我肯定不會委屈自己。」
搖歡順著帝君的視線低頭看去,挨個翹了翹她白|嫩的腳趾www.hetubook.com•com頭,這才突然想起自己來找帝君做什麼……
他接連幾日忙碌也是因擔心茴離隨蹤而至,在長央城環城的城牆上布了法陣。只是不料,他這樣也來了,想來並不是法陣沒有發現他,而是當晚茴離的一部分元神就已經潛入了長央城。
他會讀心,算計得就剛剛好,知道搖歡就差這不痛不癢的一激。果然,搖歡扯住他的后領,一臉不情願地快速蹦出一句:「我昨晚睡在那的。」
他一身無人能與之抗衡的法力,不是用來變條小銀魚哄她開心,就是大材小用地給她修木門……
話落,辛娘期待地對上搖歡的視線:「懂了嗎?」
搖歡忍不住咬手指:「有我把風,就不會出現今日這番情況了。我鐵定把想要偷覷帝君沐浴的宵小鼠輩都丟進池塘里,免得驚嚇了帝君。」
搖歡吐得雙腿發軟,已經把今晚吃得招牌菜都吐了個乾淨,這會兩眼昏花的由著帝君把她扶進房裡,又是端了漱口水漱口,又是擰了帕子給她擦臉。
神行草一副「你這不是廢話嗎」的表情,跟看智障一樣看著她:「我是這天底下最知道你在想什麼的人,你說呢?」
搖歡腳下踩著鬆軟的墨紅色地毯,地毯花紋繁複繚繞,把她那雙未著鞋履的赤腳映襯得如同花開七月的白蓮。
搖歡苦思冥想了片刻:「代表口脂好吃?」
尋川面色有一瞬的凝滯,彷彿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話,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確定不是做夢夢見自己吃了人蔘果?」
夜風漸起。
她蜷在www.hetubook.com.com椅子上,雙手環抱住雙腿,下巴就擱在膝蓋上,緩緩閉上眼睛。
真的啊?
下一刻,便聽搖歡有些費解的問她:「既然脆皮鴨好吃為什麼不吃脆皮鴨要吃口脂?」
她低頭看著自己腳腕上從離開無名山後便不曾取下來的鈴鐺,關於那個陌生男人和她說的拘魂鈴的話她並沒有告訴帝君,在她心裏,她對他的話是信了幾分的。
她當下變了臉色,皺著鼻子一副噁心極了的模樣:「帝君,我剛吃了一個人……我是不是要變成名副其實的大惡龍了?」
「這就對了。」辛娘眉梢一揚,被搖歡氣沒了的笑容重新爬回臉上,這次也不賣關子了,直接道:「一個男人吃女人的口脂,是代表他喜歡,就跟一個女人抹了口脂等男人品嘗是一樣的道理。」
「無妨。」尋川輕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元神這種東西容易消化。」
尋川抬手一揮,被搖歡撞開的兩扇大門輕輕掩起,那「吱呀」的關門聲似木門發出的輕啼,引得搖歡側目看過來。
原定今日出門散財解悶的活動,因為昨夜的不速之客,被迫取消。
搖歡身份金貴,若在她這裏出了事,神君嘴上說不怪罪心裏也難免芥蒂,幸好沒事。
搖歡眯起眼,一副真的要睡著的模樣,只是半晌沒聽見動靜,費力睜開眼時,就見帝君沉默地站在床前,背光的臉上看不真切到底什麼表情。
微寒的夜風從池塘邊捲來,夾帶了冬日冰霜的清爽涼意,把搖歡曳地的長發翻了個卷。
「今早我遇上神君的時候,神君向我辭行和圖書,說這兩日便準備動身去嶺山。」辛娘看了搖歡一眼,聲音壓得更低了:「我做妖精千年了,也只有你入我的眼些,今日便想問你一問,你對神君到底有沒有心思?」
搖歡挑眉,懷疑臉:「當真?」
和搖歡共處多年,尋川最大的感觸便是自己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上古龍神變成了專門收拾爛攤子的老管家,不止得伺候著她的小脾氣,還得處理一切她惹下的小麻煩。
這一句反問險些把辛娘噎死,她無語半晌:「那我問你,你的口脂可是給神君吃了?」
她明明已經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這會半眯著眼睛靠在床頭,一頭青絲鋪在枕邊,她的唇角還銜著一縷,那副慵懶的風情饒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都要亂了心神,她自己卻不自知。
見搖歡眼神清澈,十分信賴地看著她,辛娘又對她有了些信心:「男女之間互相喜歡才能在一起,男人求娶女子,女子嫁於男人,共枕一床,共睡一屋,共結連理。」
搖歡被看得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臉。摸完實在是喜歡她臉蛋那光滑的觸感,忍不住兩隻手貼上去又摸了摸,才微紅著臉問:「怎麼了?」
這麼靜下來,搖歡就開始犯困。
那聲音低不可聞,就如此時的夜風,過隙之處,不染塵埃。
搖歡驚覺自己失言,連忙捂住嘴,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如同麋鹿清澈的雙眼,有幾縷不安的望著帝君。
尋川整理襟袍的動作一頓,微偏頭看了她一眼:「你要把風?」
帝君那身雪色白色的寬大袖口也被風吹起一個漣漪的弧度,那飄飄欲www.hetubook.com.com仙之感,像是下一刻就會乘風而去一般。
辛娘卒。
搖歡站在假山上,上躥下跳身體力行地給神行草,余香和辛娘還原昨夜她威武地大戰妖怪的英勇事迹,剛說到她一個天王蓋地虎,化成龍形俯衝而下迎面對上妖怪的精彩之處時……
這個建議太有誘惑了。
搖歡的臉色頓時變得比剛才還要難看幾分,她捂著自己的肚子,光是想象一下肚子里有個正在被她消化的元神,就噁心地想吐。
一直旁觀看戲的辛娘和余香一怔,紛紛看出了對方眼中的不敢置信,然後齊齊望向了搖歡。
尋川回來看見的便是她一副睡著了的模樣,他把巾帕隨手擱在一邊,彎腰抱起她。
搖歡想了想,補充道:「若是帝君覺得被搖歡唐突了,大不了明天我就求娶帝君好了。」
搖歡赤著腳有些冷,並沒有徹底睡著。帝君抱她時,她很快便睜開眼,自發地環上他的脖頸,在他頸窩處蹭了蹭:「帝君以後沐浴不要被我瞧見了,我現在成年了,會對帝君生出非分之想的。」
辛娘重新調整心態:「你也吃過口脂,你覺得口脂和脆皮鴨比起來哪個好吃?」
尋川克制地按下湧上心頭的那點心思,他輕嘆一聲,眉宇間儘是無奈:「不懂的詞義切勿亂用。」
搖歡乖巧地點頭:「懂了。」
她的眼神飄忽著不敢和帝君對視,明顯心裏想的跟嘴上說的並不是一回事。
神行草拍了拍手以資鼓勵,面上卻有幾分興緻闌珊:「牛都要被你吹破了。」
只是她也不想去懷疑帝君,她蠢歸蠢,腦子卻還是好使的,孰是孰非www.hetubook.com.com一目了然的事,她才不會庸人自擾。
這種就差指著她鼻子指名道姓的話搖歡習慣性地裝作聽不懂的樣子,見屋內燭火通明,搖歡繞過倒地的屏風就往裡走。
辛娘欣慰。
辛娘這番話說得婉轉,搖歡聽得一頭霧水:「你看我順眼和我對帝君有沒有心思的關聯在哪裡?」
有些涼意的水凈面后,搖歡的意識才清明起來。
搖歡這次毫不猶豫:「脆皮鴨。」
尋川有些意外會聽到她這樣不加掩飾的話,腳步一頓,停在床前幾步,就這麼垂眸看著她,語氣低沉:「你若真的對我生出非分之想,你當如何?」
辛娘是了解搖歡的,她對情愛的理解還停留在別人的故事里,不可能一下子就開竅了。所以那驚訝只是一瞬,很快便被她壓下去,她往前幾步拉過搖歡的手邁進前面不遠處的小亭子里。
辛娘鬱結,她活了千把年,自認處事圓滑,交際活泛,這還是頭一次……讓她遇到一個把天聊死了的祖宗。
神行草翻了個白眼,他揪了揪頭頂上的草葉:「你告訴我今天早上怎麼會從帝君的房間里出來,我就告訴你怎麼能不讓我讀心。」
這種感覺剛湧上來,便強烈得搖歡無法忽視,她捂住嘴,跟來時一樣莽撞地撞出門趴在池塘邊吐了個昏天暗地。
搖歡一時得意忘形,早忘了神行草能讀心了,頓時惱羞成怒:「混賬,女兒家的心思你哪能隨意讀!」
辛娘繼續問道:「那你可知男人吃了你口脂代表什麼?」
見她耷拉下眼帘,已經睡過去了,他才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補上還未說完的下半句:「我會當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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