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墮進風眼樂園(三)

開學一個星期之後,陳當好開始被失眠困擾。
他帶著她從欄杆處離開,將她抵在陽台邊的牆壁上,秋後爬山虎蔓延,陳當好的背陷在那些綠色植物里,環著他的腰,她發出小動物一般的輕吟。身體無限貼近,她被他抵住,幾乎嵌進牆壁里。他不吻她別處,只與她唇舌糾纏,梁津舸覺得自己也許是上了癮,所以才會瘋了一樣上來找她,原本只是想要這麼親密的吻作一處而已,可終究,男人貪心重欲,等到陳當好發出微弱的驚呼,他的手已經落在她身體的起伏上。
陳當好慶幸她不認識自己,卻沒料到她是認識梁津舸的。倪葉在距離他們幾步的距離停下,其實這樣的時刻她大概已經明白陳當好的身份,得體的微笑著,她沖梁津舸打招呼:「來了?我說你怎麼沒跟季總一起來,原來是想帶著女朋友?」
樓下的鍾又在敲,已經是午夜十二點。她披了件睡袍,獨自走到陽台上去。夜晚風大,她籠著手裡的火,小心翼翼點燃了煙,放進嘴裏又覺得索然無味。
心裏有幾秒的疑惑,隨後陳當好忽然明白過來,她和梁津舸拿錯了房卡。
季明瑞到底謹慎,並沒帶著陳當好坐同一班飛機,而是單獨給她和梁津舸訂了票。等到他們終於到達香港,她才明白梁津舸口中可能有的那位別人是誰。
「我睡不著。」梁津舸沒放開,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臉已經貼在她額頭。
她遲疑著從床邊站起來,一瞬間籠罩在心裏的是巨大的不甘。她又想起那個晚上,又想起梁津舸將她困在陽台上,背後爬山虎鬱鬱蔥蔥,如同他蓬勃的生命熱度。這熱度讓她心癢難耐,在猶豫里,她邁進浴室,將自己置身在花灑的溫水下。
梁津舸上來的時候,大約是十分鐘后。他進門發現房間不對,知道陳當好是拿錯房卡走錯www•hetubook•com.com了屋。季明瑞還沒醒,而他給陳當好安排的房間就在他隔壁,這一切都讓梁津舸心裏莫名心虛,越是靠近自己的房間,就越是要猜測,陳當好為什麼沒有出來,五樓都是標間,她就沒發現有錯?
照常理來講,開學以來她課時增多,季明瑞也難得心情好,甚至願意她出去參加社團活動。外面的世界豐富了,她有時候回來不是不疲憊,可是腦袋挨在枕頭上,突然就會回憶起初秋的夜晚,曖昧喘息,肢體糾纏。
這麼想著,陳當好深吸一口煙,朝身後揮揮手,並不回頭:「抽完這根就回。」
不是刻意,她當時只想從大堂離開,他手裡抓著兩張卡,她看也沒看隨手一拿。舔了舔唇,陳當好把行李箱推到房間角落,一個人坐在床邊發獃。四周很安靜,她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沉穩有力。她該站起來,站起來去找梁津舸,現在已經是晚上五點,季明瑞說好要帶她出去的。時間拖得久了,季明瑞怕是會懷疑。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陳當好以為是齊管家,自然沒回頭理會。很多個晚上齊管家都會盡職盡責的出現在她身後告訴她不要著涼,著涼了季先生要著急的。她也聽話,通常聽完她的念叨,抽完手裡的煙就會回房間去。
屬於梁津舸的氣息鋪天蓋地,將她帶回無數個失眠的夜。她想念的味道大概都是來自他的吻,他的擁抱,他這麼鎖著她,那味道已經成為透明牢籠,將她禁錮的嚴嚴實實。察覺到她不再抗拒,他的吻溫柔下來,輕輕口口著她的上唇,若即若離中他低頭看她,就這麼淺淺啄著她的唇,伸手將她的胳膊撈上來放到自己腰上。
「你不回家?」
——那位無數次跟季明瑞一起在新聞里露臉的女秘書,倪葉。
「要去多久?」
https://m.hetubook.com.com「你瘋了!」陳當好幾乎是用盡全力從他的禁錮中抬頭,月光冷清,連帶著她的眼神都顯得冷血無情。梁津舸低頭看她,他們如同仇敵般對視,幾秒的沉默后,他敗下陣來:「我忍不住……」
他的手搭在她腰上,他們還是這樣的親密姿勢,而此時別墅空曠冷清,沒有任何人能成為他們歡愉的阻礙。好像有什麼東西朝著不可控的方向在發展,陳當好抬手把自己凌亂的頭髮整理好,晚風吹過到底讓她清醒了一些:「那你就該早點回房間睡覺。」
手腕忽然被扼住,連帶著整個人都被轉了個方向。后腰貼在陽台欄杆上,梁津舸的臉近的讓人觸目驚心,這種震驚還沒來得及到達陳當好的眼底,面前的他已經將她壓在欄杆上近乎兇狠的吻了下來。
陳當好覺得自己是可以說出很多狠話的,只要能將他逼走,她大概什麼事都做得出。比如,我身邊的關係已經很亂了,我不希望連你這種不相干的人也要來拖我的後腿;比如,我不需要你負責,你也收起你自己心裏那點虛偽的聖人道德;再比如,我那天晚上不過是一時衝動,大家露水一場,也得好聚好散。這些話在嘴邊轉了一圈,卻被淹沒在他的呼吸里,她隱隱覺得殘忍,覺得不舍,張張嘴,出口的話乾澀無力:「你放開我,我要回去休息了。」
「我沒有家。」
梁津舸不說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等她接著說。
「不知道。」
房間在五樓,電梯里儘是一股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陳當好雖然也喜歡香水,但太濃烈的也還是覺得不適。房間在走廊盡頭,酒店的走廊里通常都是安靜的,打開房門,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標間的床,這不符合季明瑞的行事風格,他就算再怎麼不在乎自己,也不至於讓自己睡這種和圖書屋子。
不管是誰,陳當好都是不擔心的。在和吳羡離婚之前,季明瑞根本不敢將她暴露在公共場合。她不認識季明瑞身邊的朋友,對於他的事業和圈子更是一無所知,這種無知慢慢也就磨平了好奇,對於將會一起同行的人,她不再問。
回憶令人輾轉反側,被子里柔軟安逸,卻不是男人懷抱。陳當好從沒發現自己原來也不過是世俗中最普通的那一種女人,渴望被愛,也渴望肉體歡愉。她失眠的時候會跑到陽台上去抽根煙,煙草還是原來的煙草,卻像是進了不一樣的肺,分明什麼都沒有變,可悄然中有什麼已經不在了。
「齊姐回家了。」
「還有別人一起嗎?」
梁津舸明顯被她的話說的一愣,下意識的看了陳當好一眼,見她面色不變,他又覺得自己這幅樣子凸顯心虛,張張嘴,選擇迴避:「剛到,季先生在樓上嗎?」
這樣親密的舉動令陳當好心生慌亂,人在慌亂的時候往往會選擇閉嘴,或者格外話多。她慶幸自己是前者,沉默了一會兒,她理智而平靜的開口道:「我以為上次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這段時間你也該想清楚了,看來沒有。」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吻,可是從動作上看,他顯然醞釀已久。或許他像只狼一樣在暗處觀察很久了,或許他只是一時衝動。可是不論動機如何,毫無準備的親近都是令人恐懼和排斥的,陳當好在短暫的一秒驚愕後下意識的將手撐在他胸前,試圖將他推開。
機場人不算多,國慶長假已經過去,不再是旅遊旺季。陳當好和梁津舸到達酒店時已經接近傍晚,季明瑞說好帶她出去吃,讓梁津舸先帶著她去酒店放東西。
今年重陽,陳當好依舊是不能回家的。季明瑞平日里就算再怎麼厭棄吳羡,這種傳統節日還是會帶著她回老宅,看望老一輩親人。所以和-圖-書通常每年的這個時候,是陳當好最為難熬的時候,她得接受愛她的男人帶著他的妻子闔家團圓,也得接受自己在陌生城市舉目無親有家回不得。她已經換上了新買的睡衣,也在幾天前換了自己心儀已久的髮型,桌上的化妝品甚至沒有千元以下的。可是坐在鏡子前,她還是覺得難過。
事情總是巧合,越是不該見面的人越要遇見。陳當好站在酒店大堂里第一次看見倪葉,是跟電視里看到完全不同的感覺。她真人很高,很瘦,不同於那些標準美女,倪葉臉型有些方,她也並不遮擋,長發束在腦後,臉型顯露無疑。只這麼一眼,陳當好就知道她該是個自信的女人,遠遠走過來,有一瞬間的對視,她眼神在她身上略略一頓,禮貌而自然的挪開。
猶豫了一下,梁津舸放開手,後退一步將兩個人距離拉開。隨著離開他的懷抱,晚風都顯得凜冽許多,陳當好下意識的雙手抱臂,心裏的空虛感鋪天蓋地。
指關節敲擊在房門,聲音清脆。大約一分鐘后,門被打開,陳當好裹著浴巾,已經卸妝的臉看起來良善無辜,她站在門裡,將他隔絕在門外,仰著頭,聲音三分疑惑:「你怎麼來了?」
要是去當演員,她業務能力定然超群。梁津舸把目光從她滴水的頭髮和松垮的浴巾上移開,皺了皺眉,他伸手把房卡遞給她:「拿錯卡了。」
在她面前,梁津舸總是覺得自己愚鈍。就像此刻,他聽不懂她是在暗示他,還是真的在抱怨。猶豫幾秒,他還是選擇進門,還未回頭,已經聽到門被關上的聲音。
自上次那個夜晚后,他很久不曾跟她說過這麼長的話。陳當好回身看他,努力維持表面的冷靜自持:「……季明瑞跟你講的?」
梁津舸斂眉,有些不確定:「可能有。」
心裏某根弦猛然一緊,人類在這時候釋放的是動物本能和-圖-書。梁津舸手裡還抓著行李箱拉杆,就這麼轉了身去看她。門口光線暗,燈沒開,陳當好靠在門上,浴巾相比剛剛更為松垮,她歪著頭沖他笑,笑容挑釁,哪裡還是剛剛那個撒嬌語氣的小女孩:「梁子,你猜我知不知道自己拿錯卡了?」
血液轟然上涌,梁津舸沉了臉色,朝她走過去。
嘴唇相觸的前一秒,他還是聽見她不知好歹的仰頭問他。
「你倒是猜呀,你這個木頭。」
「季明瑞明天要飛香港,他說這次帶著你,所以我也一起去。」梁津舸站直了,這樣的距離里她忽然覺得他挺拔而英俊:「他明天就會告訴你的,你先當不知道吧。」
「……忍不住什麼?」她依舊仰頭看他,目光漸漸柔軟。只是這柔軟太細微,梁津舸看不出,他想要再度低頭吻她,卻被她偏頭躲開:「你走吧,這是陽台,一會兒齊姐要上來了。」
「我們中午到的,季總在樓上睡午覺,這會兒也該醒了,我上去叫他?」倪葉笑的好看,眼神卻不斷在陳當好身上打量,帶著點莫名的敵意。這眼神倒是讓陳當好放下心來,這樣狹隘的女人,會說幾句漂亮話而已,沒什麼用的。一句「我上去叫他」透露的是親昵也是廉價,她並不放在心上,也再懶得聽兩個人寒暄,從梁津舸手裡拿了房卡,陳當好拖著自己的行李箱徑直往電梯方向去。
陳當好也皺眉,原本只開了一條縫的門被全部打開,她的語氣聽起來更像是小女孩因為不滿在撒嬌:「那你怎麼不早點來說呀,我都洗完澡了這時候怎麼出去,你先進來吧,別站在門口了。」
男人胳膊如同烙鐵,鎖著她的身體讓她無計可施,而剛剛那一秒的時間足夠讓他用舌尖輕易撬開她的嘴。他似乎在吻她,卻又似乎要將她生吞活剝,唇舌激烈交織,陳當好的手依舊撐在他胸前,卻已不像剛剛那樣抗拒。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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